竇昭聽著,眼前一片模糊。
“你哥哥這不就找來了嗎?”她忙擦了擦眼角,笑道:“你不僅是宋家的女兒,而且還英國公府的嫡長女,是世子一母同胞的親妹妹,並不是黎窕娘生的,隻是你親生的母親已經病逝了,要是她知道你哥哥找到了你,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呢!”
現在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但前世宋墨的種種言行讓竇昭相信遺貴肯定就是蔣夫人的親生女兒。
她又道:“英國公府應該有蔣夫人的畫像,到時候我讓你哥哥找出來你對著鏡子看看就明白了。”
遺貴就像所有被父母委屈的孩子一樣,偶爾會幻想著自己不是父母親生的,可當彆人告訴她,她的親生父母真的另有其人的時候,還是會非常的震驚。
她低著頭,良久才遲疑地道:“那他們為什麼不早點來找我?我的親生母親是什麼時候去世的?是她吩咐哥哥來找我的嗎?”
遺貴說著,聲音裡漸漸帶著哽咽。
竇昭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地落下來。
“當然是真的!”她拉著遺貴的手道,“你生母就是我婆婆,難道我會騙你不成?隻是這件事很複雜,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等回到英國公府,我再仔細地和你說,你看行嗎?”
遺貴乖順地點著頭。
竇昭鬆了口氣。
她最怕女孩子像受氣包似的,動不動就哭;其次是怕女孩子倔強,不分場合地固執。遺貴眼淚雖多,好在還受商量,要是真攤上了個受氣包或是倔強的小姑子,真就讓人頭痛了。
遺貴低下頭去絞著手指頭。不安地道:“不管怎麼說,她總是養了我一場,我想去祭拜她……還有舅舅,能不能放了舅舅?我剛才看見哥哥把他打得都趴在地上了……”
這樣的遺貴,可以說是個爛好人。
認賊作母。
可如果她要是真的有棱有角,恐怕早就被黎窕娘給打死了吧?
有些事,隻能慢慢地來。
竇昭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先在這裡坐會兒,我去問問你哥哥。看外麵的事辦得怎樣了?黎窕娘自縊,鄰居報了官,你總不能去衙門裡祭拜她吧?”
實際上,她是怕宋墨聽了憤然,連黎亮一塊殺了。
而宋墨聽到遺貴的請求。果然黑了臉。
竇昭忙道:“她從小被黎家養大的,黎窕娘又動輒就無緣無故地找由頭把她打一頓,她隻有順從才能活下來,你不要對她太苛刻了。”說到這裡,她問宋墨,“你準備怎麼安置遺貴?”
現在黎窕娘死了,遺貴的身份就成了問題。
回英國公府。總得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總不能讓她繼續跟著黎亮吧?
宋墨道:“你以為找到了黎窕娘,遺貴就能名正言順地回到英國公府了?你可彆忘了,黎窕娘不過是個水性楊花的婦人。就算是官司打到禦前,隻要父親咬著牙不承認,難道皇上還會相信黎窕娘不成?說不定遺貴反而會被安上個‘冒認官親’的罪名,害了她的性命。要知道。這天下間容貌相似卻毫無血緣關係的人可多得是!我隻恨那黎窕娘死得這麼輕易,太便宜她了!”
竇昭不由道:“是誰殺了黎窕娘呢?”
她懷疑不是宋宜春就是宋翰。
宋墨卻冷冷地道:“不管是誰。總和當年的事脫不了乾係。之前我還不敢肯定遺貴是我妹妹,黎窕娘一死,反而給我指了一條明路。”
竇昭頷首,道:“那宋翰……”
宋墨聞言神情一黯,道:“不管怎麼說,他也做了我十四年的兄弟,母親在世的時候,把他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我不能因為長輩的過錯,就把賬都算到他的頭上。這件事,暫時就先瞞著他吧,等他再大一些了,再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他,他怎樣選擇,那就是他的事了。”話雖如此,但他的語氣裡還是帶了幾分蕭瑟之意,對宋翰也不複從前的熱絡,“至於遺貴,父親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承認她的,要不然當年也不會把她丟給黎窕娘不聞不問了,就讓遺貴以蔣家遠親的身份住進頤誌堂吧!”說到這裡,他挑了挑眉,流露出些許冷意,“還有她那名字,也得改改,遺貴遺貴的,我聽著就惡心……就讓她從了我的名字,”他低頭沉思,“筆墨紙硯,取個硯的諧音,叫‘琰’好了,也盼她從今以後能脫胎換骨,不要再想從前的事。”
“蔣琰!”竇昭小聲地念著,讚道,“好名字!崇琬琰於懷抱之內,吐琳琅於筆墨之端。我跟她說說,以後就改名叫蔣琰好了!”
“姓蔣?”宋墨微愣。
竇昭覺得宋墨都有些糊塗了。
可這樣的宋墨,又讓她覺得非常的親切和真實。
“你不是說她以蔣家遠親的身份住進頤誌堂嗎?”竇昭笑道,“不姓蔣,難還姓宋嗎?”
宋墨聽著歎了口氣,道:“姓蔣也好,姓宋沒有什麼了不起的。跟著母親姓,母親泉下有知,也會高興的,也不用看他的眼色了。”
他,是指宋宜春。
竇昭想到前世父親待自己那樣冷淡,自己還一心盼著能討好父親,就將自己聽到遺貴說要去祭拜黎窕娘時的想法告訴了宋墨:“……不如把當年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她,也免得她對國公爺起了孺慕之心。若隻是成了個愚孝之人還好說,怕就怕國公爺對她沒有半分的感情,反而利用她做些傷害她自己和你的事。”
宋墨想到嬌嬌柔柔的妹妹,不由撫額道:“那就等回了府慢慢地告訴她吧!”
“還是現在告訴她吧!”竇昭道,“做戲就要做足,我們暫時將蔣琰安置在彆院裡,等我給她好好地做幾件像樣的衣裳,打幾件像樣的首飾,給她找幾個靠得住的丫鬟婆子。你再派人堂堂正正地把她給接回英國公府去,叫那些人找不到可以嚼舌的地方,她也可以趁著這機會好好地想想這件事,而我們也可以趁機查查當年的事,看看是誰對黎窕娘下的手。”
宋墨點頭,兩人分頭行事,到了傍晚的時候才不動聲色地回了英國公府。
宋翰迎了上來,笑嘻嘻地拉著宋墨道:“哥哥你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顧玉等了你一上午,聽說你陪著嫂嫂回了靜安寺胡同。他也跟著趕了過去。”他說著,朝他們身後伸了伸脖子,奇道,“顧玉呢?怎麼沒有陪著哥哥和嫂嫂一道過來?”
宋墨看著宋翰笑道:“我和你嫂嫂沒有回靜安寺胡同,而是去了廟裡燒香……”
竇昭感覺到宋墨看宋翰的目光有點冷。不再像從前那帶著幾分寵溺的歡欣。
而宋翰顯然沒有感覺到。
他略帶興奮地打斷了宋墨的話,笑道:“我知道了,哥哥和嫂嫂定是去求菩薩保佑能順利地生下麟兒!”
宋墨就笑了笑,扶了竇昭往頤誌堂去。
宋翰就嘟著嘴,有些委屈地跟著他們的身後。
宋墨笑道:“你嫂嫂累了,你也回去歇了吧!等會用了晚膳做完了功課,你再過來玩。”
宋翰笑吟吟地高聲應“好”。由丫鬟婆子簇擁著回了上房。
宋墨就悄聲和竇昭道:“你有沒有發現,宋翰長得像父親,一點也不像母親?”
心境不一樣了,看事情的結果就不一樣了。
以後。宋墨肯定還會發現宋翰身上有更多的不同。
竇昭笑道:“我剛嫁進來的時候就覺宋翰和國公爺特彆像,和你倒不是特彆的像。”
“是嗎?”宋墨若有所思,扶竇昭回內室洗漱之後,在書房裡折騰了半天。找了張蔣夫人的畫像給竇昭看,“你看。宋翰哪點像母親?”
五官的確沒有相似之處,倒是神態有點像——或許是因為他從小跟著蔣夫人長大的緣故。可現在宋墨正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宋翰,竇昭自然不會把這些告訴宋墨而讓他難過。
“是不太像,”她仔細地看了看畫卷,認真地道,“反而是琰妹妹的五官和婆婆的像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似的。”
宋墨凝視著畫像沉默半晌,才收起來交給了竇昭:“你明天就派人把畫像送到琰妹妹那裡去吧!”
他把遺貴……不,現在要稱蔣琰了,安排在了原來蔣四太太進京時住的宅子裡,把夏璉留在了那裡,而竇昭則留下了金桂。
竇昭把畫像接在了手裡,劉章就匆匆地跑了過來:“世子爺,陸鳴和杜唯都到了,正在書房裡等您。”
宋墨對竇昭道:“我去去就來。”
和劉章去了書房。
竇昭問陳核是什麼事。
陳核笑道:“我上茶的時候隻聽見世子爺說什麼賀家、韋家的,其他的卻沒有聽清楚。”
竇昭不禁打趣他:“你成了親倒變得滑頭了!”
陳核赧然地笑。
竇昭揮手讓他退了下去,想到蔣家經曆了這麼大的變故,現在又隻是庶民,讓甘露開了箱籠,打發了丫鬟婆子,親自挑了幾匹不太名貴卻又花色時新的尺頭和幾件鎏金鑲珠的首飾來。想著蔣琰既然是以蔣家女兒的身份進府,蔣家又是百年世家,又從陪嫁中尋了幾件有傳承的老飾物放在了鏡奩裡,隔天一大早,把素蘭叫了進來,細細地囑咐了她一番,和那幅畫像一起,送到了蔣琰的手裡。
素蘭回來告訴竇昭,蔣琰看著那畫像大哭了一場,然後拉著她的手問了很多府裡的事:“……我照著夫人的吩咐,事無巨細地都告訴了琰姑娘。”
“辛苦你了。”竇昭賞了飯,悄聲吩咐她給蔣琰買兩個年紀大些的丫鬟和婆子,“等進了府,在眼前晃一晃,我就把人放出去,用府裡的丫鬟婆子。”
姐妹兄弟們,祝大家周末愉快!
明天依舊是下午三點左右加更,但我會儘量提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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