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這麼說,倒讓宋墨想起一件事來。
他問太子:“遼王長子的死因查清楚了嗎?”
“查清楚了。”太子煩惱地道,“是父皇親自派人去查的,說是遼王府聽到五弟在京都侍疾,知道事情敗露了,卻又打聽不到五弟的消息,五弟從前招的一些人紛紛出逃,留下來的也無心護主,遼王妃更是自縊而亡。我那侄兒又驚又嚇,一病不起,遼王府的長史怕皇上在氣頭上,想過幾天再往京都報喪報病,誰知道這一拖卻拖成了如今的局麵!”他恨恨地道,“事情都是壞在這些小人的身上。”
他收拾得了一個,十個,難道還能收拾得了百個,千個不成?
想到這裡,太子頹然地坐在了太師椅上,對崔義俊擺了擺手,道:“你先退下去,我和硯堂還有話說。他這裡要是不安全,這天下就沒有安全的地界了。”
崔義俊笑著看了宋墨一眼,轉身臉上卻露出幾分晦澀。
宋硯堂不愧是祖上曾經做過皇家的養子,就這樣半路上靠過來,太子待他的情份都不同一般!
宋墨才懶得管崔義俊在想什麼。
從前有汪淵這個盤居在乾清宮一輩子的在,他都能在乾清宮安幾個自己的人,崔義俊這才剛剛住到乾清宮裡,想和他鬥心眼,他轉手就能聯合汪淵把他給架空了。
不過,皇上是日薄西山,汪淵就算想平平安安地去給皇上守陵寢,也得多留兩個心眼,他正好可以趁機在乾清宮安排幾個人……
宋墨想著,低頭喝了口茶,語氣關切地問太子:“出了什麼事?”
太子想了想,低聲道:“我想崔義俊給汪淵遞個話,崔義俊卻說,這件事不好告訴汪淵,免得後上誤會我指使他身邊的太監,對我的誤會更深。你說我要不要給汪淵遞個話?”
宋墨不由感歎。
經了事,太子現在也不是像從前樣一味的柔弱了,知道動腦筋想辦法了。
他道:“我覺得崔公公的話很有道理——您以後不僅要少接觸皇上身邊的人,而且要擺出姿態來,誰要是敢拿了皇上的事到您麵前說話,立刻亂棍打死。”
太子沉思著點頭。
屋子裡變得靜悄悄沒有一點聲響。
外麵突然傳來一陣說話聲。
宋墨皺眉,高聲喊著“武夷”:“誰在外麵說話?這麼不懂規矩,跟夫人說一聲,叫牙婆進來全部發落了。”
武夷欲言又止,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就轉身退下。
太子不免好奇,問武夷:“是不是有什麼要緊的事耽擱不得?”
被太子問話,就算是經曆過英國公府變故的武夷也緊張的兩腿一軟,跪了下去,磕磕巴巴地道:“是世子爺,讓我們盯著雲陽伯府……今天雲陽伯府突然把顧公子的東西都搬到了雲陽伯府在大興的彆院裡去了。隻怕顧公子要吃虧了……顧公子如今還在天津衛幫我們家世子爺靠船呢……”
“顧玉?”這段時候忙昏了頭的太子喃喃地道,然後衝著宋墨苦澀地笑了笑,道,“你倒是個長情之人,到了今天這個田地,還維護著顧玉。”
宋墨忙站了起來,道:“還請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擺了擺手,打斷了宋墨的話:“我是覺得顧玉好福氣,能交到你這個朋友。”他很是感慨,吩咐武夷,“你去跟雲陽伯府的人說一聲,從前皇後待沈家不薄,我難道連個婦道人家的心胸都沒有不成?讓他們不要見風使舵,為難顧玉了。”又道,“你去恐怕不頂用,我讓崔義俊和你一起去!”
宋墨忙代顧玉謝恩。
武夷則連磕了九個響頭,這才退下去。
太子歎氣道:“這世上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啊!”
宋墨隻好安慰他:“雖說少,可也不是沒有,您暫且放寬心,事情總是一天比一天好。”
太子和宋墨說了這會兒話,感覺心情好了很多。
宋墨就道:“您有沒有想過,給顧玉賜門婚事?”
太子一愣,隨後認真考慮起這個問題來。
皇後和遼王的長子去世,他不僅要表現出非常悲哀的樣子,還示恩於皇後生前視若子女的顧玉……這真是個好主意!
他不禁興奮起來。
“還有景宜,上次和興國公府的婚事沒能成,她如今還待字閨中。皇後不在了,她肯定也很惶恐,沒有誰會去管她的死活了,我去商量皇上,讓皇上親自為她挑門好親事,皇上肯定會打起精神來的,這是個好話題……”他越想越覺得宋墨這個主意好。
宋墨見事情終於朝著自己所想的方向運轉,微微一笑,道:“說起景宜公主,您看,能不能讓顧玉尚了景泰公主?”
太子一愣,道:“尚公主?”
“我是這麼想的,”宋墨道,“給顧玉婚賜,門第太高隻怕對方會不答應,門第太低顯得不夠誠意,不如讓他去尚主,以後繼承雲陽伯府,做個安逸勳貴,正好也可以安淑妃娘娘的心。”
淑妃在宮中是個八麵玲瓏的主,他給泰景賜婚,以淑妃的聰明,怎麼也會在皇上麵前為他說幾句好話的。
太子興衝衝地道:“好!這件事就這麼辦。我立刻回宮去,先安慰安慰父皇,然後由景宜的處境說到景宜的婚事,再提到景泰……”
他有手足之情,皇上肯定會很高興的。
太子起身,如來時一樣匆忙地走了。
宋墨長籲了口氣,回去就給了竇昭一個擁抱,笑著:“是你讓武夷去給我遞的話吧?”
英國公府可不是什麼破落戶,頤誌堂的規矩更嚴,不要說雲陽伯府隻是把顧玉的東西搬了出去,就算是在追殺顧玉,也斷然沒有在太子來訪的時候闖進去稟事的道理。
竇昭抿了嘴笑,道:“你提顧玉的事,痕跡就太大了。若是不提,又太子這邊事順了開始著手整頓吏務顧玉會受牽連,隻好貿險一試了。”
宋墨哈哈地笑,道:“我們果然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你和我想到一塊去了。不過太子正在興頭上,一時半會想不到這件事上去,時間長了,肯定會覺得奇怪的。武夷不能留在府裡了。”
他喊了武夷進來:“你是想去衛所還是想去衙門?”
去衛所,入軍籍,以後子子孫孫都是軍戶;去衙門,就隻能做捕快,雖然也是世襲,可也要兒子有這個本事接他的手才行。
兩邊他都覺得不好。
他不收抬頭朝竇昭望去。
竇昭鼓勵地朝他點了點頭,笑著打趣道:“過了這村可沒了這店,你快拿定主意。”
武夷這才安下心來,道:“我想跟著趙良璧做買賣!”
宋墨和竇昭都很是意外,不過,竇昭的產業多,他既然願意跟著趙良璧,留在哪裡做個掌櫃的也不錯。待十年八年之後,太子哪裡還認得出他來。
“行!”宋墨笑道,“那你就去找趙良璧吧!”
武夷高興地給宋墨磕頭,退了下去。
竇昭笑道:“你既然要做出整頓內務的樣子,國公爺那邊的人,是不是也應該捋一捋才好?”
宋墨忍不住再次哈哈大笑,道:“這才是你的目的吧?”
竇昭但笑不語。
宋宜春的傷早就好了,就是再也不能說話了,又丟了五軍都督府掌印都督的差事,他就因此而一直臥病在床,宋墨派了呂正夫婦去照顧他的日常起居,呂正還好,從小服侍宋宜春,對他忠心不二,精心伺候著,呂正家的卻對宋宜春棄呂正不顧的事心存怨懟,一直在呂正的耳邊嘀咕,被呂正打了一頓這才不敢再提。可呂正家的卻把這筆帳算到宋宜春的頭上,漿洗衣裳,做吃食不免就有些不用心,呂正是個男子,既要應付宋宜春莫名其妙的發脾氣,又要應付樨院散了的人心,哪裡還顧得上這些,就算偶爾發現了說一說,呂正家的也是誠心地認錯,把這一茬揭了過去,但過後該乾什麼繼續乾什麼,下麵的人看了有樣學樣。偏偏宋宜春不能說話,又覺得自己不舒服呂正應該一眼就看也來,就把氣往呂正身上撒,呂正為了安撫宋宜春,花在宋宜春身上的時間和精力就更多了,生活中的瑣事越發顧不上,下麵的人就越發的怠慢宋宜春……樨香院一團糟,每天都怨氣衝天的,讓人不想踏進去。
宋墨讓嚴朝卿去辦這件事。
沒幾日,英國公府賣得賣,攆得攆,出來了不少的人。
太子聽說和太子妃道:“看來英國公府還是得讓宋硯堂來管!”
宋宜春的糊塗,有一定的範圍內是很有名的。
太子妃道:“早就應該如此了。要不是宋硯堂忠貞不渝,宮變那會可就麻煩了。”
倆口子都還記得那時候竇昭母子正被遼王的人劫持著。
太子頷道,道:“你隔三岔五的賞些東西過去,橫豎英國公府和宮裡向來走得親近。”
“我知道了。”太子妃笑道,將前幾日長興侯府進獻的桃子賞了一筐英國公府。
“這個時節還有桃子?”竇昭非常的稀罕,少不得要送些去竇家和蔣琰。
長興侯聽聞不禁臉色微沉。
太子去拜訪宋墨的事他早就得了消息。
難道自己沒能鬥贏老英國公,現在邊宋墨也鬥不過嗎?
他邀了崔義俊喝茶。
崔義俊笑著婉言拒絕了:“奴婢沒有旨意不得擅自離宮,長興侯的好意心領了。”
他可不想攪和到這些事裡去。
要知道,宋墨和汪淵可是老交情了。
他要動宋墨,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未必就能如願,可宋墨想動他,隻要和汪淵說一聲。
汪淵那老狗,隻怕正虎視眈眈地找他的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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