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豁然轉頭,看著鐵龍城,目光銳利如劍,寒凜如冰。但,隨著目中思考神色的加重,慢慢的這種銳利竟然一點點的消失了。
“八年前,陛下突中毒箭,命在旦夕。太子年幼,那時候隻有十歲。雖然聰慧過人,但畢竟不能服眾。整個鐵雲國,處在分崩離析的邊緣,各朝廷重臣各有心思,局勢之危,千鈞一發。”
鐵龍城慢慢的道。而且楚陽有一種感覺:他好像是在解釋。
楚陽自認為,自己與他第一次見麵,不要說自己有沒有資格,而就算有資格,他也沒有向自己解釋的必要啊。不由心下疑惑。
鐵龍城繼續說了下去:“然後,第五輕柔在戰場上,突然犯了幾個根本沒有必要的,也是讓人很不可理解的錯誤,將大趙帝國幾個慣於征戰的老將,葬送在沙場之上。那幾場戰役,是大趙帝國根本不必要、也是不可能會出現的損失!”
“因為那個時候,隻要他們全線進擊,整個鐵雲就將在半年之內灰飛煙滅!我們鐵雲,已經無力回天!但卻在那種關鍵時刻,幾位統兵大將卻突然間因為情報錯誤,闖進了死地。讓我們從容殲滅!那就是那決定性的三場大戰,讓鐵雲有了喘息的機會!”
“而事後,我們各方麵聚集,回首那三戰的時候,卻發現,我們根本沒有可以讓他們墜入陷阱的任何努力!也就是說,他們是自尋死路,自己找死。這樣的事實,讓我們都是驚詫莫名。”
“事後,大趙帝國休整了一個月的軍隊。而那一個月,也根本不必休整的;似乎是他們在有意的留給我們喘息和考慮的時間……”鐵龍城深深吸了一口氣,道:“直到我們將大趙國的情報分析了好幾遍,才發現,這,就是第五輕柔的陰謀!”
“但這個陰謀,卻讓我們不能不配合!不能不被他牽著鼻子走。”
“第五輕柔需要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不斷的積累戰功,來排除異己,提拔心腹,將整個軍方政方,都掌握在他自己的手裡。而我們鐵雲,在那個時候,比第五輕柔更需要這樣的一段時間,更需要將國內軍政凝聚成一個拳頭。因為那時候,已經是危急存亡就在旦夕之間!”
“我們若是不順著來,鐵雲國數月之內就會滅亡,但就算我們不配合,第五輕柔也還有彆的機會。比如無極國!所以,我們彆無選擇。縱然這是恥辱,也隻有捏著鼻子,咽下去!”
鐵龍城說到這裡,長長的歎了口氣。
他雖然沒有再繼續往下說,楚陽等人卻都已經明白了。
就在那個時候,兩國的統帥,就在這種默契之下,統一開展了自己清除異己,統一國內的做法!在無形之中,相互配合,你爭你的戰功,我奪我的疆土,你排除你的異己,我殺死我的敵人!
總之,兩個人的目標都是一樣的:將整個國家的力量,都凝聚成一個自己可以發揮全部力氣的拳頭!
第五輕柔若是那時候決戰,決戰自然可以勝利,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戰勝之後,需要麵臨的,卻是功高震主,君疑臣忌,而那時候,他根基未穩,最壞的結果,便是死無葬身之地!縱然能保命,也能保住一定地位,但卻永遠失去了問鼎權力巔峰的機會。
以第五輕柔的野心勃勃,而且又是在一片大好局勢之下,他怎麼能放棄?
所以他不能。
而鐵雲國那時候整個國家就掌握在鐵龍城的手裡。風雨飄搖,幾乎是不用敵人攻擊自己就能崩潰的地步!鐵龍城自然更加不想決戰。
兩國的統帥,彼此都沒有見麵,卻遠隔萬裡,開展了默契到了可怕的地步的合作!兩人相互製約,相互權衡,今日你勝一場,將我的這個敵對政方的大將斬殺;明天我勝一陣,將你方的阻礙去除……
兩國疆域之間百萬大軍的廝殺,在那段時間裡,成為了兩個人幕後操縱的遊戲!一方的數百萬亡魂,造就了第五輕柔的蓋世名聲。另一方的數百萬亡魂,卻凝聚了鐵雲!
隻不過……這場遊戲,雖然都是為了爭取時間,爭取資格。但對雙方來說,卻是截然不同的出發點。
第五輕柔是為了大趙,更是為了自己。但鐵龍城,卻在這樣近乎於屈辱的連綿征戰之中,將鐵雲全盤打散,再度凝聚,從當初的一盤散沙,成為現在能有一戰之力的鐵國雄城!
若是沒有鐵龍城與第五輕柔的精密配合,鐵雲國絕對支撐不到現在,更加不要說什麼等到補天太子重掌大權,與第五輕柔分庭抗禮了。
這其中的種種變化,真是讓人想破了腦袋也覺得匪夷所思。而且每一步,雙方統帥都必定給對方一個隻有對方才能明白的暗示,然後才能各取所需。但這樣的暗示,卻不能被彆人看出來。
身處這其中,需要耗費的腦力,簡直是不可想象!楚**本想不到,這位鐵龍城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
在第五輕柔的完全主導下,他一力配合,但卻不讓對方完全達到目的,而且在對方的天羅地網之下,逐步建立起鐵雲的抵抗力量,直到現在,在邊境成為一片鐵壁銅牆!
這個人的計算能力,統禦能力,掌控能力,軍事能力甚至是政治能力,就算不如第五輕柔,那也是相差極為有限!
兩個死敵,卻在與彼此的戰鬥之中,各自經營自己的大後方,並且天衣無縫。這兩個人實在是可怕!
但有一點,卻是楚陽有些心寒的:鐵龍城和第五輕柔這樣的征戰,等於是將雙方數百萬將士,當做了沒有生命的棋子而隨意舍棄,但那卻是數百萬鮮活的生命!
從來沒有任何一刻,能夠如現在這樣讓楚陽明白“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句話的含義!
“後悔麼?”說這句話的,是顧獨行。他兩道寒劍一般的目光看著鐵龍城:“數百萬將士,就在你們雙方統帥的合作之中,葬身沙場,屍骨無存!”
“不是數百萬;準確的數目是,兩百七十九萬三千七百九十六人!”鐵龍城的臉色如同雕塑,沒有一絲表情:“截止到目前為止,這是陣亡將士的數字。這個數字,不含傷者,不含殘疾退役無法作戰,不含失蹤人數!這就是我們鐵雲為了今天的局麵,而付出的巨大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