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陽有些無語了。
人性……可不是人的性格啊。我讓你鑽研人性,你卻彆出蹊徑,從另一條路走了出去。
“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你想要說的是,人的天性!”莫天機擺擺手,認真地道:“氣勢我也想過,人的天性,實在沒有什麼可研究的。隻得四個字:弱肉強食!”
“我這麼說,可能有些殘酷。但事實,就是如此。一輩子的好人也有;但好人想要好好活著,縱然他不想傷害任何人,但他隻要活下去了,就傷害了彆人!”
“生存,是需要競爭的。武者如是,貧民百姓,也如是!一份工作,總有人做得好,有人做的不好。做得好的那個是好人,他沒傷害彆人;但老板肯定會留住他,而趕走那個不適合這個工作的。所以因為這個好人的存在,那人被傷害了。”
“我們天天處在這種環境之中,習以為常。所以並不覺得什麼;但實際上,優勝劣汰就在我們的身邊,每一時每一刻都在發生著。都在變化著;每個人,都是在踩著彆人上位!哪怕他隻是隻負責一個肉攤的殺豬的,也是他擊敗彆人之後,才能安穩立足。”
“不管是以誠信還是以良心還是以道德取得勝利;但這個勝利就是傷害彆人。”
莫天機沉沉的吐出一口氣:“這就是人!再好的人,也是弱肉強食;再壞的人,依然如此。”
“這就是人性!”
“一將功成,枯骨盈山,一人成名,萬人失聲,一個貧民百姓,腳下也踩著累累屍骨,口中嚼的,也是勝利果實!”
“彆人的不優秀,其實不能成為你傷害他的理由;但你縱然不想傷害,卻依然傷害。隻要有人,就有傷害。古今一同。”
“所以不用討論人性,看透即可。”
楚陽沉思著,默默的消化著莫天機的這句話,緩緩點頭:“或許你說的有些偏激,但不得不能承認,的確是有一些道理。”
“似的,這是我與你的不同之處。”莫天機有些羨慕的看著楚陽:“你雖然心狠手辣,但你看人性的時候,看到的,卻是美好的一麵。而我看人性,卻隻看到了邪惡的那一麵。所以……楚陽,若是有一天,彆人能夠害死你,我不會有什麼懷疑,但對我莫天機,出了絕對的毫無理由的暴力之外,沒人能夠殺我!”
“這是我的幸運,也是你的欠缺。但何嘗不是我的不幸,而是你的幸運!”
莫天機的聲音很沉重。
楚陽的臉色也沉重了起來。似的,若是一個人隻要考慮問題,想到的就是陰暗麵……那麼這人生實在是沒啥樂趣。但莫天機卻分明是在這種境界中樂此不疲。
“我喜歡算計,玩弄人於股掌之中;掌控一切……那種強行給予彆人的弱肉強食……就是我的快感。”莫天機自嘲的笑了笑。
“所以你一提人性,我就想到了人的性格!因為人性是沒有弱點的,但人的性格卻有缺陷!而這個缺陷,卻會是我擊敗他的最大利器!”
“比如……若要對付你楚陽,我會從下三天入手,而不是在中三天與你打生打死;對付你,就需要擊潰你心中的情義……楚陽,你雖然號稱楚閻王,但卻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你沒了情義,必死無疑!”
“這是你的最大弱點,也是你的最強優點。”
莫天機深深歎息。
楚陽心中一震。
不錯!
自己的前世,豈不就是這樣子被擊潰了麼?天外樓的滅亡,讓自己除了報仇之外,再也沒有了彆的意念,所以自己隻想著報仇;於是在仇恨之中,專修無情劍道,卻傷害了輕舞。
等到輕舞死去,自己的人生,也就從此暗淡。本以為是斬除了心魔,卻沒有想到是連心也丟了;心都沒了,何來的心魔?所以自己自從輕舞身死之後,再無寸進!
莫天機看得自己的確很準!
“所以,我才如此在意董無傷等人的死活。”莫天機繼續道:“因為我知道,若是他們其中一人死了,你會瘋!”
“你瘋了;我們就完了。”
莫天機苦笑:“繞了這麼一個大圈,人人都是關鍵人物!”
“或者這就是你的路。”楚陽用一種過來人的口氣,緩緩說道。
莫天機終究是莫天機。
他終究還是走上了前世的那一條神盤鬼算的路!他此刻已然蛻變成了那個不管遇到什麼人,都會不惜一切代價的收集其人的資料,然後分析出他的性格弱點和習慣。從而製定對策。
他甚至能夠了解一個人了解到這個人說出第一句話,他就能知道下一句他要說什麼,會不會有思維轉換。有什麼地方有什麼風景可以影響這個人的心態,有什麼話可以讓這個人瞬間激怒,有什麼話卻能夠讓這個人在暴怒之中立即冷靜下來。
這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可也是一個可憐的人。
因為他一生都在算計彆人,算來算去,卻算沒了自己的人生樂趣。
“計劃已定,今天是九月十七,十月初十,決戰亡命湖!時間雖然緊迫,但我們還有時間。還有三天的空閒。”
莫天機微笑道:“在這三天裡,你準備做什麼?”
“我想要去輕舞的小院去看看。”楚陽淡淡地道。
莫天機愣了愣,眼中射出一種複雜的光芒,道:“我和你一起去。”他笑了笑,道:“楚兄,不怕你笑話,我這段時間,一直心中有愧。小妹的小院,我自己一個人,不敢去。每每走到門口,就好像聽到小妹在哭,唉……我可憐的妹妹。”
楚陽無言,隻好拍了拍他的肩頭,以示安慰。
兩人一路同行,走到莫輕舞的小院。
小院中乾乾淨淨,顯然庭院每天都有人打掃。
走到門口,莫天機停下了腳步,有意無意的,讓楚陽走在了前麵。似乎他自己,終究還是不敢做第一個推開莫輕舞的房門的人。
吱呀一聲,楚陽推開門。
裡麵傳出來一陣幽幽的好聞的香味。
這是輕舞的氣息啊……楚陽心中一陣感動。
這是小妹的氣息啊……莫天機心中一陣激動。
兩人同時聳起鼻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然後閉上眼睛;隨即就發現了對方的舉動,頓時睜開眼睛,彼此對彼此怒目而視。
“你聞什麼?你鼻子有病?”
“你聞什麼?你鼻子不舒服?”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的質問出口,這一刻,兩人都如同是保護自己的主權不容侵犯。
“你管的著嗎?”
“你管的著嗎?”
又是異口同聲。
“哼!”
“哼!”
兩聲怒哼之後,兩個大男人幾乎是互相擠著,同時衝進了房中。
“這個禽獸!”楚陽咬牙切齒,心中怒罵。
“這個禽獸!”莫天機咬牙切齒,心中怒罵。
房中桌上,一片薄薄的灰塵,足見這個房間,自從莫輕舞離開之後,並沒有人進來過。
床上被子疊的整整齊齊,一個小枕頭,放在粉紅色的棉被上,枕頭上,是一個破破爛爛的刀鞘,在孤零零的待著。
看到這個破破爛爛的刀鞘,兩人同時心中一酸:在莫輕舞人生之中最難熬的時刻,就是抱著這東西過來的。
那時候的莫輕舞……真是想一想也要讓人心痛!
楚陽隻覺的眼眶一熱,轉過頭,狠狠地如欲吃人的看了莫天機一眼。
這一次,莫天機卻是沒有勇氣與他對視,慚愧的低下了頭。
“你做的好事!”楚禦座頓足,心痛的怒罵一聲。
莫天機黯然長歎。
楚陽上前一步,將刀鞘輕輕從枕頭上拿起。刀鞘似乎輕若無物,似乎全無改變,但楚陽卻依舊發覺了不同。
刀鞘比自己給莫輕舞的時候,明顯的要乾淨了許多,而且,有些地方,顏色也深了些許。
眼前不由得冒出來一個畫麵:莫輕舞可憐兮兮的抱著刀鞘,將自己的小臉貼在刀鞘上,坐在門前,翹首以盼。
“楚陽哥哥,我好想你。”
“楚陽哥哥,我每次抱著刀鞘,就感覺你很快要來接我了。”
……
楚陽深深長歎,心痛如絞。
莫天機上前一步,正要查看一下,楚陽一瞪眼,舉起刀鞘。莫天機瞪著眼看了他半晌,終於頹然退下。
楚陽輕輕揭開被子,一股幽香氤氳傳出,不由得又是狠狠聳動了一下鼻子。
身後的莫天機麵目猙獰,幾乎想要將這無恥之徒一腳踹出去。
然後楚陽坐在床邊,就不動了。莫天機摸了一會鼻子,終於也涎著臉走過去,坐在床邊。自然,又招來了楚禦座一個大大的白眼,但神盤鬼算是不會在乎的,乾咳了兩聲,就泰然的坐了下來。
然後左摸摸右摸摸。
下一刻,兩人同時摸到了被褥之下,頓時發現那裡傳出一陣不屬於被褥的質感,還有簌簌的聲音……
然後兩人便激烈的爭戰起來。
下麵,分明是一些碎紙片之類的東西,想必是莫輕舞寫了之後藏在這裡的。
兩人來這裡,就是為了這個。
莫輕舞那時候,心中定然有很多的感觸,但她又無人說,隻能自己寫一點東西,然後藏起來……但一個小女娃娃,能藏到哪裡去?
落在楚陽和莫天機這樣的人眼中,自然是輕而易舉就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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