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談曇帶著謝丹鳳絕塵而去,楚陽也終於放下了心事。
談曇的複蘇,在向著好的一麵發展。
這是他樂於見到的。
至於現在的天蘭城,蘭家人已經是銷聲匿跡,徹底的成了無主之物。
楚陽在想著,這裡,是否可以占據的問題。
看了看莫天機,莫天機也在沉思。顯然,兩人想的是同樣的問題。
“這事兒……天機你看,若是在這裡成立……自己的力量?”楚陽試探著問道。
“的確是一塊大蛋糕。”莫天機沉吟著說道:“隻可惜,以我們現在的力量,還不能吞下去。雖然放棄未免可惜,但……我們彆無選擇。”
楚陽也是歎了口氣。
這一節,他也想到了,但麵對一個根據地這樣大的誘惑的時候;楚陽還是小小的起了些貪念。
根據地要建立,但根據地絕對不能是楚家!
楚家,那是自己的家;楚陽隻希望是一個單純的家,不希望那裡變成戰場。
“不過在這裡若是建立一股秘密力量,也是可以的。”莫天機道:“蘭家萬年壓迫下來,這廣大區域,不服不忿者眾,這股力量,是可以引導的。不過……要以什麼樣的名義來引導這股力量……是個問題。”
楚陽點點頭:“這個,我就不管了,你去搞定。”
莫天機嘴角抽了抽,就知道是這種結果:一旦討論什麼事情,隻要是自己參與了討論,楚陽最後鐵定的就會丟出來一句話:你去搞定!
三人一路漫步走了出去,一邊走,一邊想著事情。
走出蘭家廢墟。走到大街上的時候。突然震驚了一下。
隻見大街兩邊的房屋,大多數都已經不成形狀,每一間房屋。都是從地基就開始,裂開了大大的口子,已經是危房。
還有不少。已經倒塌。
這裡乃是天蘭城中心大街,這裡的建築也是最堅固的,但在這狂猛的衝擊之下,就算是最堅固的房屋,保存最完好的房屋,都已經明顯的不能住人。
大街上,擠滿了惶恐不安的人群,在這樣的天災麵前,人們似乎又恢複了數百萬年前的未進化狀態:隻有在人最多的地方。才能得到安全感。
但……人最多的地方,恰恰也是惶恐和不安傳播的最快、而且在這種時候也是最容易躁動、最危險的地方!
看著楚陽三人走出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帶著諂媚討好還有不安。不少人。都嚇得渾身發起抖來。
似乎眼前這三人乃是殺人魔王,隨隨便便就能吃人一樣。
三人默不作聲。走過大街,往前走去;越走,破敗的房屋越來越多。
莫天機的臉色,變得越來越是平靜得嚇人。似乎要凝結了一般。
楚陽知道,莫天機每次出現這樣的臉色,就表示他心中才是真正的不平靜。
眼前的萬戶蕭疏,讓莫天機心中的壓力是很大的。雖然他表麵上經常說不擇手段,有時候也的確是不擇手段……但,每次看到自己造成的破壞性後果的時候,莫天機的心中,是絕對不會如同他口上說的那麼強硬的。
前方傳來淒厲的哭聲,還有哀告。
三人加快腳步走去。
隻見在一個冒著熱氣的饅頭攤子前麵,有一個婦人正倒在地上,不斷地哀求著,在她的身邊,有一個胖大的男人,正在拚命地從她手中搶著什麼。
楚陽注目看去,卻是一個白白的饅頭,此刻也已經沾滿了灰塵。“求求你,給我這個饅頭吧……”婦人的口中在汨汨的流著鮮血,渾身都是血汙,崩潰一般的喊叫:“求您……給我吧,我的囡囡一天多沒有吃東西了……房子突然塌了,她爹她哥哥都被砸死了……砸死了……我就這一個孩子了……我的孩子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求求你……”
楚陽停住腳步,才看到那婦人頭上一片血汙,右手臂不自然的扭曲著;但她的左手卻是死死地抓著饅頭,在她懷裡,還抱著一個小女孩,用她已經殘碎的右臂死死的環抱,小女孩隻有三四歲,額頭上一片青腫,無力地耷拉著腦袋,似乎暈眩了……
那個龐大的男人拚命地去搶:“可是我一大家子也在等著吃,也在等著吃啊……這等天災,就蒸了一鍋饅頭還被接著搶光了……我們怎麼活……”
“求求你……就讓我的囡囡吃一口……吃一口行不……我不吃……”婦人苦苦哀求:“李掌櫃,囡囡他爹也曾與你是兄弟啊,咱們兩家向來交好的……去年你爹身故,還是囡囡他爹幫忙料理啊……求求你……李掌櫃,就給我這個饅頭吧……可憐我們四口之家,一夜之間禍從天降……就隻剩下囡囡這唯一的骨血……”
那位胖大的李掌櫃隻是不允,死命的搶奪:“你說的那些不過是過去了……現在就這一個饅頭了,其他的都被搶光了……你快還給我!”
突然一把抓住婦人的手腕,用力的去掰她的手指,婦人淒厲的叫喊著,求告著,鮮血不斷從口中噴出來。
饅頭易碎,兩人都不敢用力在饅頭上,若是一下子抓碎了,旁邊可還有一大群饑腸轆轆的人群在虎視眈眈。
所謂的禮義廉恥忠孝節義,在生與死麵前,竟然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
婦人一聲慘叫,手指頭被那李掌櫃生生掰折,饅頭也到了李掌櫃手中。
婦人神色一陣絕望,突然撲在地上砰砰磕頭:“李掌櫃,李掌櫃,求求你……就給我囡囡一小口……一點點也行啊……”
李掌櫃滿臉的殘忍,還有些內疚,倒退著往後走:“不,不不……”
突然啪的一聲,這位李掌櫃肩上落上一隻手,莫天機一步上前。將他手中的饅頭搶了過來。“滾!”李掌櫃還待叫嚷,被莫天機一個耳光拍在臉上,空中飛人一般的摔了出去。半空中就是滿嘴的牙齒噴了出來。
莫天機捏著手中站滿了鮮血灰塵的饅頭,神色複雜之極,他上前一步。輕輕俯下身子,將饅頭送到了那婦人麵前。
那婦人還在瘋狂磕頭,砰砰有聲,不斷哀告;突然發現麵前多了一個饅頭,竟然呆了一下。
然後才狂喜的將饅頭接了過去,就往懷中已經昏迷的女兒嘴邊送,或許是饅頭的香味讓小小人兒恢複了過來,小女孩緩緩睜開眼睛,哭道:“媽媽……我餓……”
“餓……媽這裡有饅頭。快吃一口,吃一口……”婦人使勁的將饅頭向著女兒麵前送,但饅頭卻是距離女兒的嘴越來越遠。
婦人口中的鮮血噴泉一般流出來。目中神色已經渙散開來。口中還在焦急的道:“吃……吃饅頭……吃了不餓……”
楚陽心中一酸,突然感覺眼圈有些濕濕的。
以他的醫術。自然看得出來,這婦人早已經受了致命重傷,她的肩骨幾乎碎了,肋骨也斷了好幾根,有幾根斷茬已經插進了肺裡,心臟中……
恐怕就是房子倒塌的時候,當時就本該死了。
但她卻硬撐著抱著女兒逃出來,早就該死掉的人,居然硬撐著抱著女兒到了現在,為了給女兒爭取一點生機,居然用這樣的身體,與一個胖大的男人爭奪一個饅頭爭奪了那麼久……
怪不得她的口中流出的鮮血一直帶著血沫。
楚陽真的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力量支撐著她,將本該消散了一天的靈魂撐住,撐到了現在。
或許,若是莫天機不出手幫她奪回饅頭,她還會撐著,央告,求告,一直到流儘了……那本就破碎的心臟的血吧?
但莫天機出手奪回了饅頭,卻讓她突然完成了心願。
小女娃撕心裂肺的哭著,夫人的手卻在慢慢的在空中落下。
她渙散的眼神,緩緩轉動,看著莫天機,眼中露出心碎的、絕望的哀求之色。
莫天機隻覺得心裡被狠狠的一撞,忍不住就是心中激烈的震動,跳動起來。
對著這位可憐的母親,莫天機突然兩腿慢慢彎曲,然後……他就……跪了下去!
一位至尊高手,神盤鬼算,掌握天機的人;包括楚陽在內,任何人,也未曾改變過他的行事手法,任何人,也沒有動搖過他的心。
他眼中向來隻有目標,沒有憐憫。縱然有,也被立即抹去。
他一向信奉,成大事者不能有婦人之仁!他隻要成功……哪怕是踐踏著千萬屍骨!
但現在,他動搖了。
他就這麼卑微的跪在了這位普通的、瀕死的婦人麵前。
在眾人眼中,一位白衣如雪的青年高貴公子,就在滿地塵埃遍地廢墟之中,跪在了一個普通母親麵前!
刹那間,突然集體無聲!
莫天機直挺挺的跪著,然後他就伸出了雙手,做出一個懷抱的動作。
那婦人渙散的眼神一亮,突然拚命一般的將手中的饅頭和懷中的女兒往莫天機手裡送來。她的身體,已經有些僵硬,但她的臉上,此刻全是感恩,全是哀求……
莫天機雙手接住那女孩兒小小的身體,堅定卻溫柔。
那位婦人兩眼定定的看著自己女兒,看著莫天機,手指頭輕輕動作了一下,似乎在感受一下女兒已經不在手中,已經安全了……
然後她就狂喜起來,她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音,感激的看著莫天機,突然一頭撲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然後她的身體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突然僵硬。
她放心了,這個年輕人,抱著女兒的手是這麼溫柔,他肯定能照顧好女兒的。
所以她再也撐不下去。
莫天機木然的抱著小女孩,直挺挺的跪著,臉上表情目中神色,不知道是什麼滋味,陽光斜斜的照過來,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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