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六十歲大壽,宮裡宮外忙活了小半年,宮燈從裡到外換了一遍,不止是這樣,慈寧宮內不管是牆壁、亭榭、樓閣都重新翻修粉刷,十二監的人手不夠,又從外麵請了匠人過來,為的就是太後生辰那日,一切煥然一新。
終於一切準備停當,隻等著太後高興伸手賞賜眾人。
可是突然之間“啪啪啪”宮中的雲板叩起來,那聲音如同擊打在人心上,讓人從頭頂到腳底都“突突”跳個不停。這是不好的聲音,更是不好的預兆,宮中要出大事了。一切會從這裡出發,引得天下跟著風雲突變。
“平安長公主薨了。”大家互相傳遞著這個消息。
平安長公主是太後的小女兒,這宮中唯一沒有出嫁的長公主,去年皇上想把長公主嫁給南邊的汝南侯,太後因此大怒,指責皇上將她身邊唯一能說上話的人也遠嫁走了,盼著她早日去見先皇。
皇上隻得陪著小心,將這件事作罷。
這才過了多久,好好的長公主竟然就薨了,前幾日長公主還帶著人查看戲折,生怕太後娘娘想起惠王、慶王會傷心,將《五子拜壽》換成了《天女散花》,皇上聽了之後也鬆了口氣,無形中化解了可能會有的一場波折。
今天早晨,平安長公主還將所有事都安排一遍,生怕有個疏漏,可就在剛才突然頭痛不已,宮人們忙傳喚太醫,當太醫跌跌撞撞趕來的時候,長公主的脈都已經沒有了。
太快了,這一切發生的毫無征兆,太後就像是一個毫無防備的人,被結結實實地捅了一刀。
慈寧宮中的紅燈籠換成了白燈籠,太後堅持讓全宮上下都係了孝帶,自己也穿了素淡的衣服坐在了平安長公主床前。
本來穿得五紅大綠來給太後拜壽的命婦們也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忙吩咐家裡人將素淡的衣服送進宮中。
好好的拜壽就這樣變成了喪儀。
命婦們跪在長公主宮中請求太後保重玉體。
司禮監大太監提出要給長公主換衣服,卻被太後扇了一嘴巴,在太後心裡,平安長公主根本就沒有死。
可是所有人不能就這樣跪著等,現在這種天氣過個一兩日都要有味道散出來,到時候丟的不光是皇家的臉麵,所有的命婦都要被牽連。
大家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忽然幾聲翠鳥鳴叫聲傳來,屋子裡的氣氛頓時像跌入了冰窖。誰能在這種時候還有玩鳥的心情,不管是誰,太後的怒氣一定都會撒放在她身上,就算不死也要受儘折磨。
果然太後震怒吩咐大監將玩鳥兒的人揪出來,大監還沒動手,一個麵色有些蒼白的孩子提著小巧的鳥籠從殿外走進來。
屋子裡陰沉的氣氛,讓她臉上有些懼意,她忍不住轉頭看了看身後的嬤嬤,嬤嬤不為人知地向她點了點頭。
小孩子這才戰戰兢兢地提著鳥籠子走到了太後麵前。
太後的手抖成一團,“誰讓你拿鳥兒到這裡來的?”
小孩子顯然嚇壞了半晌沒說出話來,外命婦中間有個人站起身快步走到小孩子麵前跪下,將孩子拉到身後,“太後娘娘,是妾沒有教好孩子,您要罰就罰妾吧!”
太後卻不理那婦人而是看著孩子,“說,誰讓你拿來的……”
孩子愣在那裡,半晌才咬咬嘴唇,“我的鳥兒是給……是給……平安長公主的,平安長公主昨天看到了這隻鳥兒,說……被關了這麼久,明日終於可以自由自在地飛出去了。”
被關了這麼久。
太後看著平安長公主靜謐的臉。
是這孩子的心聲嗎?
“我想,原本……長公主是想要……將這鳥兒放出去的,現在拿過來,也許長公主心裡會覺得高興。”
長公主的手還沒有完全冰冷,太後緊緊地握著,“她那時高興嗎?”
孩子不知道該怎麼說,又看了看旁邊的嬤嬤,然後才道:“高興,長公主說這話的時候,很高興。”
“我想,也許長公主也想變成鳥兒飛走……”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這孩子竟然敢說這樣的話,長公主是天潢貴胄,怎麼可能會變成鳥兒。
這孩子的父母一定會被太後重責,這孩子恐怕也少不了被送去庵廟為長公主誦經超度。
可是太後卻豁然笑起來,“所以我的平安隻是飛走了,並沒有死,她去做她想做的事,而不是被困在這宮廷之中。”
“對不對?”
滿殿沒有人敢說話。
小姑娘也低著頭悄悄地打量著四周,仿佛真的被嚇壞了。
終於太後身邊的女官低聲道:“太後娘娘,您知道長公主最喜歡鳥兒,有一次長公主還跟您說,她夢見自己長了雙翅膀……”
太後的眼裡豁然掉下來,平安為什麼會說這種話,都說人走之前是有預感的,也許平安那時候就知道自己要離開。
她的平安。
她可憐的平安。
娘的生辰,孩兒的忌日。
“平安……你放心去吧……母後不用你陪著了。”
長公主站起身向那孩子走去,孩子有些害怕向後退了兩步,卻被旁邊婦人扶住了她小小的身子。
太後低下身打開了鳥籠子,裡麵的翠鳥頓時撲棱著翅膀飛出來。
除了太後,其餘的人都低下了頭。
那翠鳥在大殿裡盤旋了幾周,終於飛了出去。
太後恍然看著外麵的天空,“我的平安長公主,薨了,你們哭吧,好好地送她出去。”
太後說完話想要去拉那孩子的手,那孩子卻瑟縮起來,蜷進了婦人的懷裡,太後的手又縮了回去,眼睛裡有淡淡的失望,“如果膽子再大些就好了。”
站在孩子身後的嬤嬤飛快地看了一眼,看到太後收回了手,她眼睛裡“恨鐵不成鋼”的神情一閃而過,很快她又低下了頭恢複了謙卑的模樣。
太後聲音威嚴,“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抿了抿嘴唇,抬起一雙略微驚慌的眼睛,“回太後娘娘,臣女父親是徐鬆元,任中書省參議,臣女徐謹蓧今年八歲。”
太後點了點頭,看向跪在地上的徐大太太,“你們教的很好……賞……徐謹蓧……”太後說完身體晃了晃,旁邊的女官立即上前,大殿中頓時又亂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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