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太多的話,裴杞堂也該休息了。
琅華站起身,“你先歇一會,我們明天再說話。”
裴杞堂微微動了動腿,眼睛立即氤氳起來,“再陪我一會兒吧,藥效還沒到,很疼,也睡不著。”
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傷筋動骨,更何況這些日子並沒有好好養傷,尤其是腰上的骨頭錯了位,要用繩子牽拉拽開,否則將來定然會留下病根。
琅華仔細回憶,前世裡裴杞堂雖然上過戰場,但是京中盛傳他善用兵法,並沒有說他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蓋世英豪。可是他十三四歲就能力壓西夏騎兵,手勤樞銘,長大之後應該會威風凜凜,聲名遠揚,或許就是因為他身上的傷才讓他不得施展。
如果這一世胡先生和她治好了他的傷呢?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裴杞堂望著陷入深思中的琅華,已經很多次了,就這樣突然之間在他麵前走了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每次到了這種時候,她眼睛裡的感情都豐富而細膩,讓他想要窺探一二,卻又不得。
他很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有時會讓她覺得溫暖,有時又會讓她悲傷。
就像她站在小船上看著陸瑛的時候,總有一股讓外人介入不進去的情感在悄悄的流淌,每次隻要他想到這裡,都會覺得很不舒服。
琅華伸出手向上提了提被子,輕輕地挪動了裴杞堂的腿,儘量讓他舒服一些,“熬過這兩日就會好了。”
“你準備怎麼做?”裴杞堂忽然想到一個法子,很想拉著她說一說,就將她留在屋子裡。
琅華重新坐下來,“我已經想好了,既然我找他,他不肯露麵,要麼是他有另外的計劃,要麼是他知道皇城司在找他,他怕貿然上門會給我們帶來危險。”
裴杞堂嘴邊有了笑意,聽到這裡他就知道琅華與他想的一樣,但是他不說出口,因為他更喜歡聽她說。
琅華接著道:“既然如此,我們就不找了。”
“我們來想方設法庇護他,讓他能在皇城司麵前脫身,隻要他安全了,他就一定會出現,讓他也知道,既然是顧家人,就有顧家人的手段。”
顧琅華說完話才發現裴杞堂正盯著她看,這個人回來之後就好像格外喜歡看著她,她也弄不清楚是因為什麼。
就這樣不聲不響的不說話,好像就能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似的。
琅華忍不住喊他,“你這是在想什麼?”
裴杞堂微微一笑,仿佛什麼事都沒有,十分的閒逸自在,“沈昌吉帶來的人手雖然不多,我們也要給他們機會多曆練曆練,”說著頓了頓,“你先什麼都不要做,讓我來……”
琅華十分懷疑,“你能做什麼?這是顧家的事,要顧家來解決。”
裴杞堂有些委屈,“怎麼是顧家的事呢?裴家和顧家剛打了一架,你總要給我機會下台階,否則以後兩家人要怎麼見麵。”
琅華想到裴家管事第一次進這個院子的時候,被家裡的護院狠狠地盯住,幾個人好像恨不得擼起袖子再打一場。
吳桐的聲音突然傳來,“那倒是,大小姐和公子不知道,他們現在鬥得正歡呢!保不齊哪日就打成了烏眼雞。”
吳桐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不知道又揭了哪片瓦。
外麵傳來蕭邑的聲音,“吳桐下來。”
吳桐不情願地從房頂上翻下來。
琅華看向窗外,蕭邑和裴家人不知道到底要做什麼。
蕭邑道:“小姐您千萬彆出來,免得汙了您的眼睛。”
外麵的蕭媽媽進來道:“小姐您也不管管。”
琅華笑而不語,她相信蕭邑自然有他的分寸。
裴杞堂一臉的高深莫測,等到蕭媽媽退了出去,裴杞堂才道:“蕭邑今天問了我一個法子,想必他們會用那個方法解決。”
琅華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法子?”
裴杞堂微微笑著,眼睛裡如同映著碧藍如洗的天空,“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過了一會兒琅華從屋子裡走出來,裴家管事已經等在了門外,見到琅華立即上前行禮,“顧……顧大小姐……小的……總之以後您有差事,就讓小的去辦。”
琅華揚起了眉毛,看到蕭邑和吳桐躲在角落裡笑。
蕭邑清了清嗓子。
裴家管事才不情願地張開了嘴,“小的名字叫……”說到這裡他使勁跺了跺腳,“叫裴錢。”
賠錢?琅華也愣住了,怎麼取了這樣的名字。
角落裡的蕭邑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
琅華哭笑不得,故意正色地看向蕭邑,“蕭邑,不能欺負人。”
裴家管事慌忙道:“願賭服輸,願賭服輸,不算是欺負我,我以前叫餘錢,跟了裴老爺之後改姓了裴,也沒什麼,叫著叫著就習慣了。”
裴錢雖然被鬨了一通,但是幾個人的關係明顯好起來。
琅華回到屋子裡,阿莫和阿瓊也正在嘀嘀咕咕說這件事。
“怎麼了?”琅華問過去。
阿莫紅著臉,“那些人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琅華詫異地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莫不肯說,阿瓊瞪起了杏核眼,“他們在外麵的院子裡,擺了一排的瓶瓶罐罐,然後往裡麵……比誰遠……”
什麼跟什麼啊。
琅華半點沒聽明白,什麼叫瓶瓶罐罐,什麼叫比誰遠,還在外麵的院子裡。
蕭媽媽進了屋,不禁板起臉來,“都是小姐把你們慣壞了,怎麼這種事也跟小姐說,”說著服侍琅華坐在軟榻上,“沒什麼,小姐不停他們嚼舌頭,總之都是一群粗人,還好沒有在家裡,否則我定然要打斷蕭邑的腿。”
蕭媽媽這樣說,琅華豁然明白過來。
他們該不會比誰尿的遠吧!
裴杞堂還說的高深莫測,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不過,好像經過這件事,雙方還真的有點一笑泯恩仇的味道,再想起裴錢那尷尬的神情,琅華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她也奇怪的很,都到現在這個節骨眼兒了,她怎麼還能笑得出來,好像自從裴杞堂來了之後,她的心情就好了許多。
……
許氏也覺得舒坦了許多,自己仿佛已經躲進了無邊的黑暗中,躲在那裡舔舐傷口。
但是夢畢竟是夢,總有醒來的那一刻。
許氏睜開眼睛,就看到了麵色古怪的許家人。
她不是應該在大牢裡嗎?怎麼會回到了許家?
許老太太先上前拉起許氏的手,“你這兩天到底去哪裡了?”
許氏驚懼地去摸身上的衣衫,衣服顯然被換過了,不知道是許家人給她換的衣服還是……
許氏眼前浮現起沈昌吉的臉。
正說著話,紫嫣撲了過來,“姑奶奶在上香的時候摔了一跤,她怕老太太擔心就一直在寺裡歇著,是我……我看著姑奶奶不太對……才讓人送信回來。”
“是這樣嗎?”許老太太用帕子擦了擦許氏頭上的冷汗。
是這樣嗎?
許氏真希望紫嫣說的是真話,這兩日她經曆的不過就是一場噩夢,現在夢醒了,一切都將煙消雲散。
許氏沙啞著嗓子點了點頭,“是真的。”
是真的,這幾天裡沈昌吉不眠不休地審問她,將桑皮紙糊在她臉上,將她推進水盆裡,反反複複就在審問她,到底是怎麼得知那些事。
她說了一遍又一遍,她以為自己一定會死的時候,卻被沈昌吉送了回來。
沈昌吉到底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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