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鬆元不禁搖頭。
一個女孩子學的這樣伶牙俐齒,一定是顧家對她太過放縱。
謹蓧就被教的很好,一直知書達理,很少忤逆長輩的意思,老夫人很喜歡這個孫女。慣子如殺子,他不想看著顧琅華這樣的孩子誤入歧途。
正正當當地走大路雖然辛苦,總比那些歪門邪道走起來有底氣。
顧家這樣遮遮掩掩,糊弄玄虛隻會被人看不起。
顧琅華總是他抱過的孩子,本想要說幾句,卻換來這樣的怒視。
徐鬆元站起身來,“你父親如果泉下有知,也不會想看到你這個樣子,如果你願意,我就推薦一個先生給你,教教你讀書寫字,再請個女先生教你規矩和針線,時間久了那些不好的名聲也就淡了。”
說著目光就落在琅華手裡的書籍上。
徐鬆元有些訝異,顧琅華拿著的竟然是《維摩詰所說經》,這本書他不但通譯了三種語言,還分彆做了注解。難不成顧琅華是用這本書來修習西夏文?
他正在教謹蓧這本書,但是《維摩詰所說經》本來就枯燥,謹蓧又常年在宮中,所以即便他逐字逐句地來教,謹蓧仍舊進展緩慢。
徐鬆元很想問問顧琅華學到了哪裡。
或者顧琅華也是隨便翻翻看罷了。
徐鬆元剛要開口,已經聽到顧琅華道:“不勞徐大人費心,祖母請來的先生將我教的很好,”說著看向顧世寧,“四叔這裡沒事,我先告退了。”
話茬就這樣被打斷了。
顧琅華轉身一步步走了出去。
徐鬆元望著那小小的身影,有些悵然若失,他本來是因為兩家交好才來走這一遭,卻沒想到會鬨成這樣。
顧琅華這孩子的脾性也太大了。
屋子裡的氣氛頓時變得尷尬起來,徐鬆元覺得自己也沒有必要再坐下去,他站起身來,“我改日再來拜訪老太太。”
顧世寧還沒反應過來,徐鬆元也走了出去。
畢竟來的是客,顧世寧忙起身相送。
……
琅華走出屋子,心一點點涼下去。
祖母遞帖子去徐家的時候,徐老夫人說身子不適,她就懷疑徐家對顧家有了偏見,祖母還對徐家有信心,說徐家不是那樣的家風。
現在看起來徐家不過爾爾。
她的名字是徐鬆元給取的,看到徐鬆元通譯的書籍,她心裡對徐鬆元又是羨慕又是尊敬,卻沒想到徐鬆元卻是這樣迂腐不堪的人。
她還曾想過,徐鬆元要出使西夏,說不定會站在他們這邊,也許會向閔大人和韓將軍那樣幫助她。
現在想想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路上有人提著燈籠走過來。
那身形隨著靠近越來越大,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在她頭上,讓她透不過氣來。
本來陰鬱的心情,變得更加難受,琅華一腳一腳地踩了過去,那人也不躲不避地任她發泄著。
蕭媽媽見狀想要上前勸說。
裴杞堂卻搖了搖頭,示意蕭媽媽帶著阿莫幾個人退下。
雖然天已經黑了,琅華仍舊能看到裴杞堂的靴子已經被她踩的一塌糊塗。
“沒關係,不就是一個徐鬆元嗎?不用他,我們也照樣會贏,你放心,我會儘全力。”裴杞堂溫和的聲音傳來。
琅華卻討厭他這樣篤定的口氣,他從來都是這樣,隻要想做什麼就去做,讓她傷心。
琅華覺得心頭一陣難受,好像是有什麼情緒掠過,等她去捕捉的時候又一無所有。
琅華道:“彆以為你什麼都知道,就什麼都能做到,有些事不會順著你的意思來辦。”
想要跟她見麵就故意灌醉了胡先生鬨出笑話來,什麼時候考慮過彆人的感受,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換一個身份還想讓人完完全全接受,這樣的人還不如陸瑛。
“你走吧,彆沒事就過來,”琅華淡淡地道,“我也是個女子,本來就名聲在外。萬一被人發現了,你是個男子可以不在乎,我卻還是要嫁人的。”
“從前是鎮江打仗,我年紀還小。現在不同,過幾個月我就十一歲了,有些人家的女孩子十三歲就要嫁人了,到時候你還要追到陸家來不成?”
她本沒想提起陸家,誰知道一張嘴就說了出來,這樣也好,至少讓裴杞堂明白現在的情況。
裴杞堂皺起眉頭,“你十三歲就準備嫁去陸家了?”這樣算起來還有兩年多的時間,顧琅華兩年多就要嫁人了?
他忽然覺得眼前一熱,身體裡翻江倒海的難受起來。
琅華知道裴杞堂想岔了,她說的是有些女子十三歲就要嫁人了,並不是說她自己,不過她也懶得去糾正他。
琅華道:“我是訂過婚的,陸二老爺又已經過世了,陸家是由陸瑛掌家,就算我早點嫁過去也不稀奇。”
前世她很早就嫁給了陸瑛。
所以她說的也沒錯,萬一今生也是按照前世的軌跡來呢。
琅華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顧家已經得罪了太子,不可能站在太子那邊,我也知道你的身份,我想我們在政途上還算是同路的,不過就算是盟友,也要有個規矩,以後如果你有事想來顧家商量,就找人來提前報信。將來如果我到了陸家,你也就不用單獨見我了。”
裴杞堂靜靜地聽著琅華說話。
她的意思是,他們隻是盟友,就這樣簡單。
將來她嫁到了陸家,他自然就不能再去見她,而是要就去見陸瑛。
真可笑,他為什麼要去見陸瑛。
裴杞堂呼吸一滯,“陸瑛不是良配,陸文顕出了事,他應該立即去阻攔,他眼看著事情鬨大,陸二太太被陸家長輩怪罪徹底失去了權利,他這個庶子正好從中得利,現在陸文顕也死了,陸家也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為陸文顕發喪,將江浙所有的才子都請到了家中,找到了青山先生為陸文顕寫墓誌銘,看似是他一片孝心,其實他也因此揚了名。等到今天秋天下場的時候,誰都會知道江浙有個陸瑛。”
琅華沉著眼睛,“為自己謀算也沒什麼錯,誰不為自己謀算,你,我都是一樣,如果你不為自己謀算,也就不會活著站在這裡。”
“琅華,”裴杞堂向前一步,放輕了聲音,“你不要拿陸瑛來跟我賭氣,我今天過來就是想問問你太後那邊怎麼樣,我也是擔心你,你年紀還小才十歲,再說哪有十三歲就嫁人的,顧老太太身子不好,你總要多陪她幾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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