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可怕的陰謀(1 / 1)

心魔 沁紙花青 2252 字 1個月前

到這時候,劉老道才真的不曉得說什麼好了。

半個時辰之前,他以為李雲心煩惱的是兒女私情。但到了眼下,他意識到兒女私情這東西對於如今的李雲心而言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劫。

這意味著……

“我從前,像是一張紙。”李雲心皺了眉,往窗外看,“紙上什麼都沒有,來到這世上。好在我生來就懂事,爹娘又修仙。於是在很小很小的時候知道修行這件事、知道絕情棄欲、知道渡劫。”

“這世上沒什麼好玩的。修行是一件好玩的事。於是我打算修行。本來頭腦中就有那些隔閡,叫我對人世之情懵懵懂懂。再加上我有意識地控製一下子,所以活了十五年,這紙上都沒寫過什麼東西。”

“但這一世我畢竟是個常人,有些情感慢慢地總要浸染過來。譬如我獨獨對你好些——也是因為從前的一些記憶。這些東西、情感……倒無傷大雅。因為我從前雖然沒有體驗,可見多了彆人體驗,我略知一二。”

“可唯有另一種情感……我從前是學也學不來的。”李雲心頓了頓,語速變得更慢了,“男女之間那種強烈的愛慕之情。它和……其他的情感,完全不同。我對你好,因為你好像我從前遇到的一個老頭子——沒了他,我大概沒法子讀書、知道聰明人的見解。我也可以交幾個朋友,因為我也能夠體會到好朋友如同血親兄弟一般的感覺。”

“然而唯獨愛情這個東西。”

“兩個人……全然陌生的人。不是父母兄弟之情,沒什麼親緣關係。卻可以從陌生到熟悉、再從熟悉到愛慕——難舍難分、無法自已。愛到極深處甚至可以為令一個人傷害自己、犧牲自己。而這一切都隻因為一個愛慕、喜歡。可……這又是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子地愛慕、喜歡?”

李雲心在爐邊踱了幾步,轉頭看劉老道:“你知道麼。在我從前那個世界,有種說法。”

“說這些情愛,其實能找到實實在在的根本之源——不過人腦袋裡的各種激素共同作用罷了。甚至你去調節、控製一個人腦袋裡的激素,這人就可以立即愛上一個他從前恨得咬牙切齒的人。我來了這裡,正因為知道這法子,所以覺得道士和劍士搞什麼絕情棄欲簡直蠢透了。倘若在我原來的那個世界,略微花些手段就真地可以‘太上忘情’。”

“但是……後來我見了紅娘子。再見了那共濟會的檀量子和福量子。(注1)他們三個,都不是人了。依照我從前那個世界的說法——腦袋裡連產生什麼激素的基本結構都沒有,卻仍然知道情愛。這又是因為什麼了?”

“因為了解了一個人、對她起了興趣,於是越來越好奇。最終雖沒有見到那人,但心裡都已經有那個人的模樣了——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在頭腦裡……於是到了某一刻覺得要放下、或者忘記她,就莫名地難過惆悵,這又是為什麼?”

老道聽李雲心說完了這些、沉默一會兒,就低聲道:“心哥兒……這不是已經知道了麼?這便是喜歡、愛慕了。”

李雲心便咬牙切齒地看著窗外:“是。我已經知道了。正因此我才有了麻煩。我有了這樣強烈的情欲懂得了這滋味……我就也要絕情棄欲,搞不好、也需要什麼道心了!”

“但心哥兒此前說你已下意識地控製你的那些情感了,怎麼會走到今日這一步?”劉老道疑惑地看他,“聽你說的話,你喜歡或者愛慕上那女子的時間可不短——在這些時間裡,都沒有覺察的麼?沒有試過停下來麼?”

李雲心的神色變得古怪起來,似乎是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說出來一些事。最終他看看劉老道,想起了老道此前說的“咱們倆兒,如今也算是相互作伴、相依為命啦”這句話,便低聲歎一口氣:“說來話長啊。”

“那人……我本以為是男人的。”李雲心頹喪地重新坐回到銅爐邊、揉了揉額角,“這些日子遇到許許多多那人曾經留下來的痕跡,覺得是這世界上極少數的有趣又有故事的人——你知道這世上蠢貨多、身為蠢貨而不自知的蠢貨也多,無聊喪氣得很。但是那個人……唉。一件一件事,我慢慢了解她。因為那些事,試著去猜、去想她的念頭——他嗎的。”

“說得一點沒錯兒,喜歡愛慕一個人,當真就是從好奇開始的。我……用自己的全部心思去揣測那人的想法、行事的風格……我是不知不覺、生生地將自己套牢進去了。可我那時候不這樣做還能怎麼做呢?我有性命之憂的!我想要活命、想要找到活路,就不得不關注她去——”

說到這裡,劉老道終是忍不住打斷他:“心哥兒說的究竟是誰?我怎麼聽著……這人我也是有些熟悉的?”

李雲心頓了頓,直視著他:“你自然熟悉了。這人,就是畫聖。”

劉老道臉上的神色瞬間變得精彩——精彩到連李雲心也難以形容。他像見了鬼一般地瞪圓眼睛,好像眼前的李雲心瞬間變成了個陌生人。

因為……

他都不曉得該如何說自己眼下的心思了。

但李雲心搖一搖頭,再歎一口氣:“你當我不曉得、沒有試過防範這事麼。就在兩個時辰之前,我在蓉城——蓉城的天上。我遇到個家夥叫陽劍子,他跟我說畫聖的事——他說他曉得內幕。”

“——那時候我的心裡就翻起來了。我知道這情緒不對勁兒。我對畫聖太好奇、太敏感了。這種情緒已經超出‘為了活著而關注’這個範疇了。所以你猜我怎樣?”李雲心煩躁地用腳尖踢了踢地麵,“還記得我從前同你說過有一種法子叫做厭惡療法麼?譬如在手腕上套一個皮筋兒,你想做什麼就用那皮筋兒彈自己一下——此後這種痛苦體驗和你想的這件事就聯係起來、可以叫你戒斷一些東西……”

“所以你猜我怎樣?我明知道他那紅嶺危機重重,我還是對他說,好我去。”李雲心歎氣,“我覺得自己是個聰明人,又可以試著給自己暗示。我因為對畫聖反常的關注而往紅嶺去了、再吃一個大虧回來——這就是對我自己的厭惡療法。我可以試著用這個法子調整自己。我知道這情感必須得停下來了。”

“可是他忽然告訴我,畫聖是一個女人。”李雲心停住了,直勾勾地盯著爐火,足足有一刻鐘沒有說話。

最終在爐中炭火的輕微劈啪聲裡,低聲道:“然後我知道,不妙了。此前……有人已經做足了準備和鋪墊,又叫我一步一步地踏進去。到這時候,隨便借什麼人之口讓我知道這個事實,boom,搞定。”

“我……被人陰了。”

“我遇到大麻煩了。”

劉老道因為震驚而亂做一團的腦袋,在李雲心停止訴說很久之後才漸漸意識到他剛才那番話當中所隱藏的令人更加心驚的信息——

“準備和鋪墊?踏進去?被人陰了?”劉老道瞠目結舌,“心哥兒這是什麼意思?你是說——你愛慕上這畫聖,乃是中了彆人的計麼?怎麼會有這種計?什麼時候?”

李雲心盯著爐火,從牙縫裡慢慢往外擠字句:“要不是今天的事情……那細節我都要忘記了。”

“最初是在渭城、瓊華樓、淩空子。我在那瓊華會上的時候,本已經叫淩空子卸下防備了。但隻因為無意中又提到了通明玉簡——她立即就警覺起來!那絕對不是一個正常人應該有的警覺。我當時就知道,有人在她心裡建立了一個防禦機製。我在她被我暗示影響的情況下提到那個詞兒觸動了那個防禦機製,她立時就清醒起來了。”(注2)

“……那人是個高手。我當時就知道。”

他頓了頓,又道:“然後在洞庭。洞庭君、我的那個便宜哥哥,都聽不到任何同‘奪舍’有關的字句……我那時候覺得是法術。到如今看,鬼知道到底是法術、還是心學、還是兩者相互作用的?”

“有一個人,有那麼一個人——我現在還不確定是誰——早早就盯上了我。時間甚至可能早到我父母還在的時候……然後從我踏進渭城的那一刻起,就引導我一步一步走進這個圈套裡。到今天、兩個時辰之前圈套收網……破了我的太上忘情!”

老道再一次目瞪口呆,也許久沒有說出話來。

——許多許多事,他都對李雲心的判斷深信不疑。而且事實也證明李雲心的判斷是完全正確的。

惟此一件事,他覺得……他的心哥兒或許是在這他自己從未接觸過的領域、犯了錯。

他曉得李雲心是一個有本領的人。實際上他也毫不懷疑李雲心有朝一日可以名動天下、開宗立派。然而那畢竟是“有朝一日”呀。而今的話……他的心哥兒是個真境的大妖魔,算是相當厲害的角色。

可是這“厲害”,同誰比呢?

好比在慶國之內,有個人做了知府、做了州牧,自然是很厲害的角色——同他們這些升鬥小民相比。

可同那些官僚們比呢?有不如他的,自然也有遠勝於他的。然而再同皇帝比的話……

皇帝哪裡會真地在意一個知府或者州牧呢。

那是……畫聖呀。相對於這天下而言,可不就是皇帝之於慶國麼?

老道從心裡知道他的心哥兒終有一日將一飛衝天,卻很難認為在如今這個時候,他是被人“設計”了、叫他去愛慕上畫聖……

這件事……在老道看來,倒像是李雲心因為這種從未體驗過的感情慌了神、亂了陣腳。因此急於給自己找一個可以說得過去的理由。而李雲心是個頂頂聰明的人,他記得許許多多的蛛絲馬跡,也有將許許多多的蛛絲馬跡串聯起來的能力。在平常,這種能力叫他看透敵人的心思、謀略。然而在這時候……這種能力卻叫他為自己製造了一個並不存在的強大敵人。

……從他進入渭城起就在算計他、且叫他一無所知、直到今天計成了——怎麼可能有人有這樣的手筆和手段?!

這就好像說天上下了雨、淋濕了衣裳,是有人在故意造了這場雨出來、好使壞了吧!

但這些話老道藏在心裡,並不說出來——實際上想一想他都覺得難過。

李雲心是那樣驕傲而強大的一個人。可遇上了“愛上一個人”這種事,竟然慌亂成了這樣子——急於給自己找一個理由好為自己開脫、借此釋放壓力……

這是他從前教過自己的、心學中的一類常見的現象。

到如今……李雲心倒是成了那樣子的人了。

他便在心底歎一口氣,一邊想著李雲心從前、如今,不曉得情愛為何物時該是經曆了多麼難過難捱的日子,一邊慢慢說道:“但……修士都可以渡劫、渡情劫。心哥兒如今也不算無法可想——也可以渡情劫呀。”

李雲心哼著笑了一聲:“渡劫?怕是也中了那人的圈套了吧。”

“那人設計我這麼久,我竟然一無所覺。也該算到我當真如此了,必然要渡劫。渡劫……同畫聖那渡劫……即便有法子,我又去哪裡渡?”他深吸一口氣,“我絕不能再按照他的套路走。要破局的話……我得另辟蹊蹺……”

老道便又在心裡歎了口氣——他又不想說“你對畫聖而言便如一個小官吏之於皇帝、哪裡會有人用這種事來算計你、你的想法未免太過荒謬”之類的話。可也不能看李雲心像眼下這般惶惶、為自己樹立一個假想敵。

要知道……他們如今的情況並不算好。

雖說從之前的生死邊緣略往回縮了縮、勉強算是沒有性命之憂了,可這短暫的平安喜樂也是處於這天下間玄門與妖魔將有一場大戰的情勢下。這樣子的“平安”,是隨時都有可能消失不見的。

他便將眉頭皺了又皺,好歹記起了一件事——大概是可以叫李雲心暫時地轉移一下注意力、冷靜一下子的了。

【注1】:見“第二百四十九章我與我”。

【注2】:見“第八十九章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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