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的這就放……不是，這就說，保證不熏著您。”李三眼一著急，錯話連篇，宋征對他實在無奈了，放下毛筆等著他。
李三眼神秘兮兮道：“大人，您猜我在鹽州見到誰了？”
“誰？”
“範佩龍！”李三眼說道：“他被調回京師，這老小子竟然非常低調，車隊隻有七八輛馬車，隨從三十多個，要不是屬下到了鹽州就命令底下的兄弟們小心留意，還真被這老小子從眼皮子底下給溜過去了！”
宋征冷冷道：“本官記得已經告訴你，不要去管這件事情了。”
李三眼連連擺手：“屬下沒有準備做了他，隻是多留了個心眼，要是這老小子浩浩蕩蕩的回京，帶了諸多財寶——這可不就是他貪腐的把柄？他在綿州咱們管不著，他從咱們江南境內路過，那正好撞在咱們手裡。
大人您抓住了他這個把柄，總能讓他有所顧忌吧。”
宋征雖然心中不同意，但至少李三眼已經懂得獨立思考問題，而且最重要的是：思考的比以前靠譜多了。
範佩龍是東陽公主的人，對於目前的朝廷來說，貪腐真不是什麼大罪名了，隻要東陽公主保他，區區貪腐不會對範佩龍造成任何影響。
“按照你的說法，他隻有七八輛車子，豈不是毫無把柄？”宋征問道。
李三眼興奮地連連擺手：“大人，這次真是逮到大魚了，豈止是貪腐的問題。”
他把手一張，一枚特殊的玉珠出現，珠子上篆刻著特殊的靈文，可以吸納光影。他稍稍催動，就有一片畫麵釋放出來。
“大人請看，這就是範佩龍謀反的證據，這些用度，都是天子的標準！”
畫麵上是一副馬車內部的景象，靠墊、錦墩、衿被、金鉤等等，都有五爪金龍的紋飾！宋征的臉色也變了，這種逾製，乃是實實在在的謀反，大逆不道！、就算是東陽公主想保他，恐怕也承受不住太後的怒火。
李三眼看到大人的臉色，就知道自己的功勞到手了，他笑吟吟的問道：“大人，屬下知道範佩龍那老小子不是什麼好東西，東陽公主跟他假意要和您講和，但肯定懷恨在心，一旦有機會被定會反咬咱們一口。這次好了，有了這證據，咱們能把範佩龍弄死，要是能夠順勢扳倒東陽公主，咱們就賺了。”
宋征謹慎一些，全盤考慮了一番之後，又問道：“這是範佩龍的用車？”
李三眼一愣，道：“應該是吧。手下的兒郎們發現了這輛馬車，用納珠記錄下了證據，我一高興就連夜趕回來了，這是範佩龍的車隊，他是身份最尊貴的，除了他還能有誰？”
宋征看了這家夥一眼，這貨有些運道，但辦事實在不靠譜。
他起身來在書房中踱著步子，李三眼不明白大人為什麼猶豫，他心癢難耐，大好功勞就要入手。
過了一會兒，宋征停了下來，吩咐道：“本官親自去一趟鹽州。”
……
宋征親夫鹽州乃是秘密而行，兩位巔峰老祖隨行，沒有驚動龍儀衛衙門中的任何人，他們帶著李三眼，淩空飛遁，隻用了幾個時辰就出現在了鹽州境內。
宋征對李三眼道：“我們隱身暗處，以同音骨符聯絡。不準讓任何人知道本官來了，明白嗎？”
“是！”李三眼領命而去，他回到了自己的部下中，叫來人詢問，同時暗中打開了同音骨符：“範佩龍那老雜毛走到哪裡了？”
“他們已經快出了鹽州的州界了。”
李三眼看了看天色：“今日會不會在鹽州再住一晚。”
“這個……屬下無從判斷，但如果他們在鹽州境內，應當在州境附近的榜山鎮。”他說著，打開靈光地圖，點出了鹽州邊界上的一個小鎮子。
李三眼點了點頭，轉身進了房間，很快就出來了：“他們應該會在榜山鎮住一晚，找幾個機靈的弟兄，跟本百戶一起過去。”
他進去是為了避開眾人向大人請示，大人讓他趕過去——有宋大人在背後，李三眼膽子很肥，哪怕是他們離開了鹽州，他也敢越境辦案。
等他們趕到榜山鎮，天已經黑了，找到了一直負責跟蹤範佩龍車隊的兩名校尉。兩名校尉上來先拍了馬屁：“大人，果然如您所預料，他們在榜山鎮找了個客棧住下來。”李三眼老臉微紅，這可不是他的判斷，這是送大人的判斷。
他先問道：“你們沒有被發現吧？”
“絕對沒有。我們都修煉有衛中的追蹤秘術，而且距離很遠，就算是玄通老祖也不會察覺的。”
李三眼點點頭：“你們繼續留在外麵，本百戶進去看看。”
“大人請注意安全。”
李三眼帶著幾個人喬裝打扮了，進入了榜山鎮。這座小鎮規模不大，鎮子上有幾百戶人家，因為處在交通要道上，客棧都是有五六家。李三眼一進來就看到範佩龍一行的七八輛馬車停在一家“平安客棧”的門口，因為是貴客，客棧怕出事情，轉門派了一個小夥計在門口看著這些馬車。
李三眼就在不遠處的另外一家客棧住了下來。幾個手下問道：“大人，晚上有行動？”李三眼搖頭，透過窗戶看向下麵的馬車：“沒有，咱們盯著就好。”
幾個手下一頭霧水。
宋征和兩位老祖站在鎮子外的黑暗中，呂萬民有些不解：“大人，您其實不必親自跑一趟，下個命令讓李三眼拿人就是了。您若是不放心，老夫和齊老哥隨便誰跑一趟給他壓陣也就是了。”
宋征輕輕搖頭：“這事情不簡單，這馬車多半不是範佩龍使用的，他一個麵首出身的人，就算是在綿州當土皇帝，還要被東陽公主暗中控製，他怎麼有膽量造反？”
齊丙臣推測道：“難道是範佩龍敬獻給東陽公主的？”
宋征還是搖頭：“那何必大老遠的從綿州帶回去？路上風險太大，等他到了京師臨時打造就是了。”
齊丙臣也點了點頭，這的確不合理。
宋征問道：“兩位前輩，範佩龍隨行可有高手？”
呂萬民道：“待老夫查探一番。”
他有“望氣之術”，隔空一看就能從氣機中看出對方的大致實力。宋征看到呂萬民雙眼蒙上了一層特殊的玄黃之色，片刻之後呂萬民驚疑不已道：“隨行高手極多，巔峰老祖五位，鎮國強者兩位……”
宋征嚇了一跳：“你說什麼？”
齊丙臣一把抓起宋征，沉聲道：“快走！”兩位老祖合力，全速遁走，眨眼之間不見了蹤影。
等他們在三百裡之外落下來，兩位巔峰老祖後背仍舊冷汗涔涔！
宋征也是驚魂未定，抓住了呂萬民問道：“前輩看清楚了，真的是有兩位鎮國強者？”
呂萬民臉色蒼白，用力點頭：“老夫對自己的神通還是有些心得的，絕不會看錯。鎮國強者的感覺不可偽造，驚世駭俗！”
齊丙臣驚疑不已：“範佩龍身邊怎麼會有鎮國強者保護？就算是東陽公主也沒有這個資格吧？”
宋征思來想去，猛然明白了：“原來是他！”
……
平安客棧中，有一名老者正在閉目打坐，於冥冥之中，將清冷的月輝接引下來，化作了一道光芒清泉正在洗滌自身。
宋征他們出現在鎮子外的時候，他的神情微微一動，卻沒有睜開眼來。
等到呂萬民以望氣之術查探客棧，隔壁傳來了另外一個蒼老的聲音：“殿下，是否需要老奴出去清掃一下那些不開眼的蚊蟲？”
老者氣度雍容，處亂不驚：“不必了，看起來是個懂事兒的。”
“是。”
客棧陷入了沉寂，範佩龍正在酣睡，對這一切毫無所覺。
……
宋征逃走了之後，立刻以同音骨符通知李三眼：“快走！把所有監視撤走，一個也不準留！”
“啊？大人……”李三眼還想再說，宋征已經嚴厲道：“立刻執行！”
“是！”李三眼大半夜的倉惶而走，連帶著原本追蹤的兩名校尉也帶走了。
平安客棧中，老者恰好完成了今夜的修行，把手輕輕一點，那月輝冷泉落入了一隻小巧的玉瓶中收了起來。
他微微一笑：“果然是個懂事兒的。”
……
李三眼悶悶不樂的回到了鹽州，然後用同音骨符扭扭捏捏的詢問宋大人：“大人，屬下的功勞……”
宋征暗歎一聲，心說你是不知道你在老虎屁股上摸了一把啊。轉念一想，這般看來，這小子運氣還真是不錯。
“放心，你的大功本官記得，不過這件事情，千萬不要再管了。”
“是，屬下聽您的。”
宋征已經回到了湖州城中，把這一次的經曆回憶了一遍，忽然笑了：範佩龍被調回京師，原來是為了陪同這一位。
太後這一次可是被東陽公主狠狠坑了一把。
而東陽公主也夠狠，天子是她最大的依仗，天子昏迷不醒——而且很可能一直這樣昏迷下去，太後不希望他這麼快醒過來——她沒有了保護，索性就想要改天換地，重新找一個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