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
陸巧巧怔了怔,因為花魁之爭的關係,慶安府有名氣的同行,她自然是認識的,甚至包括對方的長處短處,心中都有大致的了解,事實上,這樣的信息每個人手裡都有一份。
因此,對於曾醉墨這位極具威脅的對手,她一直都很在意。
這種關注,在了解到她並不參加任何邀宴,似乎並未爭鋒花魁之意的時候,才逐漸的消減,將精力全都放在了柳依依的身上。
不過,心底卻依然不敢小瞧她,因為她們都十分清楚,對方才是這次花魁大賽最不穩定的因素。
因此,在今夜這樣的場合看到曾醉墨,陸巧巧自然的會多想些東西。
難道她改了想法,決定在最後的這段日子,再爭一爭?
錯過了最佳的時間,這個希望已經十分渺茫了,除非……
有這種想法的不止是陸巧巧一個人,柳依依也沒有預料到,從來都不參加這種宴會的曾醉墨居然會在今晚過來,迎上去說了幾句話之後,心裡沒來由的忐忑起來。
柳依依離開之後,曾醉墨四下裡望了望,發現園子裡各處幽靜的去處都被人占據了,隻好拉著小翠來到一處相對僻靜的桌前,打算坐上一會兒就直接告辭,也算是完成了老鴇交給他的任務。
“那邊……,好像是醉墨姑娘?”
“這種場合她不是從來都不參加嗎,怎麼會------果然是她!”
“好些日子都沒見過醉墨姑娘了,都說她無意花魁之爭,難道傳言有誤,不過,就算是她要爭的話,這也太晚了吧?”
……
……
雖然曾醉墨這些日子很少出現在人前,但積累的人氣卻不是那麼容易消退的,反倒因為最近這段日子的沉寂,使得今夜關注她的人多了起來。
“想不到醉墨姑娘也來了。”遠遠的望了一眼,楊彥州臉上浮現出一絲詫異。
萬啟良在乎的是其他事情,說道:“正好啊,聽了彥州剛才的話,我倒是也想從醉墨姑娘那樣購一幅畫,不知道她會不會看在彥州的麵子上,減免幾十兩銀子,畢竟小弟可不像彥州兄那麼有錢。”
幾人笑談間,向著那邊走了過去。
曾醉墨自然不知道遠處那些人心裡的想法,看著身旁依舊愁眉苦臉的小翠,終於還是不忍心讓她擔心下去,附耳過去,小聲的說了兩句。
“啊?”小翠怔了怔,隨後小臉上立刻就浮現出了一絲喜色,“小姐,你說的是真的嗎,我們以後……”
“噓,小點聲。”曾醉墨對她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這個消息暫時還不能公布出去。
“嘻嘻,我知道了。”小翠臉上的憂色儘去,既然小姐已經贖了身,那爭不爭這花魁還有什麼用,小姐去哪裡,她就去哪裡,以後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說道:“對了小姐,小翠有件東西要給你。”
雖然小姐已經用不到那東西了,小翠還是打算交給她,至於她是要留下還是讓自己還回去,那就是小姐自己的事情了。
“什麼東西?”曾醉墨疑惑間,卻見小翠在懷裡摸了摸之後,小臉一變,立刻變得慌亂起來。
“糟了糟了,小姐,我把那東西弄丟了!”
小翠慌慌張張的站了起來,正要沿著來時的路尋找時,忽然看到了前麵幾步遠的地方,一本薄薄的小冊子躺在那裡,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正要跑過去撿起來的時候,一雙纖細的手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中。
“這是我剛才掉的。”看著一位女子將小冊子撿起來,小翠急忙跑過去說道。
“哦,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有什麼證據嗎?”那女子淡淡的撇了小翠一眼,隨手便翻了開來。
“還給我!”
小翠正要伸手去搶的時候,被那女子身邊的侍女推了一下,倒退了幾步,差點摔倒。
“這是誰家的丫鬟,這麼沒規矩的!”那侍女瞪了小翠一眼,擋在了那女子的身前。
那女子自然認出來眼前的少女是群玉院頭牌清倌人曾醉墨的丫鬟,若非如此,以她的身份,不會和一個小丫鬟計較。
但誰讓她是曾醉墨的丫鬟呢?
去年花魁評選,一直以來都對她青睞有加的某位公子在最後關頭竟然轉而支持了曾醉墨,使得她落選花魁,這一行,搶人飯碗如同殺人父母,這個仇,她可是一直記到了今天。
風水輪流轉,今年她的花魁之位已經是囊中之物,而對方------女子在心裡冷笑一聲,她還有翻盤的機會嗎?
翻開手上的冊子,臉上的譏諷之色更甚,難道她以為憑借幾首破詩,就能挽回敗局嗎?
隨口便將第一頁的詩詞念了出來,“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念出來之後,臉上的譏諷之色消失了,心裡麵有些後悔。
但凡名妓,就算沒有詩詞造詣,又怎麼會沒有鑒賞能力,這首描寫佳人的小詩,雖然體式並不規律,既沒有華麗的辭藻,也沒有細致的描繪,語言簡括單調,但------但為什麼,一位傾國傾城的美人形象,已經出現在她的腦海之中了?
“敢問胡姑娘,此詩,可否讓楊某看看?”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楊彥州大步的走過來,看著她問道。
“楊,楊公子。”胡凝兒看著楊彥州,不知該如何開口。
這冊子不過是她剛剛才地上撿到的而已,怎麼會知道這首詩到底是誰寫的?
“胡姑娘,此物,可否容楊某一觀?”楊彥州再次指了指她手中的書冊說道。
胡凝兒怔怔的點了點頭,將手中的書冊遞了過去。楊彥州乃是慶安府諸才子之首,不是她能夠得罪的。
“《美人歌》……,想不到如今還有人能寫出此等樂府詩,不知寫出此詩的才子是誰,可否為楊某引見引見?”楊彥州臉上露出了讚歎之色,看著胡凝兒問道。
“這詩是寫給我們家小姐的。”隨著楊彥州和陸巧巧的到來,人群逐漸向著這邊聚集,小翠的聲音被阻擋在人群外麵。
胡凝兒的臉色變了幾變,忽而露出了笑容,說道:“實不相瞞,這首詩,是一位公子贈與凝兒的,那位公子特地叮囑過,不要泄露他身份,還請楊公子不要見怪。”
她的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歉意,似乎真的有什麼難言之隱,任何人看了都不會起什麼責怪的心思。
這首《美人詩》,完全不同於那些淫詞豔曲,通篇沒有一句描述,給人以無限的遐想空間,就連作為女子的她聽了,也迫切的生出了想要見一見那詩中美人的心思,如果此詩能夠從楊彥州的口中宣揚出去,對她的名氣一定會有極大的提升。
“曾醉墨,這份禮物,我就勉強收下了。”胡凝兒心中喃喃一句,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傾城傾國?這女子得有多美啊!”
“傳說中的美女褒姒,也不過如此了吧!”
“隻是聽了幾句詩詞,想要見到詩中美人的心思居然如此迫切,接下來的幾天裡,金鳳樓的門檻,怕是就要被人踏破了!”
“凝兒姑娘的花魁怕是穩了,若是金鳳樓再砸進去一些資源,想來魁首也能爭一爭!”
……
……
聽到眾人的言論,胡凝兒心中已經笑開了花,今夜的驚喜對她來說未免太過巨大了。
便在這時,隻見楊彥州翻開一頁,下一刻,疑惑的聲音就傳了過來:“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院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卻不知凝兒姑娘是何時從金鳳樓轉到群玉院的?”
“群玉院?”
胡凝兒臉上的表情僵住。
【ps:此詩是李白的《清平調》,為了貼合劇情,原詩第三句“若非群玉山頭見”改為“若非群玉院中見”,考據黨不要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