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是臘月二十,再過十天,便要正式的邁入景和五年,京都的諸多達官顯貴,家中已經開始忙碌年節的事情。
百姓們自然也是同樣的忙碌,忙碌之餘,心中也不免有些憂慮。
天似乎比往年更加的寒了,但今年的京都卻無雪,不止是京都,京畿地區共十三州,都沒有落雪。
對於經驗豐富的農人來說,自然知道這預示著什麼,今年冬天不下雪,來年的收成,怕是就不容樂觀了。
若卿的身體已經痊愈了,過年的時候勾欄的事情越發忙碌,醉墨卻將她看的牢牢的,不允許她去管那些事情,她性子溫婉,自然拗不過醉墨,兩個人隻是出去辦辦年貨,有時候是三個人,李易充當的是拎包的角色。
給自己的女人拎包,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這些事情,不需要下人或是護衛來代勞。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今年的團圓夜,就該一家人一起過了,然而醉墨的嫁衣繡了很久還沒好,也沒有一個好的時機和若卿說開,大朝會將近,不難想象,到時候整個京都怕是都會直接炸開,李易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忙,和她們的事情,總不能選在這種倉促的時候。
走了半條街,他手上已經拎了不少的東西了,醉墨和若卿走在前麵,他和徐老走在後麵。
自從開始跟著二叔公混之後,李易就發現徐老開始變得神經兮兮的,一大把年紀了,居然慢慢的向M的方向轉變,受虐傾向嚴重,並且每次受完虐之後,就靜靜的找一個地方坐著,神遊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最近幾天,他的境界又有所提升,神遊物外已經不需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了。
小紅進門之後,老方現在不用再去群玉院,自然也不用再跟在他的後麵,徐老頭像木頭一樣,李易自己一個人無聊,隻好湊上去,看著她們買的東西,好奇道:“這些東西前兩天不是已經買了嗎,怎麼又買?”
“這是給陳夫人買的。”醉墨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說道:“陳夫人平時對我們那麼好,快過年了,自然要買些禮物送過去。”
李易笑了笑,說道:“一家人本來就是男主外,女主內,我知道這些事情你們會想到的……”
“誰跟你一家人了……”醉墨看了她一眼,挽著若卿的手,說道:“我們去那家店鋪看看……”
若卿看著她微微一笑,馬上就被醉墨拉走了。
李易發現自從那天她放開心結,說出那樣一番話之後,有些事情就發生了改變。
比如她開始和若卿統一戰線,搞得自己像是一個外人一樣……,現在不和她一般見識,等到她嫁進門以後,再好好收拾收拾她。
至於她剛才說的事情,他自然不會忽略。
陳家雖然遭到抄家,財產充公,驅散了丫鬟下人,但也不是一點兒東西都沒有留下。
陳衝和陳慶兄弟現在經營著一家布莊,規模算不上大,但養活一家人,也綽綽有餘了。
當然,作為成衣店鋪在京都唯一一家指定供貨商,他們也根本不用擔心生意的問題,陳衝不接受他的饋贈,卻沒有拒絕這個,真是個口不對心虛偽的家夥。
想要在京都經營一家店鋪並非易事,尤其是像陳家這樣曾經輝煌過,又迅速沒落的家族,曾經的朋友不一定還是朋友,曾經的敵人一定還是敵人。
這些日子,他安排在明麵上暗中的人,已經不知道為他們清理掉多少麻煩了。
看著醉墨和若卿進了一間店鋪,他很快邁步跟了過去。
……
陳氏布莊。
這是京都新開不久的一家布莊,名字普通,但是開布莊的人卻一點兒都不普通。
曾經的國公府,陳家兩子,一人官拜給事中,一人更是三品侍中,朋黨無數,在京都有著無與倫比的影響力,是京都大部分百姓甚至權貴們都要仰望的對象。
然而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的陳家,也不過是布衣家族而已,和京中的大多數人,都沒有什麼區彆。
百姓們經常對於發達的貧民津津樂道,但更加喜聞樂見的,是落難的權貴。
每天都有不少人來這裡,不為買布,隻為了看一看,看一看輝煌一時的陳家,如今淪落成什麼樣子。
陳衝走進店鋪之後就招了招手,說道:“立峻,這幾匹布是客人昨天訂的,馬上就要來取,你把它們搬到那邊。”
“好!”曾經是京都幾大超級紈絝之一的陳立峻,此時穿著一件普通至極的衣衫,聞言立刻跑過來,費力的抱起幾匹布,放到店鋪的另一邊。
陳衝掀開一道布簾,走到裡麵的一個小房間,皺眉說道:“妙玉,不是讓你在家休息嗎,怎麼又過來了?”
幾名女子中,陳三小姐回頭看了看,搖頭道:“待在家裡也是悶得慌,倒不如過來,教她們繡些東西……”
“覺得悶的話,讓繡兒陪著你去勾欄看看戲,聽說最近那裡又出了新戲……”
“沒事的,二哥,手裡有些活做,我心裡麵才安定。”
陳衝看了看她,微微搖頭,終於不再說話了。
店鋪裡麵,見到又有客人進來,陳立峻急忙起身,走過去問道:“客官,隨便看看還是……”
一名青年笑著說道:“取貨。”
陳立峻點點頭,說道:“請出示下您的單子。”
青年從懷裡取出一張紙,陳立峻看了看,走到另一邊,很快就抱了一匹布過來,說道:“這是您的布,您檢查下,沒有問題的話,付了餘款就行了。”
青年將那匹布打開,翻來覆去看了看,問道:“這布結實嗎,可不要以次充好,要是不結實的話,我可不付錢的。”
陳立峻笑著說道:“客官您放心,整個京都,也找不到比我們這裡更結實的布了……”
“刺啦!”
青年伸手輕輕一扯,手中的布便直接裂開。
他將那匹布丟在地上,看著陳立峻問道:“這就是京都最結實的布?”
陳立峻怔怔的看著他,要論花樣,這裡的布或許還比不了其他地方,但要論結實程度,這已經是京都之最了,誰能想到,眼前之人,居然隨隨便便就能用手將這布撕開?
青年又從手中取出了幾張紙,遞給旁邊另一位夥計,問道:“這是我昨天在你們這裡訂的其他幾匹布,貨在哪裡?”
那夥計怔怔的指了指一個方向,說道:“全,全都在那裡了。”
那青年大步走過去,打開一匹布,輕輕一扯,一道裂帛般的聲音之後,他將那匹布隨手丟掉,踩在腳下。
“刺啦!”
“刺啦!”
“刺啦!”
……
所有的布匹,在他手中,就像是紙張一樣,被他輕易撕扯開來,丟在地上。
他站在滿地的破布中間,淡淡的說道:“這就是你們說的,全京都最結實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