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徐老有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關係的老嫗,本就受了重傷,又強行衝開了穴道,傷上加傷,後來又受了楊柳青的皇叔公,同為宗師的那白發老者的一掌,再加上情緒的極大起伏,身體幾近油儘燈枯……
好在如儀和徐老都保存有巔峰的實力,兩大宗師聯手,才穩住了她的傷勢,她此刻還處在昏迷之中,但已經沒有了性命之憂。
至於楊柳青的皇叔公,那位叫做“楊萬裡”的白發老者,指教過如意之後,整個人就更顯狼狽了,換了一身衣服才出來,和楊柳青在一邊說著些什麼。
每一個成為宗師的人,都有自己的武道,和不同的宗師切磋,會有不同的感悟。
如意似乎是又有所悟,匆匆的回房閉關去了。
這幾年間,不僅是李易自己進展飛速,如意雖然東奔西跑,到處搶地盤,也從來沒有落下練功,隻可惜,那一層窗戶紙,她到現在還沒有捅破。
“除開如儀姑娘不談,你們家二小姐的資質,是老夫生平僅見。”徐老目露讚許之色,說道:“她雖然還未及宗師,但是宗師也未必奈何得了她,一旦她遇到自身機緣,突破宗師,就連老夫也不敢輕言勝之……”
機緣這東西虛無縹緲的,也許明天就能遇到,也許永遠都遇不見,說了等於沒說。
不過,能讓徐老說出“不敢輕言勝之”這句話,那就真的是很厲害了,要知道,那道姑同樣是宗師,在徐老眼中,已經是那種能夠輕易吊打,隨便教她做人的角色了。
李易想了想,又問道:“那明珠的資質如何?”
“資質絕佳,心有所累。”徐老搖了搖頭,說道:“長此以往,武功不進反退,此生沒有希望入宗師。”
李易有些心疼,明珠對於武道的執著之心,不輸於如意,有朝一日邁進宗師行列,是她最大的願望之一。
可李軒那個王八蛋,把偌大的國家交給她管理,她還哪有什麼時間刻苦練功?
不過這樣也有好處,他現在已經能和天榜第五的白素打的難解難分不分勝負了,如果他進一步,明珠退一步,就等於明珠退了兩步,等到過陣子他回京都,不就可以翻身農奴把歌唱?
成為宗師不容易,不是靠勤苦練功就可以。
他現在已經明白,有些時候,心靈雞湯是不管用的。
能成為宗師的,都是資質絕佳的人,這個事實其實很殘酷,有些人天生就是宗師的料,就算邋遢如徐老,資質也很逆天,有些人再怎麼辛苦練功,資質有限,也隻能止步宗師之下。
李易有些期待的看著徐老,問道:“那我的資質呢?”
“你?”徐老看了看他,扯了扯嘴角:“嗬嗬……”
嗬嗬:表嘲笑,表不屑,表敷衍,結束聊天,冷場專用詞。
李易知道和明珠,和如意,和如儀她們相比,他的確算不上骨骼精奇,資質逆天,但他也不用做出這一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表情。
李易沉默了片刻,忽而抬頭看著他,問道:“徐老和田前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誰還不會互相傷害了,你一刀,我一刀,有來有往,公平公正。
田前輩就是那位宗師老嫗。
這次輪到徐老沉默了。
他沉默了一會,正要開口,李易伸出手,說道:“你先彆說,讓我猜猜。”
她們二人的故事其實並不難猜,就憑老徐對於武學的癡迷程度,以及那位老嫗在大街上喊的那些話,再結合他看老徐又愛又恨又怨又喜的表情,如果笨到連這段故事也猜不出來,他是怎麼把如儀醉墨和若卿泡到手的?
“不如,我先給你講個故事吧……”李易想了想,說道:“從前呢,有一名江湖女子,立誓要成為一代宗師,當她背著劍,騎著馬,決定要馬不停蹄,向著宗師之路前進的時候,忽然冒出一個男人,將她抱緊,告訴她他要和她走完這一輩子,看儘人世間的風花雪月,嘗儘人間冷暖……”
老徐的頭埋的更深了,讓李易知道他的思路沒有錯。
“女子聽了這些話很高興,折了劍放了馬,想要陪他走完這一輩子,看儘人世間的風花雪月,嘗儘人間冷暖……,可她一回頭,人沒了。”李易看著他,說道:“這是一個負心男拋棄癡情女的故事,你不會就是那個禽獸負心男吧?”
“是我負了她……”徐老歎了口氣,隨後又搖了搖頭,說道:“但是有一點,你說錯了。”
“哪一點?”
“她不是江湖女子……”他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竟是罕見的露出一絲柔情笑意,喃喃道:“她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不會武功,飽讀詩書,能歌善舞,更是彈的一手好琴,那時候,我練功的時候,她總是彈琴給我聽……”
“等等,等等……”現在不是吃狗糧的時候,李易忍不住打斷了他,問道:“你說她不會武功?”
想要反駁自己,也不用找這種破綻百出的借口,宗師不會武功,那他們這些人算什麼?
徐老搖了搖頭,說道:“她那個時候,的確不會武功。”
按理說,十幾歲的時候,還沒有學過武功,如果不是懂得龜息功這般作弊的武學,這輩子成為宗師的希望不大了……
可那老嫗,成為宗師,應該有很久的時間了。
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化腐朽為神奇,李易覺得他可能找到了一條成為宗師的捷徑,一臉期待的問道:“那她怎麼成為宗師的?”
“因為她資質好。”徐老看著他,一臉不屑的說道:“她的資質遠超於我,比你更是超出了千倍萬倍……”
李易覺得胸口又中了一箭。
薑還是老的辣,狐狸還是老的狡猾,兜兜轉轉繞了一圈,他還是自取其辱。
不過,他抬頭看了看,徐老的臉上卻是沒有什麼得色,反而有些痛楚。
李易歎了口氣,問道:“後悔嗎?”
“不後悔追求武道,後悔負了她。”
李易想了想,又問道:“既然後悔,為什麼不去找她?為什麼離開武國?”
“因為她資質好。”
李易額頭上浮現出幾道黑線,紮心紮一次兩次就夠了,這還有完沒完了?
徐老目光望著前方,說道:“當年我和人打賭,誰先成為宗師便算贏,為了麵子,拋下她閉關苦修……”
李易還是不明白,問道:“這和你離開武國,不去找她有什麼關係?”
“我說過了,她資質好。”徐老望著前方,表情有些挫敗,說道:“我離開以後,她開始習武,在我還沒有突破宗師的時候,她就已經先突破了……”
“-------”李易怔了怔之後,麵色變的奇怪,這可能是他今年聽到到最悲傷的故事了。
徐老繼續開口。
“她成為宗師以後,開始滿武國的追殺我……”
“我沒辦法,隻能離開武國……”
“後來我一直不敢回武國,哪怕成為了宗師也不敢,成為宗師之前我不是她的對手,成為宗師之後也不是……”
“我這些年拚命練功,拚命提升,就是為了能有一天,光明正大的回來……”
“可我不知道,她突破之後,心結難釋,這幾十年來,武功不進反退……”
……
李易猜的沒錯,徐老果然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故事曲折離奇,百轉千回,多次反轉,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堪稱本年度第一苦情大戲。
想到這其中最關鍵的那件事,李易看著他問道:“當年和你打賭那個人呢,他成為宗師了嗎?”
徐老的目光望向另一邊,白發老者正和楊柳青說著話。
李易看著他的滿頭白發,再想想他這幾年練功的拚命,不難想象這幾十年來,他吃了多少苦,又想到昏迷未醒的那位老嫗……
冤孽啊……
他歎了口氣,拍了拍徐老的肩膀,指著那白發老者,說道:“我要是你,就把他拖出去埋了,活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