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覺得上天也太不公平了。
同樣是距離宗師隻有一線之差,為什麼他親了如意,如意突破了,他就一點提升都沒有。
而且她的突破,是那種厚積薄發,一突破就嚇死人那種,剛成為宗師才一個時辰,就可以把在宗師境界停留了幾十年的道姑吊著打。
這一個吻雖然既幸福又美好,美好的冒泡……
但也讓他心中的某一個美好願望------有朝一日能夠翻身做主的願望,徹底的成為了泡影。
他有些鬱悶的看著如意,說道:“要不,你再親我一口試試,說不定我也能突破呢……”
柳二小姐白了他一眼,轉身向前麵走去。
李易急忙追上去:“要不,我親你也行啊……”
……
勝州城外,荒村小院。
房間之內,血腥撲鼻。
那道姑手握拂塵,緩緩坐下,房間裡麵血流了一地,躺在地上的四名紫衣人,痛苦呻吟不止。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掩著嘴,輕咳了幾聲,將嘴角溢出的血跡拭去,聲音不帶有任何感情。
一名紫衣人躺在她的腳下,喉嚨裡發出破風箱一般的聲音,不斷的咳出血沫。
他咳了許久,才道:“屬下……,屬下從二十年前開始,就跟著娘娘,落到今日的結局,都是……,都是咎由自取……”
他說完一句話,似乎是耗光了力氣,胸口起伏不定,停了許久,才繼續說道:“屬下不求娘娘饒命,隻求娘娘能給屬下一個痛快,也不枉屬下這些年來,一直跟在娘娘身邊……”
中年道姑看著他,輕聲道:“是護法讓你們這麼做的吧……”
四名紫衣人沒有一人開口。
“出來吧……”道姑再次咳了一聲,說道:“出來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做?”
吱呀……
房間的後門被人推開,一道身影從後方繞進來。
“姑姑……”方玉站在房間裡麵,看著她,歎了口氣,說道:“你不要怪我……”
中年道姑將拂塵放在桌上,目光望向他,說道:“給我一個理由。”
“需要什麼理由呢?”方玉搖了搖頭,說道:“隻有姑姑死了,聖教交到我的手裡,我才能做我想要做的事情,做護法有什麼意思,做娘娘有什麼意思,做皇帝才有意思,姑姑你明白嗎?”
“我想做皇帝……,可是你不讓啊!”方玉看著他,麵色略顯猙獰,說道:“這聖教是我們方家的聖教,你居然隻讓我做一個右使,把左使的令牌給了一個毫不相關的人,我們馬上就要拿下齊國了,可是你呢,你讓姓趙的做皇帝……,你這麼做,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你做了皇帝,就會受到整個齊國的反對……”中年道姑沉吟了片刻,問道:“方家的大仇,你不想報了嗎?”
“什麼大仇,誰愛報誰報!”
方玉猛地揮了揮手,說道:“景國那麼強大,就憑我們,一輩子都報不了仇,做齊國的皇帝不好嗎,我們為什麼非要和景國過不去?”
道姑目光平靜的望著他,許久,才垂下眼瞼。
“你是我們方家的最後一位男丁,你爹當初把你交給我,便是讓我幫你完成複仇大計……”她搖了搖頭,說道:“你都不在乎了,我還在乎什麼呢?”
她說完這句話,又忍不住咳了幾聲,胸前的道袍上又多了幾朵血色的花朵。
她本就受了重傷,剛才又遭到那四人偷襲,此刻傷勢更重。
本想著用最快的速度穩住傷勢,然後立刻遁走,現在一切都晚了。
“你彆用我爹來壓我!”方玉咆哮說道:“方家的事情都過去多少年了,憑什麼讓我來報,我才不想報什麼仇,我隻要做皇帝,誰不讓我做皇帝,我就讓他死!趙崢不行,你也不行!”
“我等了多少年啊!”方玉臉上露出惆悵之色,喃喃道:“我本來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蜀王身上,可是景國的蜀王,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廢物,趙崢也是廢物,不過……,廢物也有用,趙崢這個廢物能讓我成為齊國的皇帝,我不能再錯過這個機會了,去他媽的聖教,去他媽的大仇,能比做皇帝更重要嗎……”
中年道姑再次咳了幾聲,這一次,她嘴角的血跡再也沒有擦乾淨。
她目光望著某個方向,說道:“你不該來的……”
方玉看著她,搖了搖頭,說道:“姑姑,你知道的,不親眼看著你死,我放心不下……”
中年道姑用袖袍再次將嘴角擦乾淨,看向門外,說道:“進來吧。”
“誰?”方玉臉色頓變,猛地轉過頭去。
李易和如意從門外走進來,身後跟的是徐老,田老,以及老常三人。
中年道姑抬頭看了看,說道:“讓你們等久了吧?”
徐老臉上的表情鬱悶之極,好比是他守了多年的貨,在最關鍵的時刻,被人劫走……
更關鍵的是,這個劫貨的人,他不能埋怨,也不能報複……
方玉麵色發白,下意識的便要轉身逃跑,徐老揮了揮手,一顆大白兔打在他的脖子上,方玉應聲而倒。
“罷了,既然你不想報仇,那麼這仇,便不報了……”中年道姑喃喃了一句,“畢竟,隻有你能代表方家……”
她說完這句話,整個人似乎都輕鬆了起來,臉上竟是浮現出一絲李易從未見過的笑容。
她的目光望向柳二小姐,說道:“二十多年前,我一招拜給柳擎,二十多年後,又一招敗給你,你們柳家……咳咳……”
她的話沒有說完,又嘔出大口的鮮血,將身前的道袍徹底染紅。
“這個給你,留他一命吧。”她看了看方玉,從腰間冒出一個不知材質的牌子,遞給李易。
李易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伸手接過,點頭道:“好。”
她又看著柳二小姐,虛弱道:“有件,有件事情……,拜托你。”
她將那拂塵遞給如意,說道:“這把拂塵,是他當年送給我的,如果以後有機會,麻煩你幫我把它插在他的墳前,就說……,就說方婧玉,不欠他什麼了……”
柳二小姐沉吟片刻,接過拂塵,點頭道:“我答應你。”
“謝謝……”
那道姑的表情再也不是如往常的平靜,綻放出一個笑容,靜靜的靠在椅子上。
再也沒了聲息。
徐老長歎了一口氣,喃喃道:“傷不至死,她這是何必?”
李易看的出來,今日之前,這道姑的身上,似乎背負著極為沉重的東西,哪怕她是宗師,武功絕頂,也被身上的重擔壓得難以喘息。
而剛才的那一刻,她身上的那種負重感,似乎徹底消失。
這道姑曾經綁過他,也曾經救過他,李易討厭她,但也沒有到恨之入骨的境地。
他的心中忽然有些悲淒。
不知道是因為一位宗師的逝去,還是因為一位相識的已久的故人就這樣在他的眼前離開。
柳二小姐的眼睛也有些紅,李易攬著她的腰,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然後他的腰就被狠狠的掐了一下。
……
這世上少了一位宗師。
勝州城外多了一座新墳。
棺材是徐老親手打造的,用的是那院子裡的一棵老樹。
墓坑是老常挖的,他拿著一把鐵鍬,一言不發的挖了一個時辰。
田老幫她擦掉了嘴角的血絲,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
柳二小姐為她刻了一座墓碑,上麵的字是李易親手刻上去的。
這可能是他們宗師之間的一種惺惺相惜,無關敵友,李易某一刻覺得他就不該湊這個熱鬨,畢竟他連宗師都不是,無形中拉低了他們四位的檔次。
墓碑上隻有簡單的一列字。
方氏婧玉之墓。
這是一座很普通的墳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一定不會有人知道,這裡埋葬的是一位武道宗師,埋葬的是擁有數十萬教眾的天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