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幕 理由呢?(1 / 1)

伊塔之柱 緋炎 3115 字 1個月前

來自於玻璃穹頂之上璀璨或奪人心魄的火光,但並不能動搖那個正步入大廳之中的來自於莫比烏斯工匠協會的煉金術士的內心。

對方正板著一張臉走到艾音布洛克巡查衛隊總署署長的麵前,將一封信甩到他麵前,“來自考林—伊休裡安工匠協會的抗議信,你們乾了什麼好事?”

一道升騰的火光穿過玻璃拱頂。

火光正映在兩人麵孔上,留下明暗不一的陰影,好像是作為煉金術士這句話的注腳一般。總署署長掏出一張手帕擦了擦汗,強作笑顏道:“大工匠先生,什麼抗議,我不明白。”

“準確來說,二十七分四十秒之前,考林—伊休裡安工匠總會向我們發來抗議信,抗議我們不公正對待的他們的參賽選手,”煉金術士低頭看了一眼懷表,“在我說完這句話之後,現在是四十三秒之前了。”

他抬起頭,又一道火光落下映在兩人臉上,“你我都不是傻子,你總不打算在今天晚上的報告上寫艾音布洛克巡查衛隊總部拿下轄十二艘空艇中的七艘放了煙花。艾音布洛克今夜如此盛況,不知署長先生是何說法?”

“有惡徒在城內生事,”後者結結巴巴地說,一邊伸手去拿那封信。

煉金術士看了他的手一眼,“這封信是副本,你把它毀了也沒用。”

“大工匠先生說笑了?”總署署長聽出對方言語之間的諷刺之意,勉強扯出個笑容,“我隻是想看看……”

煉金術士毫不留情麵地道:“那你好好看,上麵有考林王室的印戳,帝國當然可以不拿考林—伊休裡安工匠協會當回事,但是考林人公然為這件事站台的話,我怕大陸聯賽最後會下不來台。”

“……當然了,大陸聯賽下不來台也沒什麼,帝國也不差這麼一個比賽來彰顯名聲,隻是我怕署長先生差。”

署長額頭上汗刷一下就下來了。對方毫不客氣的話戳中了他心中最軟弱處,他不在乎那些考林人,可在乎自己屁股下麵的位置。“我也是為了上麵的大人辦事……這裡麵可能有些誤會……那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

“當然是把你的人收回來,你還覺得丟的人不夠大嗎?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向帝**求援,還是向莫烏比斯求援?以一己之力把艾音布洛克拖入戰爭狀態,署長大人是打算名垂青史?”煉金術士麵帶譏諷,“為了對付區區幾個聖選者?”

“應當也不至於如此吧……”另一道火光映亮了大廳,打斷了署長的話,震耳欲聾的轟鳴聲讓桌上的花瓶都滾落在地毯上。

煉金術士看著那隻花瓶,一邊從懷裡掏出另一封信來丟到他麵前,“的確不至於此,因為莫烏比斯要塞首先就不會通過。這是來自於帝國工坊的抗議信。”

“啊?”署長大為吃驚,“帝國工坊又怎麼了?”

“也沒什麼,這封信除了主語換了個稱謂之外和前一封區彆也不大,”煉金術士挖苦道,“你正在抓捕那位幾個月前才得了帝國頒發的星花勳章,由阿瑪施特大煉金術士親自提名。另外他還是帝國工坊與古金家族的座上賓,署長先生可以等等看,第三封抗議信說不定已經在路上了——”

總署署長腦門上已經全是汗,怎麼這事情會如此棘手?不就是區區一個在考林—伊休裡安有些名氣的煉金術士嗎,還是個選召者,資料上說他才明明剛到帝國沒兩個月,怎麼就和帝國工坊,古金家族這些龐然大物扯上關係了?

但他一念未息,一個人已經匆匆從外麵走了進來,將一頁紙遞到他手上,“署長先生,帝**通訊。”

“帝**?”前者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們怎麼說?”

“他們發來申斥,抗議我們在這件事上沒有通知他們獨走,讓他們十分被動。”

署長一陣暈眩,繼而有些惱火,衝屬下吼道:“他們被動,難道我就不被動?再說這件事又和軍方有何關係?難道我在城內抓一個人,還要得到帝**的首肯,他們以為自己是誰?”

“這個……恐怕沒這麼簡單,署長大人……”那人有點為難地說,“第三賽區星門,橫風港方麵已經發來抗議了,說他們借調參加大陸聯賽的選手之中有來自軍方的備選聖選者,他們認為我們在比賽之中有不公正的對待他們的選手,要求我們……”

“要求我們怎樣?”

“要麼中止這樣的行為,要麼他們中止參加比賽……”

“或者中止比賽也不錯,”煉金術士在一旁補了一刀,“然後這件事就正式上升到兩國外交高度,所以署長先生是打算放人,還是不放人,還是打算就此事向考林—伊休裡安人宣戰?”

總署署長當然聽得出前者言語之中的挖苦之意,他哪有什麼資格代表帝國向任何一方宣戰,他甚至不敢讓這件事過多地傳到皇帝陛下耳目中去。

“可是……”他言語之間軟化了許多,“我抓的不是考林—伊休裡安人。”

“那你去和考林人解釋——”

煉金術士看了看玻璃頂上漂亮的‘煙花’,明暗不定的光影正將艾音布洛克的夜色妝點得格外絢麗,前者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

對方毫不在意一位巡查衛隊署長的死活,隻為了對方將艾音布洛克搞得一團亂而惱火無比。

這是魔導與工匠之城,還是在大陸聯賽舉辦其間,眾多目光聚集於此。莫比烏斯工匠協會早就已經氣炸了,煉金術士們口中說對此不感興趣,但其實殺了對方的心都有。

連帶著對那位公爵大人也沒什麼好感。

雖然大家都是帝國人,有著相同的利益。但你在我的地盤搞事,還不通知我,那麼我們之間也沒什麼好談的。

夜空中的絢麗,倒映在署長的心底更像是在淌血的色彩。

總署署長一屁股坐倒在自己的椅子上,說出了一句連身為帝國人的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會說出來的話來:“考林—伊休裡安人也不能這麼不講道理吧?”

但他已經完全放棄抵抗了,霍克家那位公爵大人並不在這裡,但來自於帝國工坊,古金家族的壓力卻是實實在在的,連帝**也對他的行為表達了不滿,他據理力爭,但已經儘力了。

那位公爵大人總不至於因此而怪他,那是大煉金術士阿瑪施特,還有古金家族,誰樂意去扛誰去。總署署長張了張口,剛要垂頭喪氣地下令把人手收回來,放棄今天晚上的一切行動。

但正是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我認為不能中止行動。”

煉金術士轉過身,向那個方向看去,看到一個年輕人正從樓上走下來,他認出對方聖選者的身份,皺了皺眉問道:“閣下又是誰?”

“我為霍克公爵辦事,”年輕人答道,“我們在調查二十年前大魔導士艾什-林恩手稿的事情,那東西不久之前從牡鹿公國遺失,說不定就落在那些人手中。這件事事關重大,為此中止大陸聯賽也在所不惜。”

“眾星裝置?”煉金術士微微一怔,“那件事子虛烏有,你們竟還把希望寄托於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上?帝國已經從那些遺跡機械之中找到了正確的道路,我勸你們不要在這上麵浪費時間。”

“是不是浪費時間那是帝國內部的事情,”年輕人答道,“但艾什-林恩的手稿必須先收回來,這是七個魔導士家族的一致意誌,公爵大人隻是代表他們而行事而已。”

煉金術士皺了一下眉頭。

難怪巡查衛隊的人如此堅決,相比起莫比烏斯的工匠協會來,帝國的魔導士們是另一個龐然大物。兩者明爭暗鬥已經許多年,但皇帝陛下有意平衡雙方的實力對比。

“霍克家什麼時候可以代表七魔導士家族了,”但大家知根知底,煉金術士一開口便直指重心,“格裡芬的獅鷲之羽,艾森葛林的金山羊,特裡芬克的變化之獾同意了麼?”

霍克家族這些年是發展壯大,可狡梟之智在起魔導士家族中也不是一家獨大。

代表著召喚派係的獅鷲之羽,預言派係的艾森葛林學院,變化派係的特裡芬克家族就一直與之不對付。他一開口便將這三個家族摘出來,隻要魔導士們沒站到一起,單獨一個霍克公爵工匠協會還不放在眼裡。

但金發的年輕人不慌不忙,拿出三封信來一一排開,在兩人麵前。三封信上倒沒什麼特彆的內容,隻是信封上的蠟戳已經說明了一切,正是格裡芬,特裡芬克與艾森葛林家族的徽記。

他不言自明,這三個家族過去一直與霍克家族不甚往來,不會無緣無故拿出這麼一封推舉信來。而剩下三個家族要麼是霍克家的盟友,要麼是中立派係,而今連敵人都倒戈,其他家族更不用多說。

煉金術士深深地蹙起眉頭,“既然七魔導士家族決意如此,那我也沒什麼好多說的。但莫比烏斯工匠協會最多隻會保持中立,這件事如此發展下去便讓皇帝陛下來定奪。”

“皇帝陛下如何定奪都好,”年輕人答道,“但艾什-林恩的手稿要先留下來。”

玻璃穹頂上再閃過一道爆炸的光芒。

滾動的光與焰正映出其眼底深深的陰影,年輕人一字一頓地答道:“公爵大人從來也沒指望過什麼,隻要你們不阻攔就好,這是帝國人內部的事務,區區考林—伊休裡安人想要插手是自不量力。”

但煉金術士像是沒聽到這句話一樣。

對方怔了一下,正低頭從大衣口袋中掏出一枚通訊水晶。他注視著那一明一滅的水晶片刻,像是收到了什麼消息,眼中露出一抹驚訝之色。

片刻,他才又抬起頭來看向總署署長與年輕人兩人。

煉金術士原本深深蹙起的眉頭已經舒展開來,其下目光有些玩味地審視了麵前兩人片刻,調侃道:“那我等你那位公爵大人的好消息,希望你們說道做到。”

他言語之中顯然話裡有話。

年輕人一愣,隨即狐疑地看著對方。

而正是這個時候,總署署長手邊的通訊水晶也同時一亮,一個聲音從裡麵傳來了出來:“署長先生,對方要求與我們對話。”

“對方,誰?”

不等那署長開口,年輕人先轉頭詢問道。

那邊聽到這頭陌生的聲音,顯然有些遲疑。總署署長不敢對那頭帝國狡梟的使節表達不滿,隻好又將年輕人的話重複了一遍。

而水晶那頭猶豫了一下,才答道:

“是個聖選者……”

“區區一群冒險者也有資格和帝國談條件?”署長大怒,“沒聽到我的命令麼,把人帶回來!”

得了明確的支持之後,他總算顯得硬氣了起來。

可他的屬下顯然沒他這麼自信,吞吞吐吐道:“署長先生,我覺得你最好還是聽聽她的話……”

那個聲音才說到一半便被人打斷了,像是對方手中的水晶被人劈手奪了過去,然後一個好聽的女人的聲音便從水晶那一頭傳了過來,在大廳之中回蕩著:

“署長先生,我想聽你解釋一下,是以什麼理由向我的人出手?而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爭鬥,從而導致半個艾音布洛克毀於一旦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建議你最好還是表述清楚一些。”

這言語之中赤裸裸的威脅之意讓在場之人皆聽出一絲不妙來。那年輕人怒道:“你又是誰?”

“你又是什麼東西?”女人的聲音冷冷道,“有什麼資格參與到這樣的對話中來,滾一邊去!”

“你——”年輕人勃然大怒,“我代表著——”

“不認識,”女人直接打斷他,“不想惹怒我的話,換個能吭氣的來,我時間有限,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

大廳中一陣寂靜。

因為正是此刻,艾音布洛克上空響起了尖銳的警報聲。

在和平的時日中,這樣的警報隻代表著一個含義——戰爭正在逼近艾音布洛克。

連那個煉金術士也抬起頭來,看著更多的防空探照燈向半空中射去——那是莫烏比斯要塞在啟動,在場所有人都臉色大變,紛紛向外走去。

人人皆心中疑惑,署長與工匠協會的交涉的這一小會兒,外麵究竟發生了什麼?

那署長雖然酒囊飯袋了一點,但好歹也是見過大場麵的人,察覺出不妙的意味,連忙開口道:“……閣下是?”

“我是誰?”女人的聲音笑了笑,“先等我查查看。”

然後那邊又傳來一陣驚呼聲。顯然對方又從他屬下手上搶走了什麼東西。接著水晶那邊傳來一陣翻頁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才消停下來。

“哦,這上麵是這麼寫的,考林—伊休裡安的銀色死神,構裝女王,迅捷戰術的創立者,哼,帝國人的編號真是複雜……”她輕輕地抱怨了一句,“冥,登記在冊的龍騎士編號45-701,戰鬥工匠,至高者,偽龍騎士……”

冥說完,將手中的冊子隨手一丟,抬起頭來。

手冊正從幾百尺高空落下去。

而銀色的巨龍靜靜地懸浮在艾音布洛克上空。

在這台形態優美的構裝體正前方,正環繞著十多艘隸屬於帝**的浮空艦,而至於巡查衛隊的飛空艇早就被驅趕到了戰區之外,成為戰場一角的配角。

兩名偽龍騎士,一名龍騎士正將冥團團圍住。

冥一臉淡定地看著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奧述人的龍騎士,“我已經說完了,”她答道,“各位還有什麼想說的,想要對我出手也大可以立刻出手。”

但占據絕對上風的帝國一方,龍騎士們一時卻不敢動手。

不僅僅是因為冥作為十王之下第一備選,曾經有過多次以一敵二的戰績。更重要的是,龍騎士之間的戰爭一旦發生在艾音布洛克,這座城市戰後還能剩下多少完整的建築實在不好說。

這個級彆的交手曆史上在第一世界也沒發生過幾次。

而那之後,便是接踵而來的戰爭。

帝國與考林—伊休裡安的第二次戰爭。

而這些都不是他們這些人可以一力承擔得下來的事情。

寂靜了好一陣子,帝國人的龍騎士才主動開口道:“冥女士,請你考慮清楚,你真要掀起龍騎士之間的戰爭麼?”

“……那樣的後果,你預料過麼?”

“不是我要掀起戰爭,”冥答道,“而是有人要掀起戰爭。”

“我帶隊來此,”她侃侃而談,“自然是向第三賽區承諾過要將自己的選手完整無損地帶回去,我是來參加比賽,而不是來參加戰爭的。如果帝國人連這樣的保證都無法作出的話,那我建議以後不要舉辦類似的賽事了,當個貽笑大方的笑料正好。”

“是你們的人先向巡查衛隊的人出手的,”另一位龍騎士沒好氣地開口道,“巡查衛隊是出於反擊才會對你們的參賽選手出手。”

“星門宣言第四條規定,”冥理直氣壯,“選召者不得對原住民出手,死亡降臨公會的人違反了這一準則,我的選手不過是出於義憤才會介入其中。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麼主意,如果你們想要追根溯源,那我可以陪你們一件件查下去,看看最後結果是什麼?”

“這是帝國的內部事務。”

“哦,”冥挑了挑眉頭,“想要不講道理,那沒關係,我也是個不講道理的人。”她將手一揮,身後銀妝立刻發出一聲低吟,透明的聲浪立刻傳遍整個艾音布洛克。

尖嘯過後,下方幾百尺之外的探照燈也一盞盞碎裂開來。人群正四散逃竄,巡查衛隊總部,莫比烏斯要塞之中已經是一片大亂。

那名龍騎士大驚失色,趕忙阻止道:“等等,我們不是來挑起爭端的。”

冥向三人勾了勾手,“少廢話,要打就趕緊上。”

龍騎士皺了皺眉頭,“冥女士,我知道你也不想動手,你有什麼要求就提出來,在合理範圍內我們不是不可以坐下來談。”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冥答道,“我區區一個考林—伊休裡安的龍騎士,可不敢插手你們帝國人的內務,但關於我的人責任,該怎麼調查,就怎麼調查。你們不是要是非對錯麼,那就給所有人一個是非對錯,一件件查,看看究竟誰對誰錯。”

“至於最後結果如何,如果是我的人的問題,那麼我們自然承擔應當的責任,”她冷靜的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毫無畏懼地開口道,“但若是有人栽贓陷害,彆怪我醜話沒說在前頭!”

龍騎士向自己的同僚看去。

但他的目光事實上是投向遠在戰場外圍的那些巡查衛隊的飛空艇的。

巡查衛隊總部,大廳之中正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正聽著水晶之中傳來的聲音。

總署署長看向那個年輕人,來自於莫比烏斯工匠協會的煉金術士則好整以暇地看向他們兩個人。那個年輕人萬萬沒想到事情最終會發展成這個樣子,下意識脫口而出道:

“這件事關係到艾什-林恩的手稿,決不能公之於眾!”

何況他們背後使的手段太多了,根本不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無論是死亡降臨公會對林恩家的老仆人乾的事情,還有抓走那個少女的理由,他們根本拿不出理由。

這些事情不戳破還好,但是沒一件是可以正大光明地公開的。公開的結果就是對方屁事也沒有,而他們自取其辱。

總署署長擦了一把汗,想要說什麼但沒發出聲音來。

那個煉金術士則有點可憐地看著他,悠然問道:

“所以理由呢?”

年輕人張了張口。

是啊,理由呢?

現在是一位龍騎士在向他們要理由,他們可以不給出理由麼?

似乎不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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