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黑,周青峰也沒回來。
阿巴亥派人去城外伐木場工地問,得知周青峰為了提高工作效率,要求奴隸們三班倒。重體力勞動的普通奴隸一天乾一班就休息,輕體力勞動的奴隸乾部一天工作兩班,以此解決管理人員嚴重不足的問題——代價就是食物消耗量翻倍的增加,但周青峰認為值得。
“我帶你去城外找周小子吧。”阿巴亥有了從赫圖阿拉派來的侍女和奴才,心裡底氣油然增加。她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到周青峰麵前去展示一番。隻是這個念頭突然冒出來,她自己都嚇一跳——什麼時候堂堂建州大妃竟然如此在意那個壞小子的看法了?
達爾汗受命來找周青峰,對這小子的一切都感興趣。聽到‘三班倒’,他就問這是什麼意思?
阿巴亥喊來侍女給自己更換衣物,整體煥然一新後倒也恢複幾分往日榮光。在庫倫兵卒的‘護送’下,她領著達爾汗出城去找周青峰,路上就談起了‘三班倒’製度。
“周小子憐憫那些奴才,讓他們每乾兩個時辰就休息一個時辰,一天乾夠四個時辰就可以停下。可他又要工地上不間斷有人乾活,於是把所有奴隸分出三撥輪著來。連夜裡都不停下,點著火把乾到天亮。”
“一天總共才乾四個時辰就可以歇著?”達爾汗覺著匪夷所思,“沒見過誰家主子讓奴才乾這麼點活,從早乾到晚的都是尋常。”
奴隸,奴隸,一天不乾十幾個鐘頭怎麼叫奴隸?可周青峰卻隻讓手下的奴隸乾八小時就夠了。阿巴亥對此冷哼道:“你是不曉得那小子多體恤手下的奴才,吃好喝好睡的也好。他說與其讓一群沒精打采的奴隸磨洋工的乾一整天,不如讓他們精神抖擻的乾四個時辰。”
達爾汗還是覺著無法接受,“不好好乾活,用鞭子抽不就好了。還得讓他們好吃好喝,這那裡是奴才?再則,哪有那麼多吃喝?”
對,生產效率底下的時代,關鍵是沒有那麼多食物來供養。奴隸製的根本就是讓大部分底層進行低收益的勞動,換取少部分軍隊和高層的奢侈生活。
“周小子沒存糧。”阿巴亥解釋道,“他打算練一支強兵,冬天到了就出去搶。他對練兵還挺擅長的,蠱惑人心的手段也多。至少現在那些奴才們都挺信服,願意跟他乾。”
從城裡出來就是頭道鬆花江的河岸,隔著河岸能看到對麵伐木場一片火光。阿巴亥一行人從渡口坐船過河,到了對岸就發現整個工地的場麵大的驚人。
火把照耀下,首先看到是一排一排的奴隸正在列隊走向一口大鍋。列隊奴隸兩邊還有幾名手持皮鞭的奴隸在維持秩序。達爾汗靠近那口‘大鍋’,才發現那是一口架在火上燒的大水缸,裡頭好像煮著魚肉,冒出的氣味中夾雜濃濃的鹹鹽味道。
排隊的奴隸每個人上前喝一大碗魚湯。阿巴亥去問這是怎麼回事?才知道這些奴隸都是白天乾活表現優異之人,現在休息了就可以多喝一碗魚湯。
達爾汗毫不客氣的也索要了一碗魚湯,喝了一口就驚訝的喊道:“真的有鹽,這湯裡真的放了鹹鹽。而且還不少呢。這也是周小子弄得?他哪來那麼多鹹鹽?”
中原王朝實行鹽業專賣,靠鹽稅獲取大量財富。北地的女真部落更是將食鹽視作控製奴隸的重要手段,輕易不會拿出來,更不會大方的給奴隸吃。而周青峰在時空孤島內發現技校的食堂也被拉了進來,裡頭存了大量的精鹽。
阿巴亥知道點內情,隻當是周青峰的須彌芥子而沒有輕易開口。她繼續去找周青峰,結果就在一個隨意搭建的草棚子裡見到正在給幾十號奴隸上課的周大爺。
草棚子,爛泥地,鬆油火把,完全幕天席地的場合,周青峰卻好像置身世界級的新聞發布會一樣精神抖擻。他站在個土台子上,啟動了‘電喇叭’,用極其熱情洋溢的話語進行教育。
“喝水,一定要喝燒開的水。不要隨意喝渾水臟水,哪怕是有些看起來很乾淨的水,裡頭也可能有毒。隨便亂喝水的後果就是拉肚子,拉肚子會把人折騰死的。從今天開始,我們有專門燒開水的人,所以你們都要喝開水了。誰不喝開水,我就抽他,把他趕走。”
“以後禁止隨地大小便,就是說你們屙屎拉尿都給我到茅廁裡去。你們這些壞毛病惡心人不說,還到處傳染疾病。聽懂了沒有?有屎尿不能隨便拉,要到專門的茅廁去。被我發現亂拉亂屙,第一次抽鞭子,第二次被趕走。你們就回城裡去受苦吧。”
“你們還要記住自己所屬的隊伍,幾連幾排幾班的,都要給我記清楚了。以後出行不能隨便亂跑,要排隊,要和同班的人一起行動,要服從首長我的命令。”
“我們今天就講這三點。來,複習一下。誰能重複我剛剛說的話,首長我有獎勵啊。我給他糖水喝,香甜香甜的糖水啊,想要的舉手。”
周青峰的‘電喇叭’聲如雷鳴,整個工地的人想聽不到都不行。阿巴亥等人趕過來,隨行的侍女下意識就要去通報。可阿巴亥卻攔住道:“彆去,這個主子的脾氣古怪。你打擾他上課,他會發火的。”
達爾汗也跟著說道:“不用去通報,我們聽一聽周小子到底在乾嘛?”
台上的周青峰連問三遍,底下連個放屁的都沒有。沒奈何他隻能朝預先準備好的‘托’使眼色,好一會才有一支手畏畏縮縮的伸出來。
“好,有個同學舉手了,快上來回答吧。”周青峰把舉手的奴隸拉上土台,還讓對方朝著‘電喇叭’說話。上台的奴隸何時經曆過這等陣仗?被嚇的都要哭了,結結巴巴的複述周青峰剛剛講的三點,結果隻講了不能隨便屙屎拉尿,其他兩點就忘記了。
“這位同學,你叫什麼名字?”
“金哥兒。”
“好,這位金戈同學雖然隻講了一點,可他很勇敢。我很喜歡這樣勇敢的同學。來,所有人給他個鼓勵一下,喝一口糖水吧。”台上的周青峰啪啪啪的拍巴掌,底下的奴隸們也跟著響起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
金戈是哭著喝完周青峰端過來的糖水。等金戈一走,周青峰又開始大喊問道:“還有誰?還有誰記得我剛剛講的三點?隻要勇敢的站出來給大家複述一遍,首長我就有獎勵。”
周青峰在台上喊了半天,總算又蠱惑到一些膽子大些的奴隸。這些奴隸往往年歲都不大,又貪吃,對於周青峰的戒心比較小才敢舉手。而這些人無論回答狀況如何,隻要上台都有糖水喝。而他花了一個鐘頭,就為了反複宣傳自己開頭說的三點。
喝開水。
不要隨地大小便。
集體行動。
為了強化這三點,周青峰可謂是費儘全身力氣,使出渾身解數。效果麼......,他一喊下課,台下的奴隸又一哄而散。
阿巴亥趁著下課才上前找周青峰問道:“你在教什麼?好像也沒什麼用。”
“你不懂。”周青峰抓起自己的水杯潤潤喉,“教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我沒指望這些奴隸上一節課就變得聽話。我會給他們製定嚴格的紀律,然他們習慣過我給他們規劃的生活。而且我自己也要學習如何給人上課,這種培訓是雙向的。”
阿巴亥最討厭周青峰說‘你不懂’三個字了,每次聽到這三個字,就能看到周青峰一臉優越感的微笑。她又問道:“你剛剛讓奴才喊你什麼首長?你不是山羊貝子麼?”
周青峰當即暴怒,“阿巴亥,你故意的是不是?再亂喊,我就把你睡了!”
明知道周青峰極其討厭這個稱呼,可阿巴亥就是要喊。她還故意把自己身後的侍女和奴才喊上來,連達爾汗都不例外。她就是要向周青峰使小性子,哪怕事後會受罰也要如此。
達爾汗尷尬的要死,可他見到周青峰卻不敢再一口一個‘周小子’,而是把他當主子對待,跪地磕頭了。周青峰避開不受他的禮,說道:“我不是你的主子,彆跪我。”
“您已經是額赫庫倫的貝子爺,還是大汗都看重的人,也是達爾汗的主子了。”達爾汗還是執意要跪,起來後弓腰說道:“大汗原本想請您回去,隻是褚英貝勒那邊不答應。大汗又讓我帶了個畫師過來,說是要給貝子爺畫像,要親眼見見。”
達爾汗說的客氣,話語中半真半假。
“給我畫像?”周青峰的想法一貫清奇,他很來勁的說道:“好啊,好啊,給我畫像真是太好了。畫師在哪裡?”
畫師是個年輕人,見到周青峰照例跪下。周青峰問他要如何畫,他便回答要畫一張毫無新意的端坐半身像。
“半身像?”周青峰想到的是滿清皇帝那些醜不拉幾,毫無威嚴,更加無趣的半身畫像。他當即搖頭道:“不行,不行,不能給我畫這種。你得給我畫個好看的。”
畫像能有什麼好看的?
畫師麵色不解,隻見周青峰跑去把自己的傀儡山羊騎了過來。他在眾人麵前擺了個‘前蹄躍起,後蹄蹬地,一手握韁,一手揮揚’的姿勢。
“看見沒有?就畫我這個樣子。”周青峰這個‘騎羊躍蹄,揮斥方遒’的姿勢沒辦法長期維持,可他還有進一步的要求,“你彆畫我的羊啊,你把這匹羊想象成一匹馬。對了,我還需要一件紅色的披風。披風你會畫嗎?一定要把我畫的好看點,畫醜了可就砍你的頭。”
連畫個畫都能搞出這般不同,周青峰實在能折騰。對於他這等特彆的要求,達爾汗和阿巴亥都雙雙錯愕,畫師更是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