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打蔡誌偉不過是周青峰對自己內部組織進行有效管理的一部分。在蔡誌偉之前,他已經找好幾個人談話。對於到撫順後發生的各種過錯,他都進行口頭訓誡,並不加以懲罰。不過在人事安排上,則要進行一些預防性的設置。
回到林家客棧的辦公室,金戈抱著一份備忘錄找了過來。這個從額赫庫倫救回來的孩子現在成了周青峰和徐冰的小跑腿,也負責一定秘書和內勤的工作。
“今日有什麼事?”周青峰問道。
“城裡王凱王員外的管家送來了五十石雜糧,說願意跟我們合作開墾些農田。那管家還說首長若是有空,他願意再次拜訪就此事詳談。”金戈說道。
“這個奸商在打什麼鬼主意?”周青峰原本就想跟王凱合作進行一些商業上的開發,可王凱卻在背地裡跟他搞鬼。加之他昨晚無意間又跟另一勢力更大的遼東葉家聯係上,王員外的價值就下降了不少。
“讓孫老爺子去跟王家談吧。對了,讓老爺子去城裡的葉家文店,我在哪裡談了一筆生意。”周青峰不再直接處理這些瑣碎事務,具體細節都交給孫老爺子去辦。金戈從身上摸出一支鉛筆,在備忘錄上記下。這孩子如今識字也多,可以做不少事了。
金戈繼續彙報道:“昨日開始,我們就盯著城裡其他地方的醫館。從昨天下午開始,十幾家醫館的大夫全部都被請去出診。還有藥店的生意也突然好了起來,治傷寒的幾味藥全部賣空了。我們的人去問,店家都搖頭說沒貨。”
周青峰聞言冷笑,傷寒這種病不好治,不少庸醫配的藥方不但無效,還會坑人。現在唯一的特效藥就是他手裡掌握的氯黴素。現在的傷寒杆菌沒有耐藥性,隻需要很小劑量就可以控製住病情。這種能救命的藥是他用來收攏人心的殺手鐧。
“那些大夫都被請到誰家去了?”周青峰問道。
金戈頓時一愣,搖頭說沒查。這孩子身邊有一隻組織鬆散的‘兒童團’,都是測驗沒通過無法進入學堂的半大孩子。他們每天拿點吃食就能為周青峰滿城的打聽消息。負責組織這支非正規隊伍的是徐冰,不過顯然徐冰還沒空對這些孩子進行有效的培訓。
“去查一查大夫被請到誰家了?同時搞清楚現在究竟有多少人得了傷寒。我需要具體的數字。”周青峰命令道。
“可大家都怕染上病,不敢去打聽。”金戈說道。
“讓你那些小夥伴卻徐冰姐那邊喝藥水,喝了就不會染病的。這幾日辛苦些,我會多給飯食,讓你的小夥伴吃飽肚子。”周青峰說道。眼下瘟疫即將爆發,可爆發的情況也要在掌控中。那些人該死,那些人該救,都是需要統計的。
周青峰還問道:“千戶所的那些官老爺有什麼動靜?”
現在唯一能阻止周青峰擴張的就隻有李永芳為首的那些官僚了,周青峰盼著他們一如既往的反應遲鈍,不要來搗亂。
金戈連忙看了看手上的備忘錄道:“我們買通了李遊擊家的一名下人,他說李大人已經知曉此事,卻並未有何動靜。
甚至有人聽李大人的師爺說‘盼著城裡多病死些人家,好低價買些產業’。此外城裡不少修士被請到幾個官老爺家裡,說是施法驅邪,消除病氣,保家宅平安。”
意料之中,亦是情理之中......。
大明這社會等級分明,上位者看下位者簡直豬狗不如。
周青峰吩咐道:“嚴密盯著城裡那些官老爺,有什麼動靜立刻上報給我。這次若是成功,我們將能控製一座城。”
“那少爺你就是城主嗎?”金戈其實不明了周青峰的計劃,卻對城主這個頭銜很感興趣。在他看來,城主就是最大的官。
周青峰微笑點頭,算是默認了。他又問道:“我讓你去尋幾個和你一般年紀,機靈點的孩子,你尋來了嗎?”
“尋到一個。”
“就一個?”
周青峰心想:光是我手下就有至少上百少年了,就一個機靈點的?
一會的功夫,金戈就領了個木木呆呆的女孩走進周青峰的辦公室。這女孩紮了個小辮,兩眼無神,穿著身破衣服,縮手縮腳的,怎麼看也不機靈。
當周青峰皺眉時,金戈卻指著女孩說道:“她叫春妮,就是她帶著幾個被賣掉的姑娘從‘秀春樓’裡逃了出來。我在街上打聽消息時跟她撞見,告訴她城西能混口飯吃,她就壯著膽子跑來了。”
啊......,花娘那事就是你這小丫頭惹出來的啊?
這倒是讓周青峰頗為動容,妓院那種地方對買來的女孩控製的極嚴,能逃出來可不容易。他看眼前這姑娘木然的樣子,猜想這是不是一種天然的偽裝?
“多大了?”
“十二。”
“識字嗎?”
“不識。”
“哪裡人啊?”
“不知道。”
“你爹媽在哪裡?”
“他們把我賣了,我不記得他們了。”
小姑娘警惕性很重,卻一直是副怯生生的模樣。周青峰半天也沒問出個什麼來,不禁對她更為感興趣。“春妮,學堂招人的時候,你怎麼沒被選上?”
“他們說要招聰明人,我很笨的。”女孩說道。
“金戈說你很機靈。”
“他看錯了。”
這女孩說話倒是流利,周青峰看她蓬頭垢麵,衣服上也臟兮兮,顯然是故意弄得。因為所有加入他手下的人都有一條規定,衣著整潔,手腳乾淨。
“春妮,你若是一直在我麵前扮蠢,那就是真蠢了。我問你一次,也隻問一次,你想不想過不受人欺負的好日子?”
周青峰笑吟吟的盯著女孩,盯著她的眼睛。女孩的對答一直迅速,可等周青峰這‘隻問一次’的問題出來,她就沉默了好久。一旁的金戈在悄悄的捅這女孩,女孩卻半天不為所動的和周青峰對視。
好一會後女孩開口道:“我不想給彆人當個奴婢。”
“沒人要你當奴婢。你入我門下,我就會照顧你,培養你,代價就是你得遵從我製定的規矩。”
“有哪些規矩?”
“啊......,你這倒是問倒我了。”周青峰撓撓頭,“這段日子忙得很,我的規矩還沒製定完呢。大意是‘不偷不搶不要故意坑害彆人,做人有信用,做事有底限,必要時要為集體的利益作出犧牲’。”
女孩顯然是沒聽懂,隻是愣愣的看著周青峰。周青峰卻忽然狐疑的盯著女孩的臉,他從自己座位後站出來,伸手就摸了摸女孩的臉。她的臉頰下陷,有點瘦,可肌膚卻很滑,非常嫩滑。
“你叫春妮?”周青峰又抓起女孩的手瞧了瞧,“你不像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倒像是錦衣玉食的大家小姐。你看看你這手指,故意用泥巴摸黑也沒用啊,皮肉跟白蔥似得嫩。”
被周青峰摸臉時,女孩就排斥的想避開,被抓住手後更是連忙後縮。她把頭一低,不再言語。兩人麵對麵時,周青峰估量了一番女孩的個頭,一米五左右。在這個時代,這個年齡,不算矮了。
“你想不想留下?”
“想。”
“我原本要找個機靈點能識字的女孩,如金戈般給我身邊的徐姐兒跑跑腿。不過你來曆不明,......。”
聽到周青峰說‘來曆不明’時,女孩嘴巴張了張似乎想開口說點什麼,或者是求情。可周青峰卻繼續說道:“你去學堂吧,先接受培訓,多學點知識。你什麼時候說清楚自己的來曆,我們再談其他的。”
周青峰又對金戈說道:“再去找個機靈點的,我和徐姐兒身邊都需要有人跑腿。不過得找靠得住的,彆被敵人安插進探子來了。”
“我不是探子。”女孩忽然提高音量說道,語氣中有些委屈。
周青峰卻不管她,隻對金戈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哦哦......。”金戈年齡小,機靈歸機靈卻不太懂人情世故。他以為自己按周青峰的要求找來個聰明人,卻沒想到這女孩身上還藏著不肯說的秘密。周青峰問他,他才回過神說道:“還有就是葬禮的事,徐姐兒說一切都準備好了,問首長要把葬禮訂在什麼時候?”
這倒是一件重要的事,也是讓周青峰既憤怒又難過的事。
前兩天刺客來襲,殺了不少人還逃之夭夭。這都幾天了,追查一點線索都沒有。說不清這刺客什麼時候還會再來,想想對方那無孔不入的身手,這事算是周青峰的一塊心病。
而在遇刺的當晚,有三名負責外圍警戒的哨兵在第一時刻就被殺死。能跟周青峰鏈接軍陣的都是對他有相當效忠之心的人,這些人的死亡對周青峰來說是個不小的損失。死掉的哨兵中有一個還是從額赫庫倫逃出來的奴隸,是周青峰的嫡係。
在彆人看來,一個奴隸,一個普通手下,一個毫無背景的人,死就死了。有一副棺材埋進土裡就不錯,還有什麼可以奢求的?連孫老爺子都沒有提任何要求,隻說‘好好安葬’。
但周青峰卻不這樣想,他要對這個葬禮好好操辦一下,要隆重,肅穆,大氣。要讓所有追隨自己的人感到哪怕是死,也是值得的——來自未來的人,隻要有些不一樣的理念。
看看自己寫的日程安排,周青峰答道:“跟徐姐兒說一聲,同時跟孫老爺子說一聲,葬禮明天進行。所有骨乾都必須到場,我們送自己的兄弟最後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