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日常政務,周青峰一般將不那麼緊急卻最棘手的放在最後。今天的棘手報告隻有區區幾頁紙,圖紙上粗陋的畫著寥寥幾筆,勾勒出一門火炮的外形,以及一個高鼻深目的西方人麵孔。
這是安全部的情報員從遼東發回來的。在收到情報時,這名情報員已經犧牲。最近在建奴內部的情報體係出現毀滅性的損失,有一條線在幾天時間內死亡了十幾個情報員。
周青峰手裡的幾頁紙是安排適合北麵冰雪天氣的冰凰去獲取的。那個小蘿莉回來就說建奴那邊出現很大變化,漢人奴隸都被強行信了什麼泰西人的教,跟在果阿的天主教很像,卻又有些不同。
在取回來的情報上,清楚的描繪了建奴在過去近一年時間獲得的進步。最其中最顯眼的就是他們手頭多了許多火炮,還都是大口徑的重炮。犧牲的情報員繪製了這種火炮的外形,這絕不可能是建奴自己發展能獲得的進步,必然有外援。
“建奴高層似有共識,其畏懼我‘革命軍’迅猛增長之勢力,有意在近期內強行擴充軍隊發動決戰,遏製我方發展。”情報員留下的字跡潦草,看得出是在匆忙中寫的。說不定這無名之人在寫完情報後不久就遇難了。
在情報的第二頁,“明廷在向建奴大量提供鐵料,助其製造火炮火銃。有泰西工匠參與,半年間便有大小數百門火炮列裝。此外還有泰西軍伍之人助其訓練,軍勢已不可小覷。”
第三頁上甚至還留有發黑的血跡,字跡最是難以辨認,“泰西教士有洗腦之力,我漢家之人恐成順民。去年建奴糧食豐收,其兵力暴增,今年……。”
再往後,字跡就徹底看不清了。周青峰仔細辨認了半天,隻能猜測情報員似乎要寫關於建奴獲得外援之事,隻可惜其中語述不詳,叫人難以推斷。
“建奴,明廷,泰西。”周青峰看了看辦公室牆壁上掛的地圖,眉頭不展。
目前唐山的煤鋼聯合體正在建造當中,發展速度很快。隻要這個聯合體開始投產,‘革命軍’的鋼鐵年產量就能迅速爬上十萬噸。而為了保衛這個突出在外的鋼鐵基地,‘革命軍’在去年下半年開始了第四階段的擴軍機會,準備將軍隊數量提升到十萬。
“十萬裝備燧發槍和新式火炮,有著完善後勤和指揮體係的軍隊。”周青峰捏了捏額頭,低聲自語道:“太貴了。”
自從有了洞天福地,‘革命軍’內部的人才缺口得到大大緩解。部隊指揮人員也被丟進去進行進修重造。可隨著近衛隊規模如同吹氣球般的擴張,合格軍官的匱乏問題不但沒有得到緩解,反而更加嚴重。
十萬軍隊的消耗並不是一萬軍隊消耗乘以十,而是乘以一百!
規模大了,消耗暴增。那怕以‘革命軍’賺錢的速度,也對強力軍隊的消耗感到吃不消。畢竟他們的工業化才剛剛開始,工業品的價格還是太貴,農產品的產量雖然在暴增,可還是不足。
“若是再給我一年時間,我還需要一年的時間。”周青峰心裡嘀咕著,他又看向犧牲情報員發回的斑駁紙頁,“可敵人不會給我這個時間。黃太吉來過我的腹地,他可能知道自己若是不拚死一搏,就要被我平推了。”
現如今‘革命軍’的地盤正欣欣向榮。
果阿在冬天也有二十幾度的氣溫,朝鮮的平壤和漢城已經被拿下。印度土王都很乖覺,光海君也被抓到金州去寫回憶錄了。這兩個地方都在向‘革命軍’提供糧食和礦產,以及龐大的對外市場。
經過半年的休養生息,山東地區的秩序得到恢複,土改後的農村正在煥發活力。山東的人口要比天津和遼南加起來還多,‘革命軍’可以從這裡輕易的獲得人力資源。第四期擴軍的大部分兵員來自山東。
可是現在老百姓隻是從食不果腹,衣不遮體變成稍微能吃飽飯,穿暖衣。距離豐衣足食還有很遠的路。畢竟過去的底子實在太差,明廷對社會的管理能力實在太差,甚至是嚴重摧殘。而敵人呢……
“自打有了奪妻之恨,黃太吉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可就算有了明廷幫他,他目前的發展速度也太快了吧?”周青峰又看向地圖。
明廷已經爛透了,雖然江南還有些勢力,卻不足以對‘革命軍’造成威脅。周青峰還派兵從唐山向北,堵住了京城和山海關方向的聯係,斷絕對方向建奴提供援助的通道。可現在看來這種圍堵隻是給建奴製造了些麻煩,卻並沒有斷絕其獲得外援的所有路徑。
“晉商那幫王八蛋,他們肯定是走蒙古那邊在給黃太吉輸血。鋼鐵,食鹽,藥材,茶葉,甚至可能還包括糧食。”周青峰隻要想到自己為了北地百姓能活下去而平價供糧,可這些低價糧很可能就那些奸商高價賣給建奴,他心裡就是一陣陣的怒火。
周青峰曾經向孫承宗許諾一年之內不打京城。可這種許諾就是廁紙,好用就用,不好用就丟。之前不打京城,是因為他不想讓戰爭打斷自己領地的快速發展。現在不打京城,也是因為這種快速發展勢頭極好,貿然轉入戰爭狀態對經濟和工業都將造成傷害。
比如說現在軍工外貿就非常的好,大量的火繩槍和鑄造火炮被賣到果阿。不管是印度土王還是歐洲白佬,都對東方武器的質量讚不絕口。如果要打仗,軍工業肯定全力備戰,這筆錢就賺不到了。
“不行,不行,不能這樣急功近利。”周青峰很是苦惱的搖搖頭,“我不是一個商人,不能如此短視。這天下的生意做不完,而我必須從戰略的角度看問題。生意今天不做,明天還可以做。可戰爭,從來就沒有做好準備再打的戰爭。”
周青峰在演武棋盤中搞過好幾次戰略級彆的模擬,每次都是‘隻要再給我點時間進行發展,我能做得更好’。可每次他抱著這種想法開戰,總是被弱勢對手打的手忙腳亂。
都說‘光腳不怕穿鞋的’。過去他光著腳是個秩序破壞者,可現在他穿上鞋就是個秩序維持者。這其中的心態和處境完全不一樣,應對方式也大大的不一樣。
目前‘革命軍’在天津兩個旅,唐山,海州,旅順,保定,濟南,平壤,漢城,果阿各一個旅。這裡十個旅就是五萬人,是第四期軍力擴編出來的初步成果。而本次擴編還未完成,還有五萬新兵在訓練營裡加緊訓練。軍工廠正慢條斯理的給部隊生產武器。
相比彆家勢力動不動就十幾萬幾十萬的兵力,‘革命軍’一直以來兵力就非常有限。不過周青峰手下都是精銳,相比之下彆家勢力往往兵民不分,精銳數量隻占十分之一甚至是二十分之一。
如今‘革命軍’地盤大了,可近衛隊差點就變成了地方守備隊。周青峰沉吟了一會後立刻在自己案頭上寫道:“第一,抽調十萬民兵進行強化訓練,編製為輕裝的預備役部隊負責鎮守各個主要城市。
第二,將近衛隊改編為‘國防軍’。將主力集中起來,建立軍一級的參謀指揮體製,應對即將開始的戰略進攻。第三,‘革命軍’轉入戰時體製,削減民生和外貿訂單,優先完成軍隊換裝和訓練。第四,準備拿下京城,堵住建奴獲取外援的通道。”
周青峰寫下幾條備忘錄,然後就將其和最近的遼東情報一起抄送給了其他幾名穿越者。眾人進行內部討論後,基本同意了周青峰準備打仗解決建奴這個心腹之患的行動——畢竟有這幫野人在,大夥心裡總是覺著不舒服,睡覺都不安穩。
就在周青峰為遼東的局勢而做出變化,努爾哈赤正在沈陽新建的一座教堂內舉行彌撒。教堂內還是有十字架和耶穌像,隻是高舉權杖的野豬皮卻穿著華麗的法袍,對前來祈禱的信徒們大聲喊道:“我,愛新覺羅.努爾哈赤便是天主下凡,要洗清世人的罪孽,帶你們上天堂。”
來自泰西的艾儒略站在一旁臉皮直抽抽,他是萬萬沒想到自己千辛萬苦跑到這荒蠻之地來傳教,結果卻傳出眼前這個怪胎。彆家的土著都是說啥就信啥,偏偏這裡的土著卻喜歡改造。尤其是這野蠻的奴隸主跟彎腰的漢家讀書人結合後,更是開創性的搞出了新花樣。
“讚美主,讚美努爾哈赤!”底下的信徒在高呼。
台上的野豬皮更是渾身放射金光,繼續喊道:“無論爾等做什麼,都必奉我的名;你們要用我的名祈禱,要奉我的名祈求……。”
艾儒略已經聽不下去了,可他偏偏走不了。他帶著非常誠懇的心前來傳教,可這裡的奴隸主在學會他的洗腦把戲後,立馬加以改進。原本信仰上帝,現在變成了信仰這野豬皮。
耶穌會是收集信徒的願力給虛無的上帝,再由神職人員進行統一分配。野豬皮則乾脆的很——為什麼要把願力給上帝,直接給我不就得了。
被改造後的‘拜上帝教’展現了它強大的洗腦作用。通過食物和鞭子,大量女真人,蒙古人,漢人都加入了教會。因為隻有加入教會才能生存。
隻要經過洗腦,受到重壓的奴隸們無法抵抗,反而會對主子生出一種畸形的感情。這種管理手法比一味的強壓好太多了,奴隸們變得順從,願意乾活。而有組織的祈禱為野豬皮提供了強大的願力,也讓他能展現更加駭人的神跡,又進一步強化了他的權力。
努爾哈赤在台上放射金光,借助彌撒彙聚百萬信徒的願力,令他的修為直接衝入十層的超絕境界。在他無邊的威勢之下,教堂內眾人無不低首。
滔滔威勢下,趴在地上的黃太吉既感到驚栗顫抖又極為興奮激動,“父汗可以做的,我也可以做到。這教是我創立的,我也可以成為教皇。我要複仇,我要去殺了那個帶給我羞辱的周青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