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今天就算是為國儘忠了!”
‘遼東’號的艦橋內,‘革命軍’海軍司令朱誠琇一臉的悲憤。他身邊的大副,二副,舵手,繪圖員,乃至站在桅杆上的瞭望手都是悲憤至極——我們他娘的就一條船呀,聽說對麵幾十條船。還有七艘特彆厲害的,領頭的甚至跟我們一樣大,炮還比多十倍!
這他娘的怎麼打?
我們死定啦!
海軍將士們受命登船前,累死累活的扁毛駕機偵查了一番,回來做了戰情通報。扁毛也不太懂船,隻說敵人有‘一艘特彆大,炮特彆多,比得上‘遼東’號的戰艦。還有六艘小一號類似標準運輸船的戰艦,炮也很多。此外還有幾十艘弱一點的水師大船。’
聽到這等通報,朱誠琇心頭就涼了半截。他之前一直指揮五十噸級彆的通勤艇,前三個月造船廠剛剛下水舾裝了一艘千噸級的主力艦。為不忘收複遼東,周青峰特意命名為‘遼東’號。
由於海軍建設實在太複雜,負責造船廠的趙澤不得不帶著一票造船工人和海軍人員跑到洞天福地裡進修了幾年,才重點保證了這艘戰艦的順利建造和海試。
海軍不是沒有其他戰艦,可軍艦操作複雜,海軍人數又有限,就隻能先把這艘大船開出來。朱誠琇等人原本對指揮這樣一艘巨艦表示萬分欣喜——結果海試才三個月,就被下令出海作戰。
對手還特彆的強。
這簡直就是才上幼兒園,就被要求去考博士後,太為難人了!
時間緊,任務急,朱誠琇等人連遺書都沒來得及寫,就匆匆忙忙的開著排水量一千噸的‘遼東’號出來了。
因為負責造船廠的趙澤之前壓根不懂船舶,臨時抱佛腳設計的這艘鐵肋木殼‘遼東’號。因此這艘船用了一大堆很時髦的技術。至於這些技術好不好,誰也沒底。
這年頭正常帆船大多方方正正,可‘遼東’號卻用了流線外形的飛剪艏。風帆戰艦都高高大大,有多層甲板,在兩舷開窗安置火炮。‘遼東’號卻用了很低的乾舷比,船型低矮,修長。它隻有六門火炮,全在船麵甲板的回旋炮塔內。
其他方船艉,蒸汽動力,螺旋槳推進等等技術就不提了,總之這是一艘跟當前時代完全格格不入的戰艦。朱誠琇接艦的時候覺著這船太好了,可現在要他去打仗,他卻覺著自己這次真的死定了——對麵有幾十艘船哪,火炮也比我們多幾十倍。
所謂‘亂拳打死老師傅’,‘遼東’號再強,單挑也挑不過呀。
要不是關係整個家族,關係自己命運,朱誠琇真心不想出戰。可現在他不得不來,還得拚死一搏。因為大帥親自下令要全殲來敵,一個都不許放過。朱誠琇覺著自己真是夠慘——讓我單艦搏殺幾十條船就夠過分了,竟然還要我全殲!
這真是很無恥的要求。
按照扁毛給的指示,朱誠琇一邊在艦橋裡眼角濕潤的寫遺書,一邊以十二節的巡航速度離開了旅順港。他才出來沒多久,就一頭撞上了對麵正通過老鐵山水道的羅伊艦隊。
‘阿姆斯特丹’號的桅杆更高,瞭望手經驗更多,首先發現了正快速衝來的‘遼東’號,提前示警。麵對這氣勢洶洶的戰艦,指揮艦隊的羅伊爵士立馬意識到不妙——大海上見麵就乾架的事太多了。不管是殺人放火還是攔路搶劫,勝利者從來不受指責。
由於目前是北風,羅伊艦隊為了向西通過老鐵山水道而走的‘之’字形航線。‘阿姆斯特丹’號上的旗手飛快舞動著信號旗,下令其後頭跟隨的六艘武裝商船改變航向,以側麵橫隊朝向北麵,準備迎擊那艘冒黑煙的來襲船隻。
羅伊艦隊突然的變陣讓後頭跟著的幾十艘偽明船隻也意識到不對勁。他們同樣在不停的傳遞信息,試圖偏轉南下,躲避即將發生的戰鬥。一艘兩千料的大福船上,海商李旦就站在船舷邊用望遠鏡看著,胸腹間就一直翻騰不休,很是難受。
大明海商勢力不小,富可敵國者數不勝數。比如這李旦就掌握了對日貿易的航路,坐地發財,東亞這一片的海上勢力都要對他恭敬幾分。
可勢力不小卻不等於實力強大,李旦的船最大也就兩千料,一百噸左右。這跟幾個西方殖民者動不動就五百噸乃至千噸的大船相差甚遠。船大一倍,跑一趟海路的利潤就至少大三四倍。他一直想要大船,奈何江南的船工船匠就是不會造西式的大船。
大明造船差也就算了,造炮就差距更大。西方科技成體係的發展正是從十五十六世紀開始的,無論是冶金還是機械加工,西方都正在逐漸甩開東方。這就導致西方的火器越來越精良。
李旦明明掌控航路,賺的也不少,可麵對西方人還是要低一頭。西方人看李旦就是個地頭蛇,李旦看西方人都是過江龍。李旦一直覺著東方沒人能造出堪比西方‘蓋倫船’的設計,可今天卻發現這北麵迅速崛起的‘革命軍’不但造了,還造了更好的。
不用風帆就可以航海,這在海貿上實在是太便利了。這船還跑的那麼快,那就更是叫人眼熱。李旦一直覺著荷蘭人那條‘阿姆斯特丹’號是頂級大船,現在卻覺著對麵那條刷了白漆的戰艦才是真的強者。
江南來的船隊中,如李旦這般心思的太多了。就當這些人心頭翻騰,對‘遼東’號垂涎三尺,桅杆上的瞭望手卻忽然大喊‘那條船朝我們來了’。
哎呦……,要糟!
‘遼東’號不但跑得快,還特彆靈活。七艘泰西大船的一字橫陣還沒布好,它就一轉舵偏向東,朝李旦這些‘小船’來了——偽明派出這些船大多運兵,準備登陸北方某地襲擾‘革命軍’。李旦則亦商亦匪,抱著搶劫的目的而來。可他們數量雖多,戰力卻最差。
朱誠琇顯然是‘柿子先挑軟的捏’,那怕要死也先拉幾個墊背的。
李旦等船本就在掉頭南下躲避,他們掛滿帆後速度倒也快的很,瞬間也能衝上個八節十節。隻是他們回頭一看,那艘冒黑煙的白色戰艦竟然還能加速,一口氣飆到了十五節——兩台一千馬力的蒸汽機給‘遼東’號提供動力,飛剪艏的流線外形更是讓它能提高航速。
十五節呀!
在這個風帆時代,能跑十節就是快速,十五節是要逆天啊!
當七艘泰西大船上的瞭望手給出自己觀察到的航速,船上的船長到水手都跟看上帝似的看向那艘白色的戰艦——因為速度太快,飛剪艏前浪花翻騰,真有種劈波斬浪的暢快!
隻是這暢快放在敵人眼裡卻是驚懼。
“向那艘戰艦發信號。告訴它,我們是來自荷蘭的商船,我們無意與之為敵。”羅伊爵士瞬間就明白己方雖然數量占優,可艦船性能上遠遠落後。這真要開打了,七艘船未必打得過人家一艘——光是這十五節的速度,‘阿姆斯特丹’號拍馬也追不上呀。
羅伊爵士這算是認慫了嗎?
不!
人家才不認慫呢。他隨後就又下令:“讓後麵的船向我們靠攏,我們必須以密集隊形抵抗這艘快速戰艦。命令所有炮手打開炮門,裝填彈藥隨時做好戰鬥準備。我們很可能要麵對一場惡戰。”
船舷靠近海麵,為了防止海浪進入船體,風帆戰艦兩舷都用炮門封閉。如果一支艦隊前往某個彆家的港口,為了友好都是要封閉炮門,甚至要封閉火炮,並且允許港口派人檢查。而打開炮門,裝填彈藥就意味著一件事,這條船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隨時可以開火。
羅伊艦隊的旗手在不斷的傳遞信息,可奈何正在指揮‘遼東’號的朱誠琇壓根就沒在意。他已經下令給兩個鍋爐加壓,動力提升到最大,以極高的速度在海麵上畫出一個大大的弧形。
高速大角度轉彎,‘遼東’號的船體傾斜,一側船舷似乎都要擦過海麵,海浪都為之不斷波動。它從一艘偽明水師的商船前劃過,掀起一陣波濤。
起伏的波浪在不斷擴散,傳遞到遠處帶動那艘商船都劇烈晃動。商船上的水手驚駭欲死,到處抓東西固定自己,卻還是跌跌撞撞。
這等玩特技般的做法就隻為能最快速的進入戰位,當‘遼東’號再次修正船體,它船甲板上的六門火炮正好對準了正在逃跑的李旦座船——雙方距離不到百米,李旦看著對麵又粗又大的炮口,立刻撕心裂肺般的喊道:“開炮,開炮,快開炮!”
轟轟轟的一連串炮聲響起,開火的卻是‘遼東’號上安裝的六門主炮。
短管大口徑重型艦炮,這是‘革命軍’在摒棄了常規側舷火炮布置方式後,特意製造的新玩意。因為當前的技術沒辦法解決艦船炮擊穩定的問題,所以艦炮對於射程沒啥要求。英國海軍到了十九世紀早期都還在百米距離內開火,因為距離太遠命中率太低。
正因為海上的特殊環境,設計艦炮的趙澤乾脆走極端。他減少‘遼東’號上的艦炮數量,製造可回旋的火炮滑軌,把口徑做大,威力提升,儘量一發入魂!
而現在百米的近距離下,被六門大口徑主炮瞄準的李旦座船就成了驗證趙澤想法的第一個目標——六發大口徑卵形實心彈全數噴了過來,目標是隻有‘遼東’號十分之一排水量的一艘‘小船’。
隆隆炮聲在海麵傳開,六發炮彈全部命中。
李旦的座船當即遭受重創,側麵的船體連續爆開。大口徑彈丸完美的傳遞了自己攜帶的殺傷動能,目標的內部結構被打的徹底瓦解。船舷瞬間進水,歪斜。
目標船上的水手不是在中彈的那一刻拋飛,就是在中彈後不斷跳海。沒個兩分鐘,那艘船就沉了。隻留大量破爛的木板和屍首漂浮在海麵上。縱橫東亞海麵二三十年的大海商,大海盜,大船主李旦就這麼完蛋了。
虐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