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氣笑:“你的身體是死的,放在以往,我才懶得多費事。若不是看你心臟在複蘇,我用得著付出...那麼多好東西給你重塑身軀?你是個死人,沒辦法用常規的法子洗經伐髓,若你不願,好呀,神兵隨便弄一把。或者,煉成屍傀。你自己選。”
夜溪心緒複雜:“我還能活?”
做個活人嗎?
“心活了,人就活了。”
那她要不要活?活了的她還是喪屍王嗎?她又能做人了?可做人還有什麼意義?可她以前是人啊。但現在不是了啊,早不是了啊。做喪屍的王挺好的。可做人的時候也挺好的。人?喪屍?喪屍?人?
竹子冷眼看著她糾結來糾結去,臉上一會兒猙獰一會兒平靜,一會兒平靜一會兒猙獰,最後弄得一半猙獰一半平靜,鬼似的。
喝了口小酒,自己想去吧,哪個新生事物的誕生不是衝破重重矛盾而來的啊。
得自己想清楚,他可不想日後落埋怨。
光線明明暗暗,夜王臉上明明滅滅,不知過了多久,終於下定決心——乾!
她才轉過彎兒來,變成人什麼的,根本不可能的。人是有靈魂的,她的靈魂呢?晶核!都變成石頭了還能逆轉了?況且竹子說了讓她護住晶核的。晶核在,她就是喪屍,變回人什麼的純屬自作多情想多了。
但一個保證還是要的。
“腦殼,我可以給你,但腦花,你不能動。”
竹子無語:“當誰都和你一樣重口味呢。”
夜溪不語,記憶她可以儲存在晶核裡,但感情呢?雖然這個世界的鬼體一樣承載感情,但她不一樣啊,萬一嬌嫩的大腦受損她變成沒感情的機器呢?
嘖嘖,說得好像為低階喪屍的時候就有感情似的。
精神力緩緩退入大腦,緊緊貼著頭骨內的空間邊緣一層一層設下防護。
雖然下定決心,但不是不忐忑的,我的娘哎,自己把自己剝得隻剩大腦,就問還有誰!
腦殼很快變得柔軟,骨縫兒處冰涼的感覺滲進來,夜溪的意識打了個哆嗦,是生命水,生命水滲透進來柔柔的包裹住她的大腦,保護並滋潤著,白裡透著微微灰色的大腦在發光,顏色慢慢向著瑩白轉化。
感覺腦細胞在跳舞,夜溪驚訝,這是在複活她的大腦?
喪屍的大腦有些奇特,看上去死了,但又詭異的活著。腦子被削半邊,但隻要晶核不動,腦花還有,依舊能長回去。晶核沒了,當然死掉。可腦花沒了,晶核即便還在,也會死掉。
兩者缺一不可。
這樣算是共生吧。
唯一的不同是,晶核一點損傷都受不起,腦花卻可以承受一定程度的傷害。
但即便進化成王,腦花也是白裡透灰死氣沉沉的顏色。
現在,此刻,她的腦花被生命水滋潤的正在活過來。
“竹——”
戛然而止,夜溪驚恐的感覺到腮幫子嘩啦掉了下去,同時視野也有些奇怪。
啊——眼珠子飄出來了啊啊啊——
竹子:“不要說話了,你現在真的很醜。”
真的很醜。
很醜。
醜。
夜溪氣惱,乾脆切斷身體感知,隻用精神力。
一看,好嘛,自己就是標標準準沸水煮的活羊啊。隻見全身上下,皮膚已經煮化了,頭發早沒了,她完美的肌肉塊變成淡粉的顏色,似乎帶著莫名熟透的香氣,正一塊一塊掉下來,打著轉兒慢悠悠沉底,露出白生生的骨架來。
骨架目前是完整的,但裡頭的結構已經變脆變軟。
但出乎意料的是,填滿先天之氣的地方看著搖搖擺擺即將隨波逐流,扭來扭去,卻始終沒有散去,更沒有融化。
小宮殿一行之後,她用藥園裡的氣填充滿所有經脈,原本丹田位置還有些她自己合成的先天之氣,所剩不多,但後來也不知怎的,先天之氣竟把藥園裡的氣給同化了。
也不知裡頭是個什麼原理。
一股精神力飛上爐沿,化成透明小人站在竹子旁邊。
“這水是什麼?這麼厲害。”
“想要?”
“嗯。”
她這副殼子之硬,敢跟上品仙寶硬杠,這水豈不是往上品仙寶上一潑就給廢了?
想想以後,麵對成千上萬的敵人,她隻需要拿著瓢潑,哇哢哢——
竹子打斷她的美夢:“想太多,這東西神界有的是,隻是普通的煉器水,用來溶解材料濾去雜質的,對神軀一點用沒有。”
好吧,是她眼界太低,她都要去神界了,做什麼還想在仙界逞威風啊。
想到此,不由感慨:“沒覺得怎麼著呢,我竟然就要去神界了。嘖嘖,妒忌死彆人啊。”
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呢。
竹子:“仙界巴不得把你這個異數送走。”
所以,不用不好意思,趕緊滾吧。
不開口能憋死你?一張破嘴怪不得樹敵那麼多。
“你打算用什麼材料給我構建新身體?”
“沒打算啊。”
“什麼?!”精神小人跳起來,恨不得鑽進竹子耳朵裡吼。
竹子優雅的掏了掏耳朵:“你叫吧,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聽見的。”
“...”
見她冷靜下來,竹子先罵了聲蠢。
“我又不是做機關傀儡,用什麼材料?當然要你自己長。”
自己長?
夜溪恍惚,朝下看,不用看她也知道,骨架已經開始在消融了,身體的位置隻剩下先天之氣漁網似的在大腦下搖擺,而大腦瑩瑩生輝,整個形象看上去特彆的像一隻——水母。
“你是說,生命水?生命水能刺激我的大腦從而長出新的身體來?”
好不可思議啊,隻剩一個沒殼子的大腦呢,但——克隆什麼的用的材料也不多啊。
所以,自己要有一個克隆體了?
“當然可以。或者,”竹子側過頭來,垂著眼看她:“你腦子裡那顆草,也可以的。九轉神草,活死人生白骨還是謙虛,哪怕隻有一片指甲蓋,它都養出完整的身體來。要不要我——”
“不用不用不用了,謝謝您,請您彆惦記我腦子裡的東西行嗎?”
雖然是事實,但腦子裡長草?你說句精神空間裡的神花會死會死嗎?
竹子:非人啊,你保留了人的虛偽。
默默看了會兒,心裡貓抓似的。
“我的新身體...多久能長出來?”
竹子:“等這鍋水熬乾。”
“...”
煮乾一片海,海枯石爛呀。
竹子又道:“勸你先不要抱太大期望,我也不知你長出的新身體會是怎樣,畢竟是你此間唯一,我連抓個你同族做實驗的機會都沒有。”
夜溪驚悚:“不會長成蜘蛛吧?”
“或者,蛆?”竹子惡意逗她。
擦,不能忍了,一腳踹過去。
竹子隻是袖角動了動,小人抬著一條腿原地打轉,風車似的。
終於停下,夜溪臉色發黑:“你敢胡來,我真跟你拚命。”
一根手指頭按過來,竹子戲謔:“那你就專心一點,小心腦子裡亂想什麼就長成什麼。”
夜溪一激靈,立即盤腿擺了個問心的姿勢,閉目冥想,人形人形人形...
竹子收回手指一笑,這麼好騙,腦子五成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