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深沉的夜晚,寒冷的空氣中始終充斥著一種淡淡的血腥氣。
蘇慢慢躬身,將對手的屍體緩緩地放在了地上。溫熱的血流過他的指間時,甚至讓他有些發燙的感覺。
蘇摸著自己的肋下,用手指夾住短短一截露在外麵的鋼片,將它抽了出來。這是根4厘米長的鋒利刀片,周邊全是倒刺和鋸齒,由於設計巧妙,蘇已經儘力放鬆傷口周圍的肌肉,但是在抽離刀片時也避免不了傷口的擴大。
蘇仔細地看著這枚僅僅四公分長的鋼片。借著微弱的輻射光輝,他看到鋼片上鐫刻著一個小小的花體L字母,不知道代表著什麼。L是陰刻的,填蝕的塗料在黑暗中散發著隱約的紅芒。被鮮血浸透之後,塗料甚至在沸騰著,不時濺射出灼熱的液珠。蘇的傷口內外已經完全沒有了知覺,麻木、僵硬。鋼片上的毒並非是神經類的毒素,這類毒發作起來非常迅猛,但是在動蕩年代,所有的生物都在變異著,它在很多時候都會失去效力。這把鋼片上塗抹的毒,更多是類似於一種強酸,依靠對血肉的破壞來增加傷勢,而不是希望一舉致命。
輕輕按了按傷口附近的肌肉,蘇發現有近一分公厚的血肉已經僵硬得象一塊木頭。這些血肉已經完全壞死,如果不作及時清理,那麼毒素還將滲透到更多的範圍。蘇已經封閉了傷處周圍的血管,但是仍然可以感覺到附近的肌體組織在逐漸壞死。如果他都難以對抗這種毒素,普通的人類自然更加的困難。
將已經死去的敵人搜索了一遍,將他屍體放好,再用浮散凍土蓋住身體和血跡,避免血腥氣在寒夜中擴散。做完這一切,蘇僅僅用去了兩分鐘。他所有的動作都精確無誤,就象是一架機器。
這是他今晚放倒的第三個敵人了。這些人的能力並不強,僅僅是某一兩項能力特彆的突出,綜合實力甚至比裡高雷還要差些,但是他們非常精於隱藏,而且特彆隱忍,對痛苦和傷害的承受能力驚人,並且完全不知恐懼為何物。這些人和災禍之蠍還不一樣,災禍之蠍的戰士是由芯片控製了情緒,負麵影響就是不管是戰鬥還是平時活動,都不是很靈活。它們的芯片還不完善,在控製情緒的同時也影響了智力。但是,今晚的敵人靈活、狡猾而且悍不畏死,可以毫不猶豫地用性命交換蘇身上的一個小傷口。
這些人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但是他們臨死前眼睛中交織的平靜與瘋狂給蘇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們散落在茫茫的山野中,潛藏水平堪比專業的狙擊手。而且他們可以整夜不動,在隱藏形跡方麵也受過專業的訓練,不在較近的距離上並且經過細致的觀察,即使是蘇也很難發現他們。
這是一批訓練有素的殺手。在殺掉第一個人時,蘇就得出了這樣的結論。蘇儘管解決了對手,但在被割開喉嚨之後,垂死的殺手仍然反手刺中了蘇的大腿。他用的就是這種帶有倒刺的匕首,在刺入身體後,前端會自動脫離,並且可以隨著傷處肌肉的運動刺向肌體的更深處。
這些能力平常,按理說可以輕鬆殺掉的殺手,僅僅是放倒了三個,就讓蘇身上多了兩個傷口,並且開始感覺到疲倦。但是夜才剛剛開始,前方的路也很漫長,蘇還不能休息。
借著暮色的掩護,蘇悄悄遠離逐漸冰冷的屍體,找到了一個比較隱蔽的地形,將身形潛藏起來。在兩塊岩石的縫隙間,蘇將身體蜷縮成一團,然後體溫就開始不受控製地升高。體內各處都在傳來劇烈的疼痛,肌體間就象是著了火一樣。
這在蘇來說,是個非常危險的信號。他身體內部的傷勢其實非常嚴重,現在根本沒有痊愈,再被毒藥催動,原本已經開始癒合的細微傷處又有破裂的跡象。為了修補傷處,蘇身體內部的相關肌體都在瘋狂運動著,傷口修複的速度是普通人的數十倍。但是這樣一來,他的體溫就無法保持和周圍一致,在這樣寒冷的山區,不能控製體溫的話,就如同閃亮的火炬,要多顯眼就有多顯眼。隻要他在山頭上走一圈,還不知道會有多少子彈呼嘯而來。
雖然蘇也在科提斯的訓練營中受過反狙擊的正規訓練,自身超強的感知域和神秘學雙重能力也對感應狙擊幫助非常大,但是沒有人會喜歡成為狙擊的目標。
蘇蜷縮在岩石縫中,全身不住地顫抖著,痛苦已經快要達到所能承受的極限,但是他依然在忍受著,而不是選擇切斷痛覺。在無數次的受傷中,蘇已經發現,切斷痛覺就象是服用麻醉劑,雖然可以解除當時的痛苦,但是事後被切斷的神經網絡就會變得些許遲鈍。雖然差彆非常的小,如果不是以蘇精準的全數字化的感覺,根本就體會不到其中的差異,不過蘇再也沒有切斷過痛覺,除非是在激烈的戰鬥中。他在感知域的能力越提升,對痛苦的感知也就越敏感,這種來自身體內部的痛苦是全方位的,無處可躲,無處可逃,放大了幾倍後,早已經超出普通人的意誌極限。這種程度的痛苦,可以讓人的理智在瞬間崩潰!
現在身體開始不聽從蘇的意誌,而是自行修補傷勢,說明傷勢已經嚴重到了臨界點,再不治療的話,很可能會出現肌體組織的崩潰。
蘇的顫抖越來越厲害,身體甚至從地麵上彈了起來,不斷在岩石上碰撞著。好在這個岩縫非常的狹小緊密,蘇要特彆改變身體結構才能擠得進去,所以震動得再厲害,也不會擔心從岩縫中彈出去。現在他的身體正散發著驚人的高熱,如果不是厚厚岩壁的阻擋,以及臨時堆起的凍土,蘇完全就變成了黑夜中的一座燈塔。而現在,隻有從極有限的角度,才有可能窺探到深藏其中的蘇。
遠處又響起了零碎的槍聲。
槍聲沉悶而又斷斷續續,就象是流民間的戰鬥,那種隻有寥寥無幾的熱兵器和非常有限的幾顆子彈的戰鬥。但是槍聲立刻牽動了蘇的神經,他的耳朵微微轉動著,傾聽著周圍的聲音。對他來說,每一記槍聲都象是撞擊在心頭。
在這片山區中埋伏著的敵人,每一個都是凶狠且狡猾的狼,看不到獵物時,是不會露出獠牙的。既然有了槍聲,便是說明有蘇熟識的人進入了群狼們的視野。
凍原的東北方,就是連綿不絕的山脈。蘇和裡卡多一行人剛剛進入山區,就遭遇到了襲擊。彈雨從四麵八方襲來,並不如何密集,卻是非常致命和準確。
突襲來時,蘇還在擔架上沉睡不起。而隊伍中個個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襲來的子彈剛剛出膛時就有反應,各自閃避和躲藏,漢倫則是一聲怒吼,以身軀擋住了最致命的幾顆子彈。彈頭在刺進他的身體後,就在幾乎和鋼絲一樣堅韌的肌肉纖維中迅速消耗動能,僅僅刺入不到兩公分,就紛紛停住。漢倫嘿的一聲低吼,全身肌肉蠕動,彈頭竟紛紛自行彈出。
第一波彈幕過後,幾乎沒有人員傷亡。然而就在這時,蘇忽然從沉睡中醒來,整個人從擔架上如炮彈般彈起,厲聲叫著:“是重炮!快躲開!”
他的叫聲一起,眾人立刻默契地四下散開。裡高雷則一把抓住蘇的胳膊,想要把他架走。幾乎在同時,蘇的另一隻胳膊則被裡卡多抓住,麗僅僅慢了一線衝了過來,卻已無處下手。
已沉睡多時的蘇身體輕輕一震,瞬間爆發的力量剛好使自己從裡卡多和裡高雷的掌握中掙脫,然後叫了一聲“向這個方向!”就當先衝了出去。所有人都對蘇的感知能力具有深刻的了解,於是裡卡多、麗和裡高雷立刻分散開來,緊跟著蘇衝了出去。
數秒後,十餘發重炮炮彈就呼嘯而至。炮彈的落點非常精準,恐怖的爆炸威力幾乎籠罩了團隊能夠逃離的全部範圍!
在衝擊波來臨的刹那,蘇即刻伏倒在地,並且蜷縮好了身體。衝擊波本身並不會對蘇造成多少傷害,可是裡麵的彈片或者是碎石卻會帶來嚴重的傷害。
衝擊波掠過的瞬間,蘇覺得身體上象壓了一塊數噸重的岩石。而地麵也在顫抖著,不住撞擊著他的胸膛。蘇要用儘全力,才能夠緊緊貼伏在地麵上。這是蘇第一次承受重炮的轟擊,也深深震憾於重炮的威力。然而,這種震憾卻不如蘇預想的那樣強烈。
衝擊波剛剛過去,蘇就站了起來,回頭望去。他心中隨即一緊,隻見裡卡多伏在地上,動也不動,背心上不斷湧出鮮血。裡高雷半跪在地上,右腿上多了一個恐怖的空洞。麗則灰頭土臉地從一堆浮土中鑽了出來,看上去這次倒是沒受什麼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