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心翼翼地登上一片小高地的頂峰,仔細探查過周圍的環境後,才向身後發出了信號。九名戰士依次登上了高地,設下了簡單的營地,然後開始休整和進餐。幾分鐘後,斷後的裡高雷也走上了高地,坐在了蘇的身邊。
裡高雷點上一根煙,儘管是白天,他仍謹慎地擋住煙頭的火光。連續一周的戰鬥,睡眠的時間還不到十個小時,這讓裡高雷的臉上也充滿了疲憊。戰士們已經*換了一批,但他們的體力也接近耗儘,在狼吞虎咽般吞下行軍營養素後,都倒在地上昏昏地睡去。
隻有蘇安靜地坐著,默默地喝水、進食,不斷掃視著周圍地區的動靜,完全看不出一點疲憊的跡象。裡高雷以審視怪物的眼光上下看著蘇,實在有些弄不明白蘇精致如瓷器般的外表下怎麼會有如此變異生物般詭異的體力。七天以來,蘇前出、偵察、突擊、肉搏、斷後,擔負的任務至少是其它人的幾倍。
在蘇強悍的表現下,這一批二十名戰士經過一次完整的*換後,也隻戰死一名,重傷一名,損失遠遠低於其它龍騎。
高地前方是一片開闊的地形,錯落分布著大大小小的廢墟。大多廢墟都在淡淡的霧氣中若隱若現,看不太清楚。每一座廢墟中都有可能藏有災禍之蠍的士兵或戰爭機械。他們都以小股的形式存在,看上去不堪一擊。如果整體看,一小股一小股的災禍之蠍根本不是威脅,可當他們運動起來,不斷往複衝擊的時候,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總是拚殺在第一線的蘇最深刻地體會到這種壓力。攻擊一浪接著一浪,讓人根本喘不過氣來,災禍之蠍就象是舊時代的軍蟻,攻勢永無休止,再大的獵物也難以逃脫它們的雙顎。
蘇都尚且如此,裡高雷更是感覺到壓力沉重。往往一場戰鬥下來,裡高雷身上的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會把層層的作戰服都徹底濕透。遠程重火力、特彆是各種口徑和射程的重炮是災禍之蠍的特色,重炮的轟擊沒有規律,卻是極為致命,往往三五發炮彈一起落下,即使以裡高雷和蘇的能力,想要攔截重炮炮彈也要傾儘全力。那些普通的戰士反而沒有太多的壓力。
“頭兒,我們走得好象深了點,你怎麼看?”裡高雷一邊說,一邊將煙頭小心地埋在了土裡。
蘇微眯著眼睛,看著高地下崎嶇不平、廢墟處處的大地,慢慢地說:“我也想回基地,但是這幾天的戰鬥可以感覺到,災禍之蠍正在向基地集結兵力。我們想要回去,要麼就得再打幾場硬仗,要麼就需要繞路迂回。看起來兩條路都走不通。”
戰士們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攜帶的彈藥也消耗大半,這支隊伍包括裡高雷在內都急需休整,很難說還能夠經受幾場硬仗。隻有蘇看上去似乎永遠不會疲累,然而他淡金色的碎發上偶爾也會沾染上硝煙與泥土,需要小心清理,才會抹去。
幾乎在任何環境下,蘇都是乾淨的,這是個無*解釋的謎。灰塵和汙垢完全無*在蘇的肌膚上停留,通過一些肢體上的接觸,裡高雷覺得蘇的肌膚比過往碰過的任何女人都要細膩、柔軟而且富有彈性。但這些看上去稍用點力就會弄出淤血的肌膚卻有著和外表完全不相稱的強韌,看過蘇在戰場上的表現後,裡高雷甚至懷疑,就是蘇完全不反抗,假如一個普通的士兵用軍刀去切蘇的身體,也不知道是否能夠切得開。
在戰場上,當蘇的身體開始累積灰塵時,就代表著他的體力也接近了極限。這不是結論,隻是裡高雷的直覺。
裡高雷眯起眼睛,望向鐘擺城的方向,卻一無所覺。這個高地距離鐘擺城超過100公裡,中間隔著無數廢棄的居住點、工廠、橋梁建築以及山丘。複雜而廣闊的地形可以輕而易舉的隱藏住數以萬計的戰士。暗黑龍騎與災禍之蠍雙方的上千名戰鬥人員扔在這片區域,就象是大湖中的魚,撒下去就不見蹤影。
裡高雷知道蘇肯定比自己看得更遠,蘇登記的能力已經是感知域的七階,雖然不知道具體能力是什麼,但是哪怕一點視力也沒強化,感知域的能力者也會比普通人看得更遠、聽得更清楚。感知域能力者的世界,聽說比普通人的世界要更加豐富,裡高雷也很向往感知域的能力,但是卻選擇了更加實用的靈能域武器操控。事實上,在動蕩年代,主修感知域的能力者大多是在一些組織和機構充任專門的偵察力量,如果不依靠組織的力量,感知域能力者低下的作戰能力會讓他們的地位遠在格鬥、類*術能力者之下。由於便宜和穩定,在荒野上乃至形形**的大小公司中,武器操控能力者的數量要遠多於其它類的能力者。
所以裡高雷不明白,原本在荒野中孤身遊蕩的蘇為什麼會發展感知域的能力,而且會發展到如此高階的地步。畢竟蘇在格鬥和類*術域似乎都有發展的可能。
在一係列慘烈戰鬥後,又經曆過莎莉的事情,裡高雷和蘇之間的隔膜似乎少了許多。所以看起來粗放、實際上非常謹慎的裡高雷,現在也能向蘇問出這個問題。
“感知域?”蘇笑了笑,思緒又回到了荒野的時代,然後說:“可能是因為害怕吧!所以才會拚命強化感知域的能力,好在危險到來前能夠及時逃掉。”
對於蘇的理由,同樣出身荒野的裡高雷非常認同。從有意識的那一天起,荒野上的人都在想儘辦*活過每一天。單以外表而論,蘇比龍城中絕大多數人更象一個純血的人類,而且是保持古老傳承並且受過嚴格教育的貴族,但是這句話是典型荒野式的回答,將他和從小在龍城範圍內長大的純血人類區分開來。
“這些蠍子會不會在有意的將我們和基地分隔開?”裡高雷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蘇的眼神驟然變得淩厲,隨即恢複平靜,說:“基地裡比我們價值高的目標多得是,它們沒有必要專門對付我們。如果它們的目標真的是我們,出現在我們麵前的應該不止是這點雜兵和普通的戰爭機械。我相信,它們一定有威力更大的兵器沒有動用,就象總部沒有出動將軍一樣。”
蘇的話看起來並沒有讓裡高雷安心。裡高雷又點上了一支煙,深深吸了口,才說:“那這些蠍子的目的難道是……練兵?”
“或許。我始終覺得他們在試探以及尋找著些什麼,或許是一種技術,也可能是戰術,但我說不清楚。你知道,我對軍事和科技可以說是一竅不通。”蘇說,他對裡高雷的敏感並不吃驚,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身上有著一種奇妙的智慧。
不過,蘇並沒有說出潘多拉的事。那個奇妙的,融美麗、天真、殘酷、冰冷與神秘於一體的小女孩,會將極度的危險與渴望編織在一起,然後刻印在蘇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裡。蘇並不拒絕欲望,但欲望絕不是他的全部。在蘇的列表中,欲望的重要性永遠是最低的位置,即使是對帕瑟芬妮,蘇也可以尊重她的願望而沒有硬性要求得到她的肉體。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想放過潘多拉,那是從精神到肉體乃至於靈魂的全麵占有,就象是……兩個細胞的融合!
隱約的,蘇對於災禍之蠍的陣形分布已有了感應,那就象是一張大而無形的網,已經張開到了極限,現在正在慢慢收緊,網口對著的,就是蘇。因為這張網的存在,蘇不得不向西方或者是西北方向轉進,他幾乎可以肯定,在那個方向上,一定會遇到帶著恐怖巨人瑪瑟姆的小女孩。
遇上了又會怎樣呢?理智告訴蘇,一定要設*避開潘多拉,他現在的能力不足以麵對恐怖的小女孩。然而本能卻在驅使著蘇向西北前進,幾天之前,蘇就隱隱感覺到了災禍之蠍的布置,那時候有幾個機會可以突破包圍,返回基地,但蘇都在掙紮中一一放棄。
蘇取出隨身智腦,選出特定的頻率,發出了一條短訊,內容很簡單:“你現在怎麼樣?”
很快,一條訊息回複過來:“至少還能堅持一個月,頭兒!N958真他媽的不錯,可惜不能進去。周圍到處都是蠍子,媽的!”
蘇笑了笑,收起了智腦。奎因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難免囉嗦,即使知道訊息越長被災禍之蠍截獲的可能性越大也是如此。但敢難怪,他一個人在N958基地邊潛伏已有些時候了,但是蘇或者是帕瑟芬妮不在,他就沒*進入N958。而且距離災禍之蠍的前進基地如此之進,啟用N958絕不是個好主意。
短暫的休息和進食之後,蘇站了起來,抬起左手,最終還是指向了西北方向,說:“向那個方向,前進。”
戰士們此刻都是經曆過惡戰的精銳,聽到命令,即刻從地上跳起,幾分鐘後就收拾好行裝武器,準備行軍。
蘇站了足足有半分鐘,才當先向高地下走去。
此刻在鐘擺城的暗黑龍騎臨時指揮部內,氣氛已十分緊張。指揮部設在羅克瑟蘭公司原來的辦公大樓中,將大會議室改造成了作戰指揮室。中央的虛擬沙盤上清晰地標注出方圓數百公裡內的所有地形,並且可以隨著使用者的意願隨意縮放。
虛擬沙盤前站著一名雙眉緊鎖的龍騎中校,棕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沙盤上閃爍不定的顏色,鬢邊的血管不斷在跳動著。他一手抱胸,一手不斷地揉搓著下巴,似乎要將那些密集且堅硬的灰白胡須都揉下來一樣。
臨時指揮沒有多少額外的權限和好處,卻是一名龍騎證明自己智慧的機會,特彆是當龍騎想要擺脫徘徊在生死線上的戰鬥生涯,進入總部成為象胡裡奧中校那樣可以享受生活的技術官僚時,就一定要抓住臨時指揮這種機會。
沙盤上,不斷閃爍著多色的光點。那些暗金色的代表著暗黑龍騎,深藍色的蠍子則是已被發現的災禍之蠍戰鬥部隊,每當暗金光標與深藍圖騰撞擊在一起的時候,就會綻放出醒目的紅色火焰。
此時此刻,整個沙盤上火焰處處,如同暗夜中綴滿星群的天空。
火焰也在變小或者是熄滅,每一次留下的都是暗金色龍騎標記,絕大多數藍色圖騰就此消失,也有少部分色成一片細碎的藍色光點,散向四麵八方。
看上去,龍騎們戰無不勝。
然而具備近二十年戰爭經驗的中校清楚,龍騎們損失的扈從和仆兵是不會在沙盤上顯現的。雖然和其它龍騎一樣,中校根本看不起仆兵的戰鬥力,並且將他們當成可以消耗的炮灰,但是固有的偏見還沒有大到可以左右他的判斷的地步。中校需要的是勝利,對軍人們來說,這一點在任何時代都沒有變過。
儘管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但中校仍然覺察到,仆兵們日益削減的數量似乎已成了左右戰局的一個關鍵因素。但這並不是讓他頭痛和緊張的惟一因素,更不是決定因素。
中校周圍還站著十幾名扈從,以及依附於他的兩名龍騎。他們同樣在看著沙盤,在他們眼裡,龍騎們正在不斷地狠揍那些不識趣的蠍子,隻不過蠍子們的數量似乎太多了些,而且源源不絕,真不知道它們從哪找來這麼多的人。但是敵人的數量多又有什麼關係?一名暗黑龍騎,哪怕隻是個列兵,也能輕而易舉地踏平一個千人規模的聚居地。在暗黑龍騎的信條,數量從來不是決定勝利的因素。
所以沒有人明白,中校的表情為何會如此沉重。
“長官,您看上去好象有些擔心?到目前為止,我們不是一直在勝利嗎?”中校身邊一位龍騎少尉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問題。
中校吐出了一口氣,臉色十分難看,他喃喃地罵了句臟話,才說:“媽的,我們被封鎖了。”
就在這個時候,沙盤的邊緣突然亮起了一個暗金色的光標,快速向西北方向移動。它就象一把匕首,在密不透風的大網上刺出了一個洞。然而,在破擊的同時,它也正在脫離龍騎的大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