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關上的時刻,帕瑟芬妮身體一軟,似乎所有的力量瞬間都從身體內流失,無力地靠在門上。
隔著厚厚的房門,也可以聽到羅伊在惡毒地咒罵著,然後上了車。他刻意壓低了罵聲,關上車門時也輕手輕腳的,看起來生怕再次激怒帕瑟芬妮。畢竟如果帕瑟芬妮真的不再顧忌什麼,那麼十個羅伊也不夠她一下殺的。
聽到她的承諾後,羅伊反而挺直了腰,莫明的多了些勇氣,又開始了充滿欲望的妄想。但是羅伊終於明白,現在他的倚仗全建立在帕瑟芬妮還肯堅持的尊嚴上,如果想要踐踏她的尊嚴,那麼結果就必然不會很好看。
帕瑟芬妮也知道,羅伊自己是斷然不敢這樣來找自己麻煩的,不管自己是不是龍騎的將軍,他都不敢。之所以會這樣放肆,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支持和慫恿的結果,目的就是為了給自己施加更大的壓力。
因為沒有開燈,所以房間裡很黑,也非常的寒冷。帕瑟芬妮靠著房門,慢慢坐倒在地上,忽然用力抓緊了蒼灰色的長發!
就是這樣,也沒能止住幾滴滾熱的淚水掉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化作幾灘水漬,迅速變得冰涼。
在這棟彆墅之外,幾乎每一個男人都會變成她的敵人,即使不是現在,也會是在不遠的將來。若大的北方,甚至整片大陸,此刻惟一能夠給她以庇佑的,就隻剩下了這棟連羅伊都能輕鬆拆掉的房子。而她能夠給與信任的那些人,此刻都已在前往西方的路上。
在很多時候,帕瑟芬妮顯得十分天真,但能夠周旋於各色大人物之間、並且一手打造了亞瑟家族武力基礎的她,怎麼可能真的天真?她隻是不想在無關緊要的小事上費神而已。她很清楚,用不了多久,北方基地中的龍騎就會全部變成她的敵人,利益和威脅的作用,帕瑟芬妮是再清楚不過了。
她並不是在懼怕近處和遠方、明麵或暗藏著的敵人,即使是貝布拉茲,她也無所畏懼。讓她失去控製的,是因為直到現在,帕瑟芬妮才終於開始麵對最不願意接受的現實,那就是永相隔絕。
就在帕瑟芬妮無聲哭泣的時候,一縷冰冷陰濕的感覺忽然襲上了她的身體,並且肆意地遊動著。
帕瑟芬妮立刻就分辨出,這是有人對著她發動了精神觸摸的能力。這是基於感知域和神秘學兩域才有可能發展出來的四階能力,與超距觸感比較類似。不同之處在於精神觸摸的感知要模糊得多,但作用距離卻遠遠超過超距觸感,並且可以穿透沒有生命的物體。
如果是平時,這道精神感應根本接近不了帕瑟芬妮,就會被她震散。但現在正式她極度脆弱的時候,一時間警覺和防禦儘去,竟然被精神觸摸襲到了身上。
帕瑟芬妮霍然站了起來,忽然握緊了雙拳,爆發出一聲無聲的尖嘯!
一圈圈無形的音波如同薄到了極處的鋒刃,繞上了還在空間中繚繞不去的精神波動,即刻就是一重重毫不留情的絞殺!
帕瑟芬妮擁有九階的神秘學能力,附帶的就是精神能力的極度強大。她搭載在音波上的精神波動隻要稍稍接觸,就可將碰觸到的窺探精神波動給震得粉碎。這是不可修複的傷害,每一波精神波動的毀滅,都會給施展能力者帶來永久性的能力倒退。而在這場根本沒有回旋餘地的精神交鋒中,帕瑟芬妮完完全全是壓倒性的優勢!
精神觸摸的波動尖叫起來,每一絲波動的粉碎,都會給施展能力者帶來極大的痛苦。他通過精神觸摸能力發動尖叫,一邊求饒,一邊拚命地想要從重重音波的絞殺中逃出來。
“看起來,他們是連表麵上的功夫都不想做了!”帕瑟芬妮冷笑著想,她當然知道施展精神觸摸能力的是誰,在整個北方基地中,也隻有一個家夥擁有這個能力。
帕瑟芬妮的臉色更加冰寒,超過人類聽力極限的高頻嘯叫威力再上一層,驟然紛亂的音波瞬間將入侵的精神波動絞殺得乾乾淨淨,還順著它的來路逆襲而上,直到撞上了基地司令部散發出來的防禦力場才算罷休。
帕瑟芬妮猶不甘心,向著司令部的方向又是一聲呐喊,音波挾裹著龐大的精神力量,幾乎瞬間毀去了防禦力場的一半能量,這才稍稍泄出了她的一口惡氣!
在司令部頂樓的觀察室中,一個三十餘歲的男人猛然從椅子中彈了起來,在半空中就象蝦一樣弓起了身體,大口噴著鮮血。每一截精神波動被毀滅,就會從他口鼻中噴出一團血霧。他尖聲叫著,但叫聲不停地被湧上來的鮮血打斷。
咣的一聲巨響,緊鎖的房門被人一腳踢開,卡普蘭將軍衝進了房間,扶住了這個掛著上尉標誌的男人。卡普蘭旋即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意隔空襲來,就象是飛過來一團急速旋轉著的刀刃!他大喝一聲,半白頭發幾乎根根豎起,全力釋放出防禦力場,與襲來的寒意硬拚了一記!
一瞬間,卡普蘭臉上的皺紋更加深了,眼睛裡布滿了血絲,頭發也斑白了少許。好在襲擊隻有一次。
兩縷暗色的淤血從卡普蘭鼻孔中流下,他隨手擦去,隻是關切地看著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沉聲問:“魯特,感覺怎麼樣?”
魯特的臉上呈現出病態的青白,嘴邊胸口都是大片的血跡,他有些呆滯地看著卡普蘭,好不容易才認出了將軍的麵容,立刻顫抖著說:“那個**……那個**毀了我的能力!我沒有能力了!叔叔,幫我殺了她!殺了她!”
卡普蘭的臉上掠過一絲蒼白,眼睛中蘊含著強壓下來的怒火,沉聲喝止了魯特神經質的叫喊:“能力毀了可以再練!隻要沒死就好!現在……現在還不是和她攤牌的時候,再等等,我一定會讓她後悔的!”
其實卡普蘭的心裡非常清楚,能力毀了是可以再練,但絕對不可能再練到原本的水準。魯特的精神觸摸能力十分罕見,在巷戰中的作用非常顯著。看到出戰的帕瑟芬妮獨自一人回到北方基地,魯特立刻提出想要用能力看看帕瑟芬妮出了什麼事,為什麼會一個人回來。
當時卡普蘭隻是覺得有點不妥,但並沒有阻止魯特,他也需要知道帕瑟芬妮目前的狀態,並且不怕偵測被發覺所造成的後果。畢竟現在北方基地中還有十幾名龍騎在,他們全都是卡普蘭的嫡係,即使和帕瑟芬妮真正發生了戰爭,卡普蘭也有較大的把握可以戰勝。活捉或許不可能,但讓她負傷退走還是辦得到的。
可是卡普蘭絕對沒有想到,帕瑟芬妮竟然有著如此恐怖的精神力,甚至擁有逆襲反製的淩厲手段!難道說她竟然也有神秘學的高階隱藏能力?但資料上明明寫著帕瑟芬妮隻有格鬥域多項八階能力以及類法術、感知和靈能域中的一些用於戰鬥配合的低階能力。
看著奄奄一息的魯特,麵色鐵青的卡普蘭早不知後悔了多少次!不能完全相信龍騎們登記的資料,這是一個常識。但即使是一向謹慎的卡普蘭,也無論如何想不到帕瑟芬妮會擁有如此高階的神秘學能力!這不是天賦的問題,而是她幾乎不可能有這麼多的進化點。
在這個時候,幾乎整個血腥議會範圍內稍有些權勢和地位的人物,都知道了帕瑟芬妮已不再是將軍,蘇更是將被議會通緝的事情。不需要什麼政治頭腦,也可以猜想得到素來以雷霆手段聞名的貝布拉茲絕不可能放過帕瑟芬妮。在一個失去了家族支持的將軍,和血腥議會議長之間應該做何選擇,聰明點的人都會知道。
能夠成為將軍的人都不笨,卡普蘭自認為也是一個聰明並且謹慎的人,他當然知道該做如何選擇。而且卡普蘭就坐鎮在北方基地,貝布拉茲傳來的命令是讓他想辦法將帕瑟芬妮拖在北方基地,至少要拖住兩天。兩天之後,一支專門對付帕瑟芬妮的部隊就會抵達北方基地。在此之前,卡普蘭需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激怒帕瑟芬妮,好給貝布拉茲對付她提供一個借口。
即使是貝布拉茲,也不可能在剝奪了帕瑟芬妮軍銜之後,再隨意出手對付根本沒有參與到亨拉爾之死事件中的她。這會激怒整個暗黑龍騎。
看到卡普蘭有些猶豫和退縮的意思,魯特臉上掠過一絲陰雲,他忽然說:“叔叔,您可彆忘了議長大人的要求!帕瑟芬妮和聖輝十字軍作戰那麼久,一旦給她逃回山區,還有什麼可能抓得到她?我們現在反正已經得罪了她,絕不能再因為猶豫辦砸了議長大人的事!”
“可是……”卡普蘭猶豫著,素來謹慎的他絕不願意和一位出名強大且強勢的將軍作戰,哪怕他占據著數量上的絕對優勢。帕瑟芬妮既然能夠隱藏住高階的神秘學能力,說不定還有著其它的什麼能力。雖然說即使簡單計算進化點消耗,也知道這種可能性不大,但這個見鬼的世界可是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的。
“叔叔,彆忘了議長大人的承諾!拚這一次就有可能得到整個北方!可是如果失去了機會,議長大人還會讓您繼續呆在北方基地嗎?”魯特叫著。
如果成功的機率高於50%,那就不叫做賭博了,卡普蘭安慰著自己。在他看來,和帕瑟芬妮的戰爭有七成的把握獲勝,這個機率並不能讓謹慎的他滿意,但就象魯特說的,如果讓帕瑟芬妮逃掉的話,就會有100%的機率失去一切。這是非常簡單的一道選擇題。
卡普蘭霍然站了起來,叫來了自己的衛兵,悍然下達動員令,命令所有麾下的龍騎立刻趕到司令部,聽候調遣!
下完命令後,卡普蘭自己則是全副武裝,親自帶著在司令部內值班的三名龍騎趕往帕瑟芬妮的居處,以防她逃脫。
刺耳的警報聲響徹了整個北方基地,一輛輛軍車向帕瑟芬妮的居處開來,然後從車下跳下大隊全副武裝的士兵。街壘被築起,狙擊手則占據了附近的製高點,一圈圈鐵絲網沿著街道輔開。隻有和聖輝十字軍戰鬥最激烈的時候,才會偶爾看到眼前這幅景象。
如此大動乾戈,僅僅是為了這棟弱不禁風的彆墅中,那個幾乎沒有武裝的年輕女將軍。而且,六天之後,她就不再是暗黑龍騎的將軍了。
但是將軍之所以成為將軍,除了海量的貢獻之外,超卓戰力也是必不可少的因素。和卡普蘭這種不得不逐漸依靠頭腦來鞏固地位的將軍不同,帕瑟芬妮在不乏智慧的同時,更多的是依靠最野蠻的方式,戰爭,來強化自己的位階。
不止是卡普蘭,圍在彆墅周圍所有的龍騎都清楚,街壘、狙擊、戰車等等手段,隻是為了安定普通戰士的軍心而已,對於帕瑟芬妮來說,它們全無用處。真正戰爭開始時,主要的戰鬥將在卡普蘭和帕瑟芬妮之間展開,校級軍官或者還能起到牽製的作用,低階龍騎隻會是肉盾和炮灰。即使抓到了帕瑟芬妮,16名龍騎中能夠存活下來的也絕對不會超過一半。所以既然卡普蘭沒有下令強攻,那麼所有人都很明智地安靜站在自己的陣地上,並且做好了一切防禦的準備。
整整16名龍騎,其中包括了一名將軍,二名上校,四名其它校官,他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就隻是為了一個他們一直宣稱根本看不起的年輕女人。
“去把帕瑟芬妮所有的扈從都抓到這裡來,不管他們是不是還和她有關係,隻要是當過她扈從的,都抓過來!”卡普蘭向自己的副官吩咐著,他沒有發現,在發布這道命令時,自己居然刻意的壓低了聲音。
沒過多久,12個男人和3個女人就被帶到了彆墅前的空地上,他們都被電銬鎖住手嘴,並且封住了嘴。士兵們凶悍地用槍托和皮靴讓他們跪在地上,然後就在他們身後架起了幾挺交叉火力的機槍。
卡普蘭沒有處決他們的意思,而是想通過這些扈從的生命讓帕瑟芬妮留下來。和她開戰的借口已經有了,那就是魯特的重傷。現在他惟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貝布拉茲那支特殊部隊的到來。
看著死一般寂靜的彆墅,卡普蘭忽然覺得今天的空氣格外乾燥,而且不由自主地想著,這個愚蠢的女人這個時候正在想著什麼,乾著什麼。是的,帕瑟芬妮絕對是個非常愚蠢的女人,蠢到要與貝布拉茲為敵,而且還不知道應該第一時間逃走!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這麼明顯的事情嗎?卡普蘭的心底慢慢地浮起帕瑟芬妮到北方以來,那堪稱輝煌的戰績,然後感覺到手心中潮濕且冰冷,不知不覺間已全是汗水!
他在緊張。是的,這個經曆了超過20年戰爭的龍騎將軍,正在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