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蘇有時候會顯得有些愚蠢。
比如說,梅迪爾麗就想不出什麼理由要放過那個女人。她並不漂亮,也不是人類,至多隻能算是小半個人類。而且,她價值連城。
天生的敏銳和隱約產生的共鳴讓梅迪爾麗知道,這個女人基地中所有異生物的首領,她身體中的核心對蘇非常重要。
但是不管蘇有著什麼樣的理由,既然這是他的決定,梅迪爾麗就不會有異議。若是做什麼都需要理由和利益,那麼當初隻是一個少年的蘇也不會在艱難歲月中一點點將她養大。實力?實力是很重要,但實力也是兩個人的,梅迪爾麗決心增強自己的力量來保護蘇。哦,還有希爾瓦娜斯,少年擁有足夠的潛力,隻是還需要戰鬥和磨練。
一想到磨練,梅迪爾麗就忍不住偷偷地向希爾瓦娜斯看了一眼,頓時讓少年出了一身冷汗。
蘇似乎沒有看到身後發生的事,隻是在前方走著,搜索著地下基地。在接下來的一天中,他已經大致弄清了地下基地的狀況,淺地建立的核電站早已摧毀,核燃料庫也毀於上一次的戰爭中。研究基地保存得很完整,但是舊時代的儀器在現今已經沒有更多的價值。而儲存實驗數據的中央主機徹底報廢,全部數據連同曆史資料都湮滅在時光的長河中。
作為最尖端的生化研究基地,過去這裡最有價值的財產是羅切斯特博士和‘惟一’,現在則是女將軍。既然蘇並不打算收下鑰匙,這個基地就沒什麼可留戀的了,於是蘇帶著梅迪爾麗和希爾瓦娜斯離開了基地。他們也不算全無所獲,基地中還有大量舊時代的武器,蘇甚至在其中找到了兩把還能用的瑪格納姆手槍!有著濃重懷舊情節的蘇當然帶上了它們,雖然這兩把大威力手槍如今形同擺設。梅迪爾麗和希爾瓦娜斯各自選了兩把軍用匕首,同樣聊勝於無而已。
抵達基地地上出口後,蘇並未急著離開,而是在倉庫中選了個平整的箱子,在上麵刻下一幅詳細的大陸地圖,將已知各大組織和家族的勢力範圍都標注在上麵。然後對梅迪爾麗說:“哪裡是聖輝十字軍的地盤?”
梅迪爾麗仔細看了看地圖,伸手在地圖上圈了相當大的一片區域,從海岸線一直延伸到大陸中部。單以麵積而論,疆域甚至比血腥議會還要大些。但就是在人口眾多的舊時代,聖輝十字軍所占據的地盤也算是地廣人稀的荒蕪地帶,現在就更是如此。
“知不知道他們的首府在哪裡?”蘇又問。
梅迪爾麗搜索著記憶,片刻後在海岸線上的一個小鎮一點,說:“聖輝十字軍的總部所在地被稱為安息地,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就是在這裡。不過這是一年前的情報了,不知道最近有沒有變化。”有關聖輝十字軍的一切都是暗黑龍騎的最高機密,但是這些秘密都是對審判所開放的,即使不開放,梅迪爾麗也有很多辦法讓它們變得開放。
蘇在地圖上又圈出災禍之蠍的活動區域,從地域分布看有和聖輝十字軍重合的地方,更多是和血腥議會控製區域重合的。這也和事實相符,災禍之蠍的確和暗黑龍騎戰爭不斷。
仔細審視著安息地的位置,蘇皺眉問:“議會為什麼不直接進攻安息地,而是要和聖輝十字軍打拉鋸戰和消耗戰呢?”
“很簡單,因為沒有足夠多的好處。”梅迪爾麗回答得也很快,“攻打聖輝十字很有可能折損高階能力者,卻很可能撈不到什麼東西。每一個高階能力者都是非常寶貴的戰略資源,損失過大的話,倒很有可能被議會內部的敵人給吞並了。所以一直以來,聖輝十字乃至周邊其它一些敵人,都被當成磨練年輕龍騎和低階能力者的工具。”
蘇的雙眉不知為什麼緊緊鎖在一起,一根修長手指刺在地圖上,在基地和安息地之間劃出了一根深深的筆直刻痕,然後說:“我們到安息地去!”
梅迪爾麗一聲低呼,顯然對蘇的決定非常驚訝:“你想要掌控聖輝十字軍?”
蘇點了點頭,說:“是的,攻下安息地,就有可能掌控聖輝十字軍的全部資源。雖然還比不上暗黑龍騎,但也是不小的勢力了。”
“即使你占領了安息地,大騎士們也不會聽你的。至少得殺掉三分之一的大騎士才有可能。”梅迪爾麗很認真地說。
蘇站了起來,說:“這樣可以把戰爭範圍的限製在大騎士的範圍內,波及範圍總是小了很多。”
梅迪爾麗凝視著安息地,雙眉也鎖在了一起。她隨手在地圖一角刻出了安息地的簡略地圖,無數戰術方案瞬間從腦海中閃過。然而無論哪種方案都隻能解決攻占安息地的問題,至於占領之後聖輝十字軍其餘的大騎士會如何反應,沒有人能夠知道。再者說,以三人目前的實力,能否打下安息地還是兩說。即使是蛻變前全盛時期的梅迪爾麗,也不願意孤身獨闖安息地。
沉吟了一會,梅迪爾麗終於說:“聖輝十字軍把安息地看作聖地,種種跡象表明,在這些年中,他們很可能已經把安息地給建成了一個史無前例的巨大主場!所以我不認為直接進攻安息地是個好主意,更好的辦法先攻打安息地外圍的聖輝十字軍據點,把他們從安息地中引出來,再逐一擊破。即使我們做到了這一點,進攻安息地的把握其實也不大。聖輝十字軍並不傻,他們不會把半數以上的守衛部隊調離安息地的。”
蘇的雙眉舒展開了,笑了笑,說:“我甚至懷疑,他們會把超過三分之一的駐守部隊派出來。”
梅迪爾麗猶豫了一下,終於說:“我有辦法讓他們至少一半的部隊出動。”
“什麼辦法?”蘇問,對戰略上的事,他並不擅長。
梅迪爾麗笑容有些勉強,說:“聖輝十字軍某種程度上可以看成一種宗教組織,組織內每個人都被視為姐妹兄弟。我們隻要攻下一個據點,並且表示在某個時限內會殺光俘虜,就能逼出安息地的守衛部隊。”
這其實是某種意義上的人質要挾,而且手段狠辣殘忍。蘇卻不得不承認,這或許是個好辦法。
“有必要殺光所有人嗎?如果隻處死參戰的戰士會如何?”蘇問。
“那麼施加的壓力可能不足,我們需要至少擊退一次聖輝十字軍的支援部隊,才有可能讓對方出動守衛部隊。時間拖延久了對我們沒有好處。”梅迪爾麗說。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但是厚重凝聚、深鬱淩厲的氣勢重新出現。這一刻,她不再是漂亮得讓人心痛的少女,而是又有了幾分黑暗巨頭的影子。
隻是她臉上的蒼白掩飾不住。
蘇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專注地審視著安息地簡圖,說:“沒必要!我們直接去安息地,能不能攻破,隻要試試就知道了。”
“可是,為什麼一定要攻擊安息地?我看不出有什麼必要,如果需要資源,我們不如回血腥議會去,去找哪個家族的麻煩。沒有能源,沒有資源,沒有實驗室,也沒有大工業基礎,還非常寒冷,連溫室農業都很難發展,這樣的土地就是有幾百萬平方公裡又有什麼用?”梅迪爾麗終於忍不住問。她很少質疑蘇的決定,這還是第一次。
蘇終於抬起頭,看著梅迪爾麗,如父親般的溫和笑笑,說:“你相信直覺嗎?”
梅迪爾麗一怔,說:“隻是有時候……”想了想,又說:“現在很相信。最近我的直覺挺準的。”
“我也相信。”蘇微笑著指了指陰沉的天空,說:“我覺得,我們所處的世界可能有自己的意誌。而直覺,其實是我們偶爾聽到了它的聲音。最近,我越來越真切覺察到了某種超越我們想象的龐大意誌存在,很可能它就是這個世界的意誌。通過它,我感覺得到在安息地中正有什麼東西在呼喚著我,我必須過去看一看。”
“世界的意誌?還是星球的意誌?”梅迪爾麗問了一個讓希爾瓦娜斯似懂非懂的問題,不過他感覺得到這個問題非常關鍵。
蘇沉吟了片刻,終於說:“我覺得應該是世界意誌,我感覺得到,它的範圍非常非常廣大,很可能不僅局限於我們所處的星球。”
但梅迪爾麗毫不放鬆地盯著蘇,目光銳利如刀,追問:“那東西對你很重要?非去不可?”
“非常重要!”蘇回答得非常堅定。
蘇和梅迪爾麗的目光在空中交彙,竟似隱約激出火花!但是誰的目光都沒有退縮遊離。
“但是我們幾乎不可能成功!需要我給你推演一下概率嗎?”梅迪爾麗說。
看著極度認真的少女,蘇的目光忽然變得柔和起來,溫和地微笑著,說:“你知道,我最強的地方在哪裡嗎?”
蘇強在哪裡?梅迪爾麗和希爾瓦娜斯幾乎同時開始思索,他們還從未認真想過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