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所及處,災禍之蠍的士兵和戰車仍是滾滾而來,無窮無儘。子彈象雨一般潑了過來,讓人躲避不及,時不時在麗身上留下點點刺痛。流血和接近耗儘的體力,讓麗的視線也有些模糊,看出去的世界也在不斷搖晃著。
“衝不出去了嗎?”這個想法不可抑止地浮上。然而她胸口怒意勃發,似乎有新的力量從身體各處源源不絕地湧出,她一聲長嘯,長刀刀光閃舞,圍上來的十幾名培養人戰士頃刻間被切成數十段。
麗的肩膀在一輛戰車側壁一靠,纖小的身體將戰車撞得歪了前進方向,就此突破了攔截線,絕塵而去。但是在前方,新的攔截線早已形成,就等著她自己撞上去。
麗的動作流暢自如,又恢複了巔峰狀態,可是臉頰上卻有抹不去的豔紅。意誌不是萬能的,暫時爆發的代價是體力的過度消耗和對身體的傷害,麗已經在拚命了,而敵人仍然無窮無儘。
麗咬著牙,彎腰全速飛奔,惡狠狠地想著:“媽的,看來這次真是要死了。裡高雷,我可能沒法給你報仇了,真有地獄的話,等我到了那裡再請你喝酒!蘇……你這家夥,該死的!”
這是一片山丘起伏的地帶,又散落頒布著許多農場和商業MALL的廢墟,地勢頗為複雜,也才能讓麗支持到現在。反複爆發的戰爭早就把這一帶的流民驅逐出去,他們還有對生存的本能欲望,哪敢在這種戰場上遊蕩?在那些大勢力軍隊士兵的眼中,流民和野狗一樣都是可以忽略的對象,絕不會因為瞄準線上出現了一個流民而放緩扣動扳機的節奏。
然而在戰場邊緣,忽然出現了一個小女孩。她看上去隻有七八歲的樣子,和流民孩子一樣,有著小小的身子和大大的頭,不過披散而下的淡金色長發卻光滑得有如鏡子,戰場爆炸的光芒不時在長發上留下一抹流轉的光彩。站在高地林立的岩石間,幾乎每塊岩石都比她高。在這血與火的戰場上,她顯得如此格格不入。女孩有一張精致的臉,臉上凝固著甜甜的微笑,但詭異的是,微笑始終不則變過半分,就象畫在她臉上的一樣。
女孩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左眼和普通人一樣,但右眼的瞳仁卻是由排成一個完美圓形的三個彎弧形瞳孔構成。她踮起腳,努力抬高自己,望向被煙塵和爆炸濃煙遮蔽的戰場。她右眼的三顆瞳孔一陣飛旋,然後固定下來。
在小女孩的眼中,戰場被快速拉近、放大,然後一陣模糊,重新清晰時,所有的煙霧和火光都被過濾,裡麵一個美麗且矯捷如豹的身影正在成群的培養人士兵中往複衝殺。她的身影猛然一頓,栗色短飛飛騰而起,雖然相隔遙遠,小女孩仍看清了她咬牙苦忍痛苦的表情。
畫麵瞬間定格,然而旋轉放大,這次出現在女孩眼中的是麗那蒼白卻透著倔強和固執的臉。這個女人已經透支了自己的體力,隨時都有可能倒下,可是雙眼中燃燒著的火焰卻越來越烈,從不曾熄滅或飄搖!
這幅畫,就凝停在女孩的意識中,足足一秒。
一顆子彈旋轉著飛來,打破了凝滯和寂靜。畫麵蕩起陣陣漣漪,然後破碎消散。
小女孩身體突然向後一仰,這顆子彈幾乎是貼著她的鼻尖飛了過去,還削斷了幾縷飄揚起來的金發。她用機械而僵硬的動作轉頭,向高地下望去,看到一個培養人士兵正在舉槍瞄著自己。他臉上帶著培養人典型的木然,對小女孩的閃避沒有任何意外或者驚訝,突擊步槍的槍口再次噴吐著火舌。
女孩忽然以不屬於人類的敏捷撲在地上,然後四肢著地,雙手雙腿完全違反了人類的生理結構,以超高的頻率揮動著,就象一隻四足的蜘蛛,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敏捷衝下高地!培養人戰士拚命扣動著扳機,可是彈雨全被女孩躲過,轉瞬之間她已衝動眼前,然後一躍而起,一雙細而白的手臂已搭上了他的脖子!
女孩小小的身體有著和體型絕不相稱的重量,在巨大之極的衝力下,培養人戰士猛然騰空飛起,然後以戰機墜毀之勢栽向地麵!通的一聲悶響,他的身體頃刻間徹底變形。但在飛起的瞬間,他的頸骨其實就已被衝力活活拉斷。
培養人戰士身體剛剛飛上天空,小女孩就已在數十米外,衝入培養人戰士的集群。刹那間,這隊戰士如同觸到了高壓電一樣,不斷抽搐跳躍著,然後搖晃著一個個倒下。等倒下時,他們的身體都是軟軟的,如同沒了骨頭。小女孩拉、捏、撞,身體的每個部分都成了她的武器,而在恐怖的速度和沉重的身體下,一個簡單的衝撞都會撞碎培養人戰士的半身骨頭。她喉嚨中忽然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一躍而起,剛剛升上三米,身體就以違反物理常識的加速度墜落,將一名二級指揮官狠狠撲在地上!
指揮官身上響起密密麻麻的骨裂聲,女孩這一下撲擊至少壓斷了他十幾根肋骨。但是培養人的痛覺十分遲鈍,忍受痛苦的能力更是超乎絕倫。看著那張木無表情的臉,她突然有些猶豫。指揮官身上散發著一種隱約的氣息,這種氣息讓她本能地感到極度恐懼,恐懼程度僅次於麵對父體之時。這種氣息的存在,讓她隻想尖叫,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逃跑。
可是……
小女孩抬起了頭,看著就在麵前一輛輛飛馳而過的戰車,這些戰車突進路線的儘頭,就是正在殊死搏殺的麗。
她又低下頭,小手突然迸發出極大的力量,無聲無息地沒入指揮官的胸膛,然後向兩邊一分。
血立刻濺滿了她的臉。
小女孩從指揮官的屍體上躍下,閃電般橫移數米,一串機關炮炮彈飛來,將指揮官的屍體撕碎,卻沒能沾到她一片衣角。輪式戰車炮塔頂端,一名培養人機炮手正死死扣著扳手,雙聯裝機槍拚命地發射著,將子彈潑向形如鬼魅的小女孩。可是小女孩突然一個躍閃,就突然消失在他的視野中。這名機炮射手也是一名三級指揮官,立刻放下機槍,縮回炮塔,並且扣死了頂蓋。
頂蓋關上的瞬間,小女孩已如一隻魅影蜘蛛般爬上了戰車炮塔,先是一巴掌把並聯機槍拍成了廢鐵,然後抓住頂蓋,狠狠一拉!頂蓋的機栓扣環發出吱呀的**,卻沒被拉斷。小女孩再試了兩次,知道不可能憑蠻力拉開。她忽然伏下,小臉幾乎貼到頂蓋上,從嘴裡吹出一道極熾熱的火流。在這道炎流下,頂蓋的顏色轉眼變成了紅色,然後又由紅變白,中央出現了一道明顯的白線。片刻功夫,炎流竟然將戰車頂蓋切割成兩半!小女孩一把拉開頂蓋,然後整個人呼地一聲鑽進了炮塔。
炮塔中驟然響起連片的驚呼和淒厲的慘叫,血更象噴泉般從破開的頂蓋中噴出!幾秒鐘後,戰車就停了下來,車體內再無聲息。
小女孩如幽靈般出現,轉眼間又撲到另一輛裝甲運兵車的後廂上,發力一拉,就將裝甲車門狠狠撕開。車廂內突然響起突擊步槍密集的槍聲,車廂內赫然站著一名一級指揮官,手中的突擊步槍突如其來的開火,轉眼間打空了整個彈匣!小女孩一聲尖叫,竟被子彈的衝力打得飛了出去,身上的小花裙更被密集的彈幕完全摧毀,小小的身體上不斷綻出血花。
撲的一聲,她重重摔在地上,巨大的慣性更讓她連續翻滾了十幾次才停下來。她又是一聲嘶叫,猛然從地上彈了起來,避開一級指揮官,閃到一輛戰車後麵,用一隻手掛在車壁上,低下頭,用長長的舌頭不斷舔著小小身體上的傷口。中伏的短短刹那,她身上足足被十幾顆子彈擊中。被舔著的傷口都在快速收攏著,一顆顆彈頭被舌頭卷出來或者是乾脆被肌肉擠出來,但是她身上的傷口太多了,血依然流了許多,染紅了半邊戰車車壁。不知道她那小小的身體中如何會有如此多的血,可是舔著幾乎被打爛的身體的小女孩,眼中卻騰起了熊熊殺氣!
嗷!她象小貓一樣咆哮了一聲,不等身上傷口合攏,猛然從戰車上跳下。就在她剛剛呆著的地方,又濺起團團火花。就在不遠處,指揮官正平端著突擊步槍,一臉冷笑著走來。步槍噴吐著熊熊火舌,子彈象長了眼睛一樣追得小女孩東躲西竄。
在指揮官換彈匣的瞬間,小女孩猛然抬起了頭,右眼中三重瞳孔再次飛速旋轉!
指揮官一驚,幾乎是下意識地扣動了扳機,可是小女孩速度驟然加快,而且麵對射來的彈雨不閃不避!一匣子彈幾乎全部射進她小小的胸膛,可是她以巨大的動能抵消了子彈的衝擊,成功衝到了指揮官麵前!
她一聲厲嘯,小手橫掃,一下把指揮官的腦袋象拍西瓜一樣拍碎!
殺了一級指揮官,這支培養人隊伍立刻陷入了混亂,小女孩立刻衝進培養人戰士群中,大量的血與碎肉立刻噴上天空!
肘擊、扼頸、斷頭,麗以一套極為連慣細膩的動作放倒了麵前的培養人戰士,看著那顆滾落的頭顱,她卻完全興奮不起來,甚至都不恨了。這類最低級的培養人戰士過去她可以一刀斬翻十幾人,現在卻需要施展出全部的格鬥技巧才能殺一個。這個時刻,她很疲累,長刀象有幾十噸重,再也拿不住了,當的一聲落在地上。麗的眼皮如綴了鉛塊,重得根本撐不起來,她想睡了,也想休息。
麗還很年輕,可是生命中已經經曆了太多太多,愛過、恨過、哭過、笑過、瘋過,便已足夠,所以她的心已在風浪中疲累,想要休息了,永遠。
她晃了晃,一頭栽倒。就在快到觸地時,一雙小小的手臂突然出現,托住了麗的身體,將她輕輕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