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抽的劣質煙不同,壺中的卻是難得一見的極品好酒,而且經過拉菲以特殊能力處理過,味道醇厚甘長,完全可與舊時代珍藏百年以上的珍品相媲美。科提斯一口就喝掉半壺,閉目細品片刻,才讚歎著吐了口長氣,再看了手中的酒壺一眼,戀戀不舍地遞還給了拉菲。哪知道拉菲頭也沒回,說:“不要了,都給你吧!”
科提斯愕然,他知道這瓶酒是拉菲多年珍藏,即是在血色黃昏中重傷瀕死之時也沒舍得多喝。可以說,這一瓶東西對拉菲的意義可能是僅次於海倫的。能夠給科提斯喝一大口已是意料之外,居然要全給他?如果不是喝過一口,確定了這是真貨,科提斯真要以為拉菲給的是一瓶假貨。上尉仔細看著拉菲,緩緩地問:“拉菲,你沒事吧?”
拉菲看著夜色籠罩下的遠方,自嘲地笑笑,沒有回答問題,而是反問:“我昨天還想殺了你的,你就不恨我?”
科提斯也同樣笑笑,反問:“你有動手嗎?”
“隻差一點。”拉菲坦然承認。
科提斯哈哈一笑,說:“早就知道你是個重色輕友的家夥,算了,這壺酒就算扯平了。”說完,他立刻把銀質小酒壺收進懷裡,動作之快速迅捷,完全不象剛從手術台上爬下來的樣子。
拉菲轉過頭,緊盯著科提斯,雙眼亮得如同燃燒的星辰。在他極具穿透力的目光下,科提斯隻是咧開大嘴無聲笑著,露出一口閃亮的白牙,在夜色中極是耀眼。
看了足足一分鐘,拉菲才轉過頭,若無其事地說:“酒喝完了,酒壺就給你留個紀念吧。”
科提斯挪到了拉菲身邊,與他並肩站著,共同望著無儘的夜幕,片刻後歎了口氣,方說:“有什麼話,就直接說了吧!現在不說,說不定以後真的沒有機會了。”
拉菲直直地看著遠方,沉聲說:“這麼說,你也有感覺了?不過,既然我能夠感覺得到,你應該也可以的。說句心裡話,我現在最想做的就是上了海倫,不管她願意不願意。如果沒和她有過一次經曆,我真是死也不甘心!”
“那就去做!”科提斯毫不猶豫地回答。
“踩著你的屍體過去?”
“是的。”
拉菲點了點頭,說:“就知道是這樣。不過如果我真想做的話,我不會對你手軟的。”
科提斯隔著衣服拍了拍酒壺,笑:“讓我喝完這壺酒再動手的話,我不會怪你的。將來記得把我的那份殺回來就行。”
拉菲聽了,黯然,忽然把頭重重在水泥澆鑄成的護欄上砸了幾下。他砸得很重,所以水泥護欄上瞬間濺滿了鮮血!隻要拉菲願意,原本應該是水泥護欄徹底破碎、他的頭毫發無傷,而不應該是相反的結果。
一片血濺到了科提斯的手上,他隨手在身上的繃帶擦了擦,毫不客氣地說:“身上的傷可代替不了心裡的痛,反而會多添一份。自殘可不是聰明人的做法!彆指望我會同情你!”
“聰明?我本來就不是什麼聰明人!”拉菲轉過頭,看著科提斯,忽然問:“你後悔過嗎?”
“當然!”科提斯回答,“我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年不懂得變通,脾氣臭得要死,從上校直接降到上尉。而我又總是死腦筋,弄得後麵十幾年心灰意冷,啥也不想做,浪費了許多時間,才弄得現在不上不下的樣子。”
“那如果再重來一次,你會怎麼做?”拉菲問。
科提斯的回答一如既往的不假思索:“我會低頭,反正也不是什麼太大的事。然後拿到應得的資源,和年輕時一樣的戰鬥鍛煉,那現在的我應該可以把你打得屁滾尿流!”
拉菲笑了笑,出口長氣,說:“我也很後悔。當年不應該為了一口氣而進入監獄,在哪裡白白沉睡了十幾年的時光。否則的話,就是摩根我也不怕。”隻是一說完,拉菲立刻又補充:“當然,現在我也不怕約什.摩根!”
科提斯嘿嘿地笑了,善意地表示理解。拉菲搖了搖頭,再次歎了口氣,說:“我是打不過他,可這不代表我怕他,完全是兩回事。就象……就象我救了海倫的命,卻不意味著我就有了和她上床的權利一樣。”
“我明白。”科提斯依然笑得露出白牙。
天台上沉默了。
許久,科提斯才打破沉默,問:“銀毛,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如果我們遇到的機械蟲數量上再添一個零,又會怎樣?”
“我也是。”
在私人醫院內,海倫隻開了一台光屏,正在沉思。光屏上顯示著各種機械蟲子的全息結構圖,並在緩緩旋轉著。海倫的臉色很不好看,那平時沒有表情的臉上也罕見地露出凝重。雪正伏在角落裡努力啃咬著一塊塊金屬。這些性質各異的合金都是海倫特意配製出來供雪練牙。其實說是練牙,雪每吃掉一塊合金,都會記下成分,從而在體內形成相應的配方。日後遇到類似金屬,它就可以憑藉專門分泌的體液加以溶解。而且溶解的特質合金越多,雪的身體就會越堅硬,實力也提升的越快。隻是對雪來說,吃這些合金是非常難受的事,所以以往它都是能躲儘量躲。有時候甚至是拉菲按著它,把合金硬往它嘴裡塞才行。但這次回來後不用海倫催促,雪自已就把所有剩餘的合金翻出來,一塊塊默默啃著。
雪的意思,海倫自然非常明白,她隻是暗中搖了搖頭,並沒有阻止它。她隻是盯著機械蟲的全息圖看,越看臉色越是難看。
雪咬著一嘴的合金,悄悄走到海倫身後,浮上半空,看著光屏上的全息圖,片刻後向海倫傳遞了一個意念:“媽媽,這些家夥很厲害嗎,你好象很為難的樣子。它們並不是很厲害嘛,隻是看樣子會變出非常多的數量。不過它們數量再多也不要緊,我們可以先跑,然後再慢慢地解決它們。”
對待雪,海倫要坦白得多,她揉了揉太陽穴,同樣以意識回應著:“我並不是害怕它們的數量,而且也不畏懼它們背後的主宰者。隻是……”海倫仔細斟酌著用詞,這是很罕見的事。過了幾秒,她才說:“它們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我應該見過它們,但我可以肯定,我絕對沒有遇見過它們。這正是讓我感覺到困惑的地方,甚至……還有些害怕。”
雪嗚嗚地叫了兩聲,它理解海倫在說什麼,卻也同樣困惑。海倫不可能犯錯,更不可能記錯事情,她沒見過機械蟲就是沒有見過。但是熟悉感覺又從何而來?海倫的思維可以做到絕對精確,幾乎沒有模糊的地方,不可能出現這種邏輯上的悖論。
雪努力地想著,卻沒有結果。它不由得痛恨自己的智慧,決定把新得到的能量全部用來升級思維中樞,這樣可以在身體內生成七個二級的思維中樞,按人類的標準,就相當於多了七台小型機的能力。當然和海倫無法相提並論,但至少可以擺脫目前一頭霧水的狀態。但是另一方麵它又急需強大的武力。機械蟲雖然構造簡單,攻擊手段單一,而且個體的威力並不十分強大。但是它們最恐怖的一點在於可以量產!當成千上萬,而不是數十數百隻機械蟲出現時,戰爭就會發生質的不同。一個拉菲可以消滅幾百隻機械蟲,但上萬隻機械蟲卻可以秒殺十個拉菲。這就是區彆。而當不同種類的機械蟲可以相互配合時,威力更是會以幾何級數增加。以機械蟲所體現出的文明程度,如果資源足夠,那麼數量完全可以以百萬、甚至是千萬計!
在這種鋪天蓋地的機械大軍麵前,個人的強大武力再次變得渺小。數量與質量的關係,永遠是辯證的。
雪重新回到自己的地盤,一邊啃咬著合金塊,一邊糾結於先增加思維中樞還是先強化個體武力的問題。雖然外形有異於人類,它卻完全象個小孩子那樣思維。其實雪本能的知道自己還有另外一種思維方式,準確、高效而且冰冷,和人類思維的複雜混亂與模糊截然不同。如果切換到那種思維模式,它知道自己可以立刻知道答案。然而,雪卻直覺感到海倫並不喜歡它切換過去,隻有在人類的模式下,它才能從海倫那裡感覺到溫暖。於是它索性放棄了本能的思索模式,因為反正有海倫在,她會為它謀劃好一切,甚至包括了進化。至少迄今為止,在海倫手下誕生與改進的雪,身體的形態功能雖然與本能給出的選擇大相徑庭,個體戰鬥力卻相去無幾。
現在的雪,當然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雪忽然感覺到海倫的心跳加快了少許,血液的流動也在加速,但是身體的體溫卻稍有下降。在人類身上,這種反應叫做恐懼。
海倫也會恐懼?她又在害怕著什麼?雪不知道。它隻是知道,到了某個時候,它一定會知道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