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晶化的大地上,蘇一站就是兩天兩夜。過往的歲月如流水般在心中流過,一個個人,一件件事,一幅幅定格的畫麵,都如在眼前。甚至當初僅為幾個細胞組成的聚合體時的記憶也有所恢複。那時他運動,捕食周圍的食物,包括各種其它的細胞、細菌,甚至還有病毒。他緩慢地生長著,小心翼翼地控製生長速度,並且在眾多行將覺醒的能力間慎重選擇,然後出於對危險的畏懼,他封閉了大多數的能力。這肯定不是細胞級彆的智慧,甚而遠遠超越了人類的智力水準,但卻並非不可能。在細胞的核心處,隱藏著一個貝薩因都神文,它的作用就是分析周圍的環境並且提供最有利的進化方向。和其它神文一樣,這枚貝薩因都神文也擁有無限可分的結構和龐大的資料信息,另外還具備自我解析選擇的能力。正是這枚貝薩因都神文判斷出周圍可能具備潛在的危險,從而在本能的層麵上警告了蘇,影響了他的行為。
現在看來,危險其實來自於羅切斯特的實驗。現在蘇已經熟知人類的習慣,實驗品是會有更種理由被毀滅的,比如說失去控製,比如說危險性過大。當一小團細胞表現出數十倍於其它細菌的進化和生長速度,並且擁有無限成長可能時,沒有人會願意看到它脫離顯微鏡和培養皿的範圍。失去控製的試驗體隻有被毀滅一種結局。而在最初的階段,毀滅實驗體其實非常簡單,比如說把培養皿加熱烘乾,再強悍的細胞都會陷入沉眠。而當溫度上升到一千度時,沒有能量層的保護,所有細胞都會徹底炭化。那樣也就不會有後來的蘇了。
幾十個甚至是幾個細胞就具備超越人類的智慧,在任何人類眼中都是一個笑話。就連覺醒了的使徒羅切斯特也沒有想到這一點,所以才讓蘇最終找到機會成功逃脫。那是一個實驗室人員的小小疏忽,沒有在操作時保持試驗體的完全封閉。當時的實驗體不過是一小塊碎肉一樣的東西而已,在培養液中載沉載浮,用肉眼根本分辨不出它的活動。所以在移動培養皿的時候,這名實驗人員就偷了個小懶,直接用手把培養皿端了出來,再裝入全封閉的掃描儀器內。但就是這一秒鐘不到的間隙,一個麅子就從培養皿液麵上彈出,飄浮在空氣中,然後隨著通風係統離開了實驗室,並且以損耗了自身多半細胞為代價,成功離開了地下基地。那枚貝薩因都神文,就裝載在其中一個細胞內。
等到麅子逃出實驗室時,還留在培養皿中的試驗體就變成了真正的一塊肉。它還能繼續生長,卻不再有靈魂。
在麅子逃出後不久,羅切斯特就察覺了一號實驗體的逃離。當時蘇在研究基地的日誌中發覺時間有些對不上,主要是羅切斯特發覺實驗體逃離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蘇可不認為舊時代人類的技術水準能夠察覺到實驗體細胞級彆的細微變化,更不可能探知到貝薩因都神文的存在。而在得知羅切斯特是使徒之後,所有的疑問才迎刃而解。
至今為止,蘇還不明白貝薩因都神文源自哪裡,是以什麼樣的方式存在。它即不是能量體,也不占據空間,然而它就是存在著。蘇每當自身的力量登上一個新的階層時,就會發現更多的神文,而對已有神文的理解則會更加深入。力量的得來是如此迅捷,甚至讓蘇充滿了畏懼,而且是最大的畏懼。蘇不知道力量強大的終級會是什麼,但卻是知道當超過某個臨界點時,就會發生不可逆轉的變化。
到第三天時,已經有成群結隊的生物軍團從蘇頭頂掠過,陸續飛向北方。沒過多久,一個巨大的圓柱型兵器緩緩在空中滑過,這個長達五千米的巨大家夥本身並沒有多少戰鬥力,卻是所有生物兵器的移動後勤中轉站。它分泌的能量液可以為所有生物兵器快速補充能量。蘇雖然說過會等足使徒們四天,但是在此之前生化軍團的先鋒已然出發。
第四天,宛如雕像般的蘇終於張開了雙眼。
當那隻碧綠色眼瞳望向北方的瞬間,北大陸上為數不多的生命體立刻感覺到心頭一道冰流流過,幾乎瞬間便要被凍僵!
瓦爾哈拉中的三名使徒都臉色鐵青,再也顧不上這表情帶著濃厚的本世界意誌色彩。這一次蘇讓他們明白,隻要在這顆星球上,他們就不要妄想可以隱藏。雖然不知道蘇是如何找到他們的,但是顯然蘇就象創造者那樣,都有特殊的方法可以找到使徒們。
使徒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創造者臨走前說的話,當創造者死去時,第七使徒毀滅者就會出現。
創造者是專門為毀滅使徒而生的,他名為創造者,最為強大的手段就是龐大而強力的生化軍團,而軍團的基石即是四隻具有此前記憶資料的浮屠。在創造者的生物軍團前,使徒們毀滅文明的優勢不在。
蘇是毀滅者嗎?所謂的第七使徒,他們還是從創造者的口中得知。在創造者失敗後毀滅者才出現,顯然使徒們對獲勝更加的沒有把握,何況現在隻有四名使徒,大腦仍然不知所蹤。就在羅切斯特,菲茲德克和瑟瑞德拉愁眉不展時,坐在瓦爾哈拉艦頂的梅迪爾麗卻把頭深深低了下去。
龍城中,帕瑟芬妮的私立醫院中已是一片黑暗。電力供應早已中斷,也根本不會有補充能源。龍城中所有的能源都用於防禦隨時可能出現的機械蟲潮。而暗黑龍騎已經亂成一團,摩根將軍突然失蹤,卻沒有任何人再能領導大局。龍騎中已經沒有任何將軍了。
在私立醫院的地下實驗室,海倫獨自坐在黑暗中,動也不動。如果不是身軀還有溫度,會讓人誤以為她隻是一座雕像。黑暗中,還閃動著幾點幽暗的光芒。那是雪的眼睛。它現在煩燥不安,不住在原地盤旋著,幾乎要不顧一切逃離這裡。那道從靈魂深處湧上的寒流,幾乎擊碎它一切意誌。那是源自父體的殺機,雖然不是針對它,卻已讓雪感覺到了最深的危機。它很想躲到海倫的懷裡去,可是卻又不能。海倫身邊放著一個鐵箱,裡麵散發出陣陣讓它驚心動魄的氣息。那種氣息所散發的恐懼,幾乎和父體一模一樣。
海倫的手冰冷,心中更是冰冷。
她心中一直的某種牽掛已經在某個時間悄然斷裂。那不是感覺,而是一條時間線。越過了這條線,而摩根沒有回來的話,那就很可能再也回不來了。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摸了摸自己的手,發覺涼得厲害。她本以為當時間越過這條線時,自己不會有任何感覺。
黑暗在延續,有濃濃的危險撲麵而來,海倫卻忽然覺得無所謂了。生與死,於她一直都無所謂。而對於生命近於無限的超級生命來說,生死就是最大的考驗。
在北地冰洋上方,濃厚的輻射雲比任何時候都要厚重,中央的雲團幾乎觸到了海麵,形成一個無比巨大的球體。雲團中央,蜘蛛女皇巨大的身軀動了動,然後緩緩抬起了頭。她的眼睛中還閃動著迷茫,巨大節足緩慢劃動。身體各處傳來的酸痛讓她感覺到很不自在,眼神偶爾會清明,大部分時間卻會更加迷茫。現在本來是她的休眠時間,以等待身體徹底吸收進食所取得的能量。可是現在休眠過程卻被一種莫名的威脅所打斷。這種感覺讓她感覺很不舒服,就象是獨霸山林的猛虎發現自己的領地中出現了同類。
蜘蛛女皇忽然清醒過來,卻悚然而驚!可是清醒的代價就是痛苦,身體各處立刻湧上無法形容的痛苦,全部彙聚在頭部,讓她抓住自己的頭,痛苦地嘶吼著。而每當清醒時,蛛軀的抽搐就會更加明顯,把更多的痛楚彙聚到蜘蛛女皇的意識深處。她能夠感覺得到,完整體已經布滿蛛軀的各個部位,並且開始露出猙獰麵目。兩倍的完整體吸食能量的效率大大提高,完全不是疊加的效果。進食所取得的龐大能量,過半被完整體吸收,而且它轉化能量的效率是完全的100%,沒有絲毫浪費。在能量的平衡上,天平的重心終於從拉娜克希斯處偏向完整體。
拉娜克希斯不斷叫著,掙紮著,兩條觸目驚心的血線更是從眼角處落下,滑過柔滑麵頰,更順著脖頸流下。她已調動了所能動用的一切力量對抗完整體,除了頭部之外,身體的各個地方都成為最慘烈的戰場,還歸屬於她的組織不斷和完整體互相攻擊、互相吞噬,並且爭奪一切可能得到的食物和養分。這並不是陌生的戰爭,當融合第一份完整體時,蜘蛛女皇就曾經經過類似的戰爭,當時她竟以一已之力壓製了完整體的第一次反撲。但是為了對抗使徒,她毅然融合了第二份完整體。但是她其實自己也說不清有多少是為了探索生命更高層奧秘的原因在。
可是她也沒想到,當兩份完整體融合在一起時,威力竟然會加大那麼多。當對身軀的爭奪超過某個臨界點時,戰局就是不可逆轉的。那時就不會再有蜘蛛女皇,有的隻會是完整體。
拉娜克希斯從來是驕傲,她的驕傲,遠比貝布拉茲、約什.摩根這些老戰友們以為的還要強烈。察覺到戰局不利,她忽然安靜下來,雙手彈出鋒利指甲,劃向腰際,竟是要將身體和蛛軀切離!
“等等!”一個聲音忽然在她的意識中響起!
拉娜克希斯停下雙手,冰冷回應:“完整體?”她已經察覺聲音是從身體內部響起。
“是的。”完整體回應:“用你們的話講,……就是我們可以談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