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醜奴兒(1 / 1)

太平客棧 莫問江湖 1290 字 1個月前

劍秀山往北去八百裡,過兩府三縣之地,有一座大山名為紫仙山,位於龍門府石安縣境內,距離龍門府不過二百餘裡,常人所不知的是,這裡也是天樂宗的一處重要山門所在。

說起天樂宗,同樣是起源於道門。道門旁支無數,有如清微宗精通鑄劍禦劍之道,有如正一宗精通火雷符篆之道,有如神霄宗精通風雷丹鼎之道,有如太平宗精通占驗卜算之道,有如皂閣宗精通飼鬼養屍之道,也有如陰陽宗精通陰陽讖緯之道。

除此之外,道門之中還有房中術一道,與佛門的歡喜禪有異曲同工之妙,分彆被牝女宗和天樂宗所繼承。兩者相比,牝女宗貴精而不貴多,天樂宗卻是有些落了下乘,貴多而不貴精,且操持皮肉生意,又稱娼門。

如果拿將兩者比作是做生意,牝女宗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天樂宗則是薄利多銷,各有優劣,不過還是牝女宗更為金貴一些。

天樂宗因為要操持皮肉生意的緣故,居無定所,山門多變,忽而在遼東,忽而在齊州,忽而在江南,如今又到了中州,就在這紫仙山中。

與其說紫仙山是天樂宗的山門,倒不如說這兒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行院,更甚於江南和帝京等繁華之地。

所謂行院,就是風月場所,隻是與尋常的青樓勾欄等煙花之地不同,行院一般隻接待達官貴人和富商巨賈。

行院大致可以分為三等。

一等行院占地極大,幾乎與官員富商的府邸無異,其內彆有一番洞天,庭院深深,幽靜雅致,女子多是姿色姣好,不乏花魁人物,更有精通文墨音律的清倌人,除了一眾娼戶女子之外,另有樂工、裁縫、工匠、仆役無數,使人身在其中足不出戶,卻應有儘有,故而許多富家公子才會在其中流連忘返,甚至是敗儘了萬貫家產,換成尋常青樓,哪裡能有如此大的胃口,非要被銀錢生生撐死不可。

行院內部又被分成無數個獨棟小院,許多權貴人物都會在此梳攏一個粉頭,包下一座獨棟小院,倒不全是為了女色享受,畢竟出入此地者非富即貴,從來都少不了嬌妻美妾,此舉也算是鬨中取靜,避世修養,乃是名士大儒們的最愛,可謂是名士風流必不可少的做派。

第二等比起第一等,在風雅檔次上並不相差多少,甚至還猶有過之,隻是規模上有所不如,多是私宅或畫舫形式,許多名妓不願受老鴇轄製,就是以此自立門戶,或是以居士身份,或是以道士身份,作為遮掩,通常隻是接待熟客。

比如那位常常與當世文人詩詞唱和的魚姓名妓,本是官宦家族出身,在家族敗落之後,因為美豔動人,體態玲瓏動人,故而被當朝大員看中,納為妾室,後因正妻不能容,出家為女道士,又因其天性聰慧,才思敏捷,好讀書,喜屬文,與許多名士大儒多有來往,在諸多名士的熱捧之下,很快便成為聲名顯赫的名妓。

至於最後一等,就是不入流了,雖然也有唱曲、陪酒、下棋、打茶圍等陪客手段,但多了許多煙火世俗氣,少了許多清幽雅氣,是名士們不屑於去的地方,多是尋常富商和小門小戶的窮酸士子光顧。

整個紫仙山就是一座巨大的行院,早在明雍年間,天樂宗便來到此地,花費人力財力無數,將整個紫仙山的山腹挖空,在其中建造了一座超一等的行院,幾乎就是一座小城,其中除了天樂宗手下的娼戶女子和各種樂工、裁縫、工匠、仆役之外,就隻有各種身份顯貴的客人。

這些客人,有的是來自於大魏,有的來自於大周,各自隱藏了身份,共處一室。

這兒的主人形同一位自立門戶的君王,有“天樂教主”和“紫仙王”之稱。

這座巨大無比的行院,被他命名為“天樂桃源”。

顧名思義,這個地方對於來自天南海北的客人而言,是個足以樂不思蜀的世外桃源之地,可是對於那些苦難女子而言,是可進不可出之地,進來容易,想要出去就難了。這兒的女子出身多種多樣,有的是因為家中貧困而被父母狠心賣掉,有的是被拐賣而來,甚至有傳聞說,不少江湖上的女俠仙子,也遭了天樂宗的毒手,被綁到此地。不管是何種出身,來到此地之後,就隻有一種身份,此生再難見到天日。

至於如何進到“天樂桃源”之中,江湖上眾說紛紜,沒有一個確切答案,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除非是真正的大人物,其他人想要進入其中的,都要靠天樂宗的人引路,走過一條長長的地道,方能進入山腹之中,這兒不分白晝黑夜,懸掛燈籠燃燈秉燭無數,放眼望去,樓閣疊著樓閣,長廊連著長廊,儘是燈火輝煌,放眼望去,通紅一片,又被譽為無日之城和不夜之城。

故而江湖上有個說法,中州四座城,一座是龍門神都城,一座是北邙鬼城,一座是中嶽佛城,一座無日不夜城。

所謂神都城,便是指龍門府的府城,同時也是中州的州城,傳承數千年,九朝古都;北邙鬼城是指北邙山深處的皂閣宗山門,雄立於無數帝王墳塚陵墓之間,飼鬼養屍無數,幾如酆都陰曹一般;至於中嶽佛城,則是位於中嶽之上的佛門祖庭靜禪寺所在,靜禪寺之大,共一千間宮殿,其中有三座九層樓宇,紅山內外圍城三重,遠遠望去,無數廟宇層層相疊,如城池一般,故而又被稱作“佛城”。

“天樂桃源”能夠與其他三座城相提並論,哪怕是排在最末,也可見一斑。

也正因為“天樂桃源”的緣故,原本算不上繁華的石安縣在這些年來,從一個誰也不愛來的下縣,生生變成了一個油水豐厚的上縣,雖說因為往來權貴極多,這兒的油水有些燙手,但架不住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仍舊有不少人甘願花錢費心思找關係,要來這兒做上一任知縣。

這座縣城魚龍混雜,故而城門檢查十分嚴苛,在稀疏人流中有一名騎驢的女子,身段還算苗條,一身江湖人的短打扮,戴著鬥笠。

她遞出一張路引給守門城衛,精壯披甲的年輕士卒確認無誤後,瞥了一眼這名女子,隻見其相貌醜陋,五官腫脹,好似是被水泡過的水鬼一般,讓人倒儘胃口。

城衛的臉上流露出厭惡之色,就連原本那點還想要揩油的心思也徹底沒了,心底暗罵一聲晦氣。他又伸手拍了拍掛在驢背上的褡褳,見沒有什麼金鐵硬物,也就沒有再過多為難,給她放行了。如今的城內來了一群青鸞衛大爺,縣衙裡的一乾老爺們,無論是縣尊大老爺還是縣丞二老爺,哪個不是小心翼翼地伺候著,生怕惹惱了這些身上帶著欽命的凶神,他們這些底下當差的,也不敢隨意生事。

入城之後,街道上明顯變得熱鬨起來,女子牽著毛驢走得不緊不慢,幾個遊手好閒的青皮無賴正站在街邊,雙眼不住地打量著過往行人,見到這麼一個孤身一人的弱女子,相視會心一笑,便想要上前行些不軌之事,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女子剛好朝著他們望來,當他們看到女子尊榮時,立時被嚇了一跳,大罵一聲晦氣,再沒了先前的心思。

女子對此早已是習以為常,抬手壓了壓鬥笠的帽簷,繼續牽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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