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年輕人們(1 / 1)

太平客棧 莫問江湖 1634 字 1個月前

龍老人來到此地,李玄都自然感受到了,也知道龍老人就在那艘樓船上。

雖然龍老人是殺害司徒玄策的凶手,但李玄都並不想在這個時候與龍老人交手,用儒門的話來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再者說了,李玄都身旁有張白晝,龍老人身旁有天寶帝,又是在帝京城中,也不是交手的好時機。

李玄都等了片刻,見龍老人和天寶帝沒有現身相見的意思,便不再等下去,準備離去。

無論是一眾偽仙,還是儒門中人,自然都不敢阻擋李玄都的道路。

上官莞狀若無意地看了楊天俸一眼,楊天俸立時明白這個女魔頭的意思,低下頭去。

上官莞收回視線,望向為首的偽仙陳眠。

此人有些本事,不僅修為極高,堪比白繡裳等人,而且還精通“漏儘通”,想來在進入“玄都紫府”之前也是個極為厲害的角色,如今所用的名字未必就是真名。

還有那個納蘭絮,雖然弱於陳眠,但與自己在伯仲之間,也是棘手的角色。不知偽仙中還有沒有更厲害的角色,若是有的話,也是個麻煩。

不知不覺間,上官莞已經很自然地轉變了立場,站在李玄都這邊看待局勢。

李玄都邁步向外走去,眾人紛紛退讓一旁,分開一條道路。

李玄都問道:“我的住處安排好了嗎?”

陸雁冰立刻說道:“我已經按照師兄的吩咐安排妥當,就在齊州會館,一則是顯示師兄不忘故土鄉誼,就算成了‘李懷南’,也仍舊記得我們齊州,二則是便於接待一些儒門方麵的客人,三則是那裡距離相府不遠。”

李玄都點了點頭,“很好。”

李玄都下榻於齊州會館之事,自然得了儒門中人的首肯,不過並非是黃石元,而是社稷學宮的另外一位大祭酒。雖然是社稷學宮同意下來,但在幕後穿針引線的卻是三大學宮之首的萬象學宮,真正的根由是龍老人向赤羊翁提出的建議,故意留下一個與李玄都交流溝通的缺口,不會在儒門內部形成全麵反對道門的態勢,為日後留有一線。

這其中的深意,李玄都自然明白,早早派出陸雁冰與儒門方麵交流。雙方要留下一個互相溝通交流的缺口和渠道,但又不能擺在明麵上。於是各自繞了幾個圈子,李玄都沒有用自己的心腹嫡係,而是派出了自己的師妹陸雁冰,以清微宗的身份出麵。同時儒門那邊也沒讓哪位隱士親自出麵,而是讓社稷學宮出麵與清微宗商談此事。

雙方心照不宣。

這些事情,就像白鵝遊水。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表麵上安穩不動,水麵下兩隻腳蹼不斷擺動,於是大鵝才能緩緩前行,身後留下一串碧波漣漪。

出來滿春院,竟然有馬車在此等候,高高車簾掀起,露出玄真大長公主的麵容。

李玄都微微一笑,揮手示意蘭玄霜、上官莞、陸雁冰三人帶著張白晝登上後麵的馬車,而他則是走進了玄真大長公主的馬車。

眾人登上馬車之後,馬車往齊州會館方向駛去。

車廂中,兩人相對而坐,其中一應俱全,有卡扣固定,所以玄真大長公主甚至專門為李玄都煮了一壺清茶。

李玄都謝過之後,捧起茶杯,說道:“這次累得殿下從暗中走到明麵,還請殿下見諒。”

“先生此言見外。”玄真大長公主輕啜一口清茶,“這是遲早的事情,我既然選擇了先生,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李玄都問道:“難道公主就不怕我失敗了?”

玄真大長公主放下手中的茶杯,然後笑了起來,“先生覺得這是一個難題?”

李玄都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道:“我們之間還是不要如此生疏,不必稱我為‘先生’,稱我的表字‘紫府’就可。”

玄真大長公主沒有拒絕,說道:“那紫府也不要稱呼我‘公主’、‘殿下’,叫我‘玉盈’就好。”

李玄都點了點頭,轉回原來的話題,“我覺得這是一個難題。雖然不是無解,但的確很難抉擇。”

“我不這樣覺得。”玉盈搖了搖頭。

李玄都道:“願聞其詳。”

玉盈道:“道理其實很簡單,權衡兩害取其輕。我隻有兩個選擇,那就是朝廷和紫府,如果我選擇朝廷卻失敗了,那麼我的下場恐怕會十分淒慘,前朝那麼多的例子,亡國的公主想做一個普通女子而不可得。如果我選擇紫府卻失敗了,我的下場多半是失去權柄,然後便真正奉道了,從此遠離帝京。”

李玄都又問道:“你怎麼會篤定僅僅是失去權柄,而不是被賜下一丈白綾或者一杯毒酒?”

玉盈笑道:“如果紫府敗了,勝者不會是旁人,隻會是儒門扶持的當今皇帝,我的生死都在我這個侄兒的一念之間,萬幸的是我們姑侄之間的關係還不錯。我聽聞紫府與李夫人的關係也是極好,如果易地而處,李夫人犯了大錯,紫府會將李夫人置於死地嗎?”

李玄都感慨道:“長袖善舞,立於不敗之地。”

玉盈低垂下眼簾,“紫府過獎了。”

另一邊的馬車中,張白晝很不自在。直到此時,他才體會到了李玄都所說的陰盛陽衰。的確,無論是客棧還是清平會,女子都太多了些。這些女子,有未曾嫁人的,有已經嫁人的,還有孀居守寡的。此時車廂中三位女子,剛剛相識不久的陸姐姐和上官姐姐,都沒有嫁人,早已相識的蘭姨,卻是守寡多年了,還有那位玄真大長公主,也是孀居多年。

三位女子與一個少年郎,互相見禮寒暄之後,話題自然集中在了少年郎的身上,少年郎沒有多少與女子打交道的經驗,隻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小臉微微發紅,哪裡還有在李玄都麵前的叛逆模樣。

陸雁冰最是大膽,笑著伸手捏住張白晝的臉蛋,打趣道:“男人還是小時候可愛,長大之後就變得讓人生厭了。”

張白晝伸手拍開陸雁冰的手掌,撇過臉龐。

“還不好意思了。”陸雁冰笑道。

上官莞微笑道:“年輕人臉皮薄。”

陸雁冰道:“就因為臉皮薄,逗他才有意思,要是遇到個不要臉皮的,就要被他反過來調戲了。”

張白晝隻能裝作沒有聽到這些話,並且開始想念李玄都。

女人是老虎,客棧裡的女人都是母老虎。

另一邊的滿春院中,李玄都一走,其他人也開始各自散去,正如師橫波所說,她們可以休息一整晚了,因為出了這樣的大事,誰也沒心情再去聽曲,趕忙回去向家中長輩稟報此事才是關鍵。

客人離場之後,唐王在侍女的陪同下,踩著鬆軟的地麵來到柳逸麵前,問道:“柳公公,今日之事……”

柳逸看了眼隻剩下頭顱露出地麵的丁策,長歎一聲,“來人。”

有一隊早已待命多時的青鸞衛排著隊列疾步走了進來。

柳逸伸手一指丁策,“挖出來,仔細收殮了,運回他的府中去。”

一眾青鸞衛難掩驚駭之色,不過還是領命而去。

柳逸又對一眾偽仙拱了拱手,偽仙們在陳眠的帶領下,破空而去。

柳逸輕聲道:“殿下,借一步說話。”

唐王點了點頭,隨著柳逸來到一處僻靜無人處,柳逸說道:“清平先生入京,從今日起,帝京怕是不得安寧了。”

唐王默然。

柳逸沉聲道:“為今之計,咱家先回宮裡,與楊公公向太後娘娘稟報此事,殿下不妨去見一見另外幾位殿下,看看他們的態度,然後我們再一起商議此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唐王思索片刻,點頭道:“柳公公說的是老成持重之言,那就如此行事。”

說罷,兩人分頭離去。

至於蜀王,早已隨著其他來客一起悄然離去,根本不曾露麵。

還剩下的兩位儒門先生黃石元和齊佛言則是向樓船方向走去。

白鹿先生已經離開樓船,與兩人見麵。隨著李玄都離去,龍老人也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此地,樓船中隻剩下天寶帝。

天寶帝屏退了眾人,獨自留在樓船的二樓。片刻後,師橫波竟是登上了樓船,謝月印走在最後,目光停留在師橫波的背影上許久,直到師橫波去了二樓,才收回視線。

二樓之中,隻剩下天寶帝和師橫波兩人。

與毛頭小子張白晝不同,雖然兩人年紀相差不大,但天寶帝在男女之事早有經驗,而且經驗不俗,畢竟是帝王之尊,太後、朝臣、宗室會限製他的權柄,卻不會限製他的生活。

直到此時,天寶帝才像是一個真正的年輕人,他輕輕地把師橫波擁入懷中,把頭埋在她的頸間,輕嗅青絲。

師橫波並不反抗,麵帶微笑地抱住了天寶帝,輕輕撫摸著天寶帝的頭發,柔聲問道:“陛下今天心情不好?”

天寶帝沉沉“嗯”了一聲,“母後、師傅們、叔伯們已經夠讓我頭疼了,現在又多了一個清平先生。”

天寶帝沒有用那個象征皇帝身份的“朕”字,而是用了平常的“我”字。

師橫波輕聲說道:“事情要一件一件做,陛下還年輕,不著急。”

天寶帝閉上雙眼,喃喃道:“橫波,不要說這些了,就讓我抱著你好好歇一會兒。”

師橫波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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