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容器(1 / 1)

太平客棧 莫問江湖 1565 字 1個月前

施宗曦帶著姚湘憐回到了地上,兩人都是女子,雖然施宗曦年長幾歲,但也沒到兩輩人的差距,兩者之間沒有那麼大的代溝,所以就由施宗曦好生安慰驚魂不定的姚湘憐。

對於這位姚家小姐,施宗曦略有所知。畢竟此事因她而起,負責查案的沈霜眉早已將姚湘憐的生平、性情從頭到尾整理了一遍,彙成卷宗,不僅是施宗曦,陸雁冰、紫燕山人都看過這些卷宗。

這位姚家小姐今年方十九歲,生得頗有姿色,因為家學淵源的緣故,也頗有才情。若論心中的丘壑經緯,遠勝尋常女子,算得上一位才女。唯一不足,因為是老來得女,又是獨女,沒有同胞兄弟姐妹,難免嬌養溺愛,實實在在的掌上明珠。凡一舉一動,父母無不依順。因此未免嬌養太過,成了個盜蹠的性情,愛自己尊若菩薩,窺他人穢如糞土,外具花柳之姿,內秉風雷之性,常常使性弄氣。

尋常人家的女子,十四五歲便要出閣,姚湘憐因為是獨女,父母舍不得,要多留些時日,一直留到了十九歲,眼看著就要二十歲了,畢竟不能與江湖女子相比,終於要說人家了。姚香蓮的未婚夫也是官宦子弟、書香世家,與她門當戶對,加之其本身也有功名在身,任誰看來,都是一樁好姻緣,姚香蓮也頗為滿意。

雖說如今世道禮教森嚴,但在權貴人家,又沒有那麼森嚴,公子小姐結伴出去踏青都是尋常,畢竟都有護衛、仆役、丫鬟隨行,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也不怕鬨出什麼不合禮數的事情。

正因如此,姚湘憐並非盲婚啞嫁,不僅見過自己的未婚夫,兩人更早已相識。

如今世道,窮苦百姓沒有老婆,有權有勢的男子妻妾俱全乃是常態,姚香蓮早就聽聞自己未婚夫在婚前已經收了一房侍妾,這讓她甚是惱怒。畢竟出閣當家做主母與在家做姑娘截然不同,必須要拿出威風來,才能壓住人,正所謂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現在拿捏不住,以後便要受製於人,更何況還是妾室爭寵,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

再說姚湘憐的未婚夫,聽聞自己的未婚妻是個才女,心中歡喜,故而兩人相處時,凡事未免儘讓著姚香蓮。

姚香蓮見這般情形,便試探著更進一步,於是她的未婚夫再退一步。於是姚湘憐一步緊似一步,起初時候,兩人還是平起平坐,旗鼓相當。過不多久,她那未婚夫便氣概漸消,見了她先怯三分,顯現出懼內的架勢。

男女相處,有些女子使性生氣,未必是真生氣,更多是試探男子底線。說白了,使性生氣的目的是拿捏對方,有些稚嫩男子不懂,還要去哄,這怎麼能哄好呢?隻有男子按照女子的意思去做,女子才會“消氣”。可是此例一開,便如抱薪救火,今日退一步,明日退十步,稍有不順,便要使性生氣,終是被徹底拿捏住了,唯唯諾諾,成為一個懼內之人。

不過姚湘憐的未婚夫畢竟是世家公子,見過世麵,不是從沒見過女子的愣頭青,就算開始的時候沒反應過來,過段時候也反應過來,於是兩人逐漸有了爭執。那日兩人一起外出遊玩,因為小事,男子不願順遂姚湘憐之意,姚香蓮便使性子鬨脾氣,男子賭氣說了幾句重話,自行離去。這才讓張龍的屬下得了可乘之機,將姚湘憐送回府上,兩人由此相識。

接下來的時日,姚湘憐賭氣不理自己的未婚夫,正好張龍的屬下生就一副好皮囊,儼然也是個翩翩公子,便趁虛而入,搭上了姚湘憐,終於是將她騙到手中,這才引出了後來沈霜眉查案之事。

光明教之人之所以要冒著如此大的風險拐走姚湘憐,是因為涉及到五魔教主降世之事。神仙不能隨意乾涉現世,想要降臨人間,要以信眾為容器。若是正神,便要挑選信仰虔誠的信眾,整個過程與“請神”之法並無根本不同,無非是請神之法隻是獲取神力,而神仙降臨則是連同意識一起降臨。越是虔誠,越是沒有雜念,能夠完全敞開心懷迎接神仙的降臨,使得排斥降到最低。

不過邪神與正神不同,並不在意信眾的虔誠與否。因為邪神不在意容器的死活,本就是鳩占鵲巢,所以邪神在意的隻是容器的命格是否與自己契合。

姚香蓮正是這個緣故,才被張龍盯上,雖然姚香蓮不能算是最合適的人選,但已經是光明教所能找到的最好人選,畢竟光明教不比道門、儒門那般勢大,又隻能暗中行事,能力有限,就算找到姚湘憐也有很大的運氣成分。

姚香蓮被施宗曦安危一番後,逐漸恢複過來,開始敘述自己被送到幽冥穀後的經曆:“這些人把我擄到此處後,先是帶我見了一個名叫雲尊者的老頭,又把我關在黑牢裡。我從這些人口中聽說他們要把我獻祭給一個什麼祖神,又驚又怕,隻覺得要死在此地。不過後來他們又捉到一對男女,男的受了好些折磨,那個女子和我關在一起,後來那個女子被帶走了,隻留下我還被關押在黑牢裡,後來就是你們到了。”

施宗曦頓時明白了大概,不知是天意如此,還是造化弄人,孫玉纖的命格竟是比姚湘憐更為合適,這才讓姚湘憐暫時逃過一劫。

……

孫玉纖隻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在夢中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無法控製自己的行動,隻能隨著這個人的視角移動著,仿佛她隻是一個過客,在看一段屬於彆人的已成往事的回憶。

起初的時候,她是置身於一片黑暗之中,不辨東西南北,在極遠處有一團鮮紅光暈,她正朝著那團光暈所在方向走去。

漸漸地,那團光暈越來越近,原來是一座好大的血池。

血池有湖泊大小,血氣氤氳,血霧如紅紗。依稀可見猙獰凶惡的血魔,或是曼妙妖嬈的魔女,兩者都是若隱若現,隻能看到一個大概輪廓,血魔讓人生出對未知的恐懼,魔女又讓人生出一探究竟的欲望。

不過無論是恐懼,還是誘惑。這段記憶的主人都視而不見,無動於衷,隻是堅定前行。

孫玉纖的視線中,記憶的主人一步一步走入血池之中。原來血池隻有齊腰之深,不過血水異常粘稠,行走時十分困難。

便在這時,彌漫在血池上方的血霧開始散去,好似薄紗被人撩起,露出真容。

在血霧之後,沒有血魔,也沒有魔女,隻有一座鮮紅的祭壇。

祭壇好似一艘小船,漂浮在血池之上,同樣散發著妖異的紅光。在祭壇上站著一名女子,雙眼緊閉,滿頭白發,如銀似雪,膚色蒼白,仿佛白玉雕就。女子身著黑袍,不知以何種材料織就,仿佛夜空深邃,點綴著無數細碎寶石,好似夜空中的群星。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孫玉纖發現這名女子已經不能用高挑來形容,少說也有八尺之高,顯得異常高大,便是記憶的主人,在她麵前也顯得十分矮小。

記憶的主人仰頭望向這個高大女子,沉聲道:“見過大巫師。”

女子緩緩睜開雙眼,雙眸沒有眼瞳,隻有眼白,望向記憶的主人。

這一刻,孫玉纖哪怕隻是個過客,也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是氣血沸騰,仿佛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

片刻之後,高大女子重新閉上雙眼,以類似於“他心通”的手段“開口”說話,聲音直接在記憶主人的心頭響起:“你想要什麼?又打算付出什麼?”

記憶的主人先是一怔,沒想到女子如此直白,隨即又是一喜,立刻說道:“我想要大巫師的無上神通,我願意助大巫師脫困。”

夢境到了這裡戛然而止,又隨之一變。

同樣的記憶主人,麵對的不再是被稱作“大巫師”的女子,而是一個英武男子。

雖然孫玉纖隻是先天境的修為,哪怕她隻是在“夢”中,仍舊可以感知到這個英武男子的強大,他手持長槍,槍尖位置熊熊燃燒著光明聖火,每次揮舞長槍,都仿佛撕天裂地一般,他又能將手中長槍分化萬千,如雨一般從天而降。

記憶的主人則是這名英武男子的對手,兩人打得難舍難分,記憶的主人運用黑色的火焰,與光明的火焰分庭抗禮。

也許是時來天地皆同力,也許是運去英雄不自由。最終還是那名英武男子取得了勝利,將手中燃燒著光明聖火的長槍狠狠刺入了記憶主人的胸膛之中,一瞬間,他的五臟六腑都被燃燒殆儘,甚至七竅之中都冒出了火焰。

……

在秦素和張鸞山的視線中,孫玉纖的雙眼中跳躍著黑色的火焰,高高俯瞰著兩人。

秦素沒有任何猶豫,早已張開雙手,一麵鏡子緩緩升空。

鏡子邊緣被雕刻成百花形貌,就像一根花藤上開滿了各色花朵,剛好環繞鏡麵一周,正是“鏡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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