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符望閣(1 / 1)

太平客棧 莫問江湖 1315 字 1個月前

太陽依然白白地懸在宮城瓦藍的上空,冷冷地普照著九千餘間宮室的每個屋頂。

大魏門和承天門之間有一座巨大廣場,此時空空蕩蕩,隻有李玄都一人獨行,顯得李玄都格外渺小,好似螻蟻,可又恍然生出高大之感,好似巨人神靈。

樓心卿和馬公公猶豫片刻之後,快步趕上李玄都,繼續為他引路。

承天門後是端門,端門後是午門。過了午門是太聖門,太聖門後是太聖殿,也就是世人口中的金鑾殿。

太聖殿與上聖殿、中聖殿並稱三大殿,其中太聖殿最大,中聖殿最小。皇帝在太聖殿舉行盛大典禮,如皇帝登基即位、皇帝大婚、冊立皇後、命將出征,此外每年萬壽、千秋、新年、冬至等節日,皇帝在此接受文武官員的朝賀,並向王公大臣賜宴。除此之外,還在太聖殿舉行新科進士的殿試。

此三殿被稱為前朝,與後宮區分。

至於皇帝上朝的地點,其實不在太聖殿,而是選在前朝和後宮之間的奉天門,又稱禦門聽政。

過了三大殿是“後三宮”,通俗來說,就是皇帝書房、皇帝、皇後居處所在。

三大殿和後三宮同處於中軸線上,左側西路便是太後居處,隻是謝雉並不居住於此,作為訓政太後,她居住在三大殿和後三宮右側東路的寧壽宮中。

最早時候,這裡隻有稀疏的幾座宮殿,是供太後、太妃養老的宮區。後來此地被仁宗看中,選為自己退位之後準備的太上皇宮殿,足足花了五年的時間,擴建寧壽宮,便形成如今的格局。

寧壽宮是皇城的城中之城,仿佛是小號的皇城,也分前朝、後寢兩部分。前部有九龍壁、皇極門、寧壽門、皇極殿、寧壽宮,規製分彆仿皇城中路的午門、太聖門、太聖殿、中聖殿和上聖殿。寧壽宮的後部又分為中、東、西三路。中路有養性門、養性殿、樂壽堂、頤和軒、景祺閣,東路有扮戲樓、暢音閣、閱是樓、尋沿書屋、慶壽堂、景福宮、梵華樓、佛日樓,其中暢音閣為內廷戲樓,建築宏麗,西路是寧壽宮花園,主要有古華軒、遂初堂、符望閣、倦勤齋等建築。

在樓心卿的帶領下,李玄都來到寧壽宮花園的四進花園。

第一進是古華軒,坐北居中,山石亭台,構成一個自然院落。西麵禊賞亭抱廈中設“流杯渠”,仿書聖蘭亭曲水流觴,頗有雅趣。

第二進是遂初堂,垂花門內,僅立幾塊湖石為景,環境幽雅彆致。

第三進萃賞樓為卷棚歇山頂的兩層樓,滿院山石,聳秀亭居高臨下,挺拔秀麗。

最後一進,居中為園內最為崇高、華美的符望閣,以整座山石圍其前院,又用廡廊聯係閣後齋館,形成不同的景致和趣味。符望閣前山主峰上有碧螺亭,是個五柱五脊梅花形小亭,形狀彆致,圖案全用梅花,匠心巧妙。。

謝雉便在符望閣中等待李玄都。

符望閣內以竹編為地,紫藤雕梅,染玉作梅花、竹葉,象征歲寒三友,掛簷以竹絲編嵌,鑲玉件,四周群板雕百鹿圖,隔扇心用雙麵透繡,處處精工細雕,令人歎為觀止。

李玄都算是見過大世麵的人,也不得不讚歎皇家氣派。

此時的符望閣內有四人,分彆是謝雉、穀玉笙、楊呂、柳逸,再加上李玄都、樓心卿、馬公公,總共七人。

今日的謝雉一身素淡宮裝,見李玄都進門後,主動起身相迎。

李玄都望向這位隻能說是徐娘半老的太後娘娘,心中有些感慨,他走過許多路,見過許多人,從金帳老汗、金帳國師、“魔刀”宋政到聖君澹台雲、地師徐無鬼、天寶帝、儒門龍老人,甚至是陸吾神、張祿旭以及上古巫教的大巫們,他都見過,可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謝雉。說來也是好笑,都說謝雉是李玄都的仇人,可李玄都卻連這個仇人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平心而論,謝雉是個美人,可又談不上無人能夠比肩,說是以色侍人,未免太過看低了她。可見謝雉能走到今天這一步,與相貌已經沒有太大關係,其能力必然十分不俗。

李玄都沒有行君臣之禮的意思,隻是拱手道:“謝太後,你我可謂是神交已久,隻是真正見麵,尚屬首次。想要見太後娘娘一麵,實屬不易。”

謝雉輕笑道:“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清平先生。”

李玄都問道:“不知太後失望否?”

“不曾失望。”謝雉言笑晏晏,“我從清平先生的身上看到了大劍仙的影子。”

李玄都道:“子肖其父。”

謝雉微微一笑:“請清平先生入座吧。”

此時符望閣內設了一張方桌,所有的宦官宮女都被打發了出去,謝雉坐在四方桌邊主位上,李玄都坐在上首客位上,穀玉笙坐在下首客位。其餘人就隻好站著了。

其實本該是隻有謝雉和李玄都對坐,也隻有兩人身份對等,不過穀玉笙在名義上還是李玄都的三嫂,於是得以陪坐一旁。

這一次,謝雉沒有擺出一頓飯要一百零八道菜式的架勢,隻是放了一個銅鍋子,又有四盤切成薄片的羊肉,也算是帝京城的特色了。

吃火鍋所用的羊肉片分為三檔,最好的一檔是取之羊後腿的屁股上的元寶肉,全是瘦肉。第二檔是用羊前腿的夾心肉。第三檔是用餘下的前後腿肉。雖然這些羊肉都是上好的元寶肉,但相較於皇家禦膳而言,也上不得台麵,算不得什麼。倒不是謝雉故意借此羞辱李玄都,而是謝雉聽聞李玄都生性簡樸,故意投其所好。

李玄都看了眼桌上的火鍋,輕聲道:“太後娘娘有心了。”

“清平先生不嫌棄就好。”謝雉淡笑道。

三人每人麵前都有一雙象牙箸,一隻前朝官窯的藍釉酒杯,一個官窯的青釉碟子。

沒有侍從,穀玉笙親自捧起一壇剛剛從酒醋麵局取出的三十年佳釀,為李玄都斟滿酒杯。

李玄都沒有拒絕:“有勞三嫂。”

穀玉笙又為謝雉斟滿酒杯,謝雉端起酒杯,說道:“我敬清平先生一杯。”

李玄都沒有舉起酒杯,而是問道:“不知敬從何來?”

謝雉微微一笑:“自然是敬清平先生虛懷若穀,顧全大局,肯化乾戈為玉帛。”

李玄都仍舊沒有舉起酒杯:“不敢當太後如此之敬。”

“當得起。”謝雉稍稍加重了語氣。

李玄都望向謝雉,說道:“看來太後是執意讓我喝下這杯酒了,我若說,隻要太後為張相翻案,我便飲下此酒,不知太後肯是不肯?”

謝雉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一時間,符望閣內的氣氛變得凝重起來。

過了片刻,謝雉緩緩說道:“這是朝廷之事,清平先生不在朝為官,似乎不應……”

李玄都打斷道:“太後娘娘是想說,天下是一家之天下,一君獨治,置內閣百官,視同仆人,說打就打,要殺便殺。授權柄於宦官,以家奴治天下。所以朝廷之事就是家事,我這個外人不應管太後的自家之事。”

謝雉沒有說話,權作默認。

李玄都加重語氣道:“戰火燎原,生靈塗炭,也是自家之事?國破家亡,天下傾覆,也是自家之事?天下人說天下事,不管誰家之事都是天下之事,那我這個天下人又如何不能說?”

此言一出,不僅僅是謝雉,便是楊呂和柳逸的臉色都變了,楊呂臉色陰沉,一字一頓道:“清平先生,你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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