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受命於天(1 / 1)

長安風流 蕭玄武 1606 字 1個月前

秦慕白理解李恪的心情。大抵,他認為這裡可能是煬帝的陵寢——那便是他外公的葬身之地,豈容他人玷汙?

可是,前隋煬帝楊廣,不是死於江南江都麼?

當年,宇文化及發動兵變逼縊隋煬帝。楊廣身為一位帝王,死後連個像樣的棺材也沒有用上,由他的皇後近人拆床板做了一個小棺材,偷偷地葬在江都宮的流珠堂下。直到大唐平定江南後,於貞觀五年才以帝製之禮將其改葬於雷塘。此事就發生在數年之前,現今幾乎是天下皆知啊!

正當秦慕白沉吟不解的時候,李恪輕聲道:“慕白,陪本王進殿。”

秦慕白略微一怔,點了點頭。

從來,李恪還沒有在秦慕白麵前自稱過“本王”,而且他稱此處墓穴為“殿”,可見他的心情十分肅重,儼然是在上朝參君時才有的樣子。

李恪站得筆直,整了整衣冠,昂首挺胸朝殿內走去。秦慕白緊隨其後,也跟了進去。

“殿”內十分光亮,絲殊畢現。一切全如金鑾殿的正式擺設,腳下有紅毯,旁側還有士卒戍衛,當然是石徹的人偶,披甲執銳活靈活現。

堂下還有文武百官,都是同樣的石徹人偶。看他們的官袍製式,果然是前隋之物。

秦慕白現在明白,趙衝的祖父那套明光甲是用來乾什麼的了——他是武官,穿著這套戎裝戰甲,來上朝參君!

李恪的腳步比較沉重,緩緩前行,目視前方金鑾殿,眼睛一眨不眨。

可是金鑾殿上隻餘龍椅禦案,空無一人。“文武百官”也鴉雀無聲,二人的腳步聲在這空蕩蕩的宮殿之中響得極為突兀,驚落了許多前隋的塵埃。

一回首,已是百年身,此刻,秦慕白分明就這樣的感覺。數十年過去,江山易改大浪淘沙,昔日一代帝王楊廣,已然化作塵土。可是此情此景,又怎能不讓人聯想到他?

少年掛帥武勳卓越,以20歲之齡南征北討統一天下,從這方麵講,楊廣的武功,並不遜於李世民;後來,他登基的形式與李世民也大致相同——弑兄逼父,篡位而來。登基之後的楊廣,展現出勃勃雄心,敗契丹滅吐穀渾,受異族膜拜稱“聖可汗”,開科舉鑿運河,雖勞命傷財但受益千年影響至今;好大喜功東征高麗,導致天下紛亂……他文采和性情一樣的飛揚縱橫,縱觀楊廣一生,既精彩曲折,又同時扮演了英雄與狗熊的兩個角色。

掌握了話語權的大唐史官,更多的是在給楊廣抹黑,既然連李淵也給了他一個“煬”的諡號,也難為這些史官不得不如此了。

煬,好內遠禮曰煬,去禮遠眾曰煬,逆天虐民曰煬,幾乎就是最不好的一個諡號,可以說,就是一個強烈汙辱與貶低性質的諡號。

有了李淵這個始作俑者,在大唐史官的孜孜不倦的努力之下,再加上後世千餘年來的道德真君們的口誅筆伐,楊廣變成了暴君的代名詞,而且一無是處。

他是曾經暴虐過這不錯,但是,這不能抹煞他的成功與貢獻。

曆史向來由勝利者書寫,但這不代表可以毀去曆史真實的痕跡。大運河,科舉,動蕩了三百餘年的中華一統,這些沒有人可以抹煞。偏偏總有一些話語權的掌握者,總喜歡用愚民弄民的手段渾淆視聽,以掩耳盜鈴之法來粉飾與歪曲曆史。

偏偏這樣愚蠢的手法總是很管用。眾口爍金,謊話說了一千遍總會變成事實。於是,曆史上真實的楊廣變得模糊不清,暴君煬帝被無限放大,累受千年的鞭笞。

——其實,得失參半,大約就是對楊廣最為中肯的評價。

……

一時間,秦慕白與李恪都陷入了默契的沉默之中,仿佛都在聆聽來自前隋的歌吟,回思那段塵封的曆史。

眼前的這副情景,讓他們恍若置身於前隋的皇宮金鑾殿中。堂下百官肅立甲士威嚴,龍椅之上坐著那個年富力強雄心勃勃,毓簾袞冕的皇帝楊廣,激情飛揚帝氣薄發,正在指點江山頒政施略……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恪輕咳了一聲,說道:“慕白,我們是不是該四處看看?”

“有道理。”秦慕白笑了一笑緩合有些凝重的氣氛,說道,“原本,我們就是來獵奇尋寶的。”

“隻是不要破壞了這些遺物才好。”李恪道。

“那是當然。”秦慕白點了點頭,微笑,“就我二人,隨意走走看看,就當是觀光了。”

“如此也好。”

李恪點了點頭,開始四下遊走觀瞻。他先是看了一陣那些土偶石人,又觀望了一陣玉柱盤龍,但秦慕白發現,他始終有些心不在蔫——其實秦慕白何嘗不是如此?

整個大殿的核心地帶,當然是那處空空如也的龍椅——如果有好東西,肯定是擺在那裡嘛!

李恪有顧忌是可以理解的,因為此處可能是李廣的遺宮,他不好意思冒犯了自己的外公,情有可原。而且……他一個皇子這麼急著要上金鑾殿龍椅,總會有一點“司馬昭”之嫌。

“殿下,要不我們去龍椅寶座那裡看看吧?”於是,秦慕白開口提議道。

李恪眼中閃過一抹欣喜,卻隻是隨意的點頭:“也好。”

於是二人分左右龍行道,走上了龍位。

純金的龍椅,如假包換;曆經多年未有半點腐朽的禦案錦緞,墨玉所製的硯台筆架,無一樣不是矜貴之極!

這些物器製式,讓秦慕白與李恪二人都有些目瞪口呆——因為這些,絕對真是真家夥,全然不是那種野心之徒粗製濫造的偽劣品!

那也就是說,這裡真是前隋煬帝的遺宮了?!

片刻之後,二人的全部注意力,卻被一樣東西完全吸引住了——

那個放在禦案之上的沉香木盒子,上麵雕有九條盤龍。

李恪幾乎是摒住了呼吸,低聲道:“慕白,你說……那會是什麼?”

“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秦慕白重擰眉頭,小心的說道。

他不能不小心。

因為按照常理,擺放在禦案上這個位置的、用這種九盤龍裝飾的盒子,裡麵隻會擺放一樣東西——

傳國禦璽!

“你……你去打開來看!”李恪狠咽了一口唾沫,說道。

“好。”秦慕白點了一下頭,伸出雙手握住了那個沉香木盒子。試著稍稍用力感覺了一下,沉!

顯然不是空的。

他驚喜的一側目,李恪同樣流露出欣喜的神色,但中間卻摻有一絲恐慌!

就在這一刻,秦慕白已經將盒子打開了。

異光灼目,神物自現!

“真的是!……”二人不禁異口同聲的脫口而出!

純白良玉,方圓四寸,紐交五龍,浩貴之氣!

李恪雙手顫抖的抓起玉璽,急忙將底麵翻轉一看,頓時瞪大了眼睛,驚道:“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這是大秦相國李斯的篆筆,不會錯。”李恪的臉色變得有些白了,緊張的喃喃道,“真的是……傳國玉璽!”

二人同時驚聲道:“如果這是真正的傳國玉璽,那現今皇帝陛下用的什麼?”

同時沉默無語,二人惶惶對望,啞口無言。

怔了許久,李恪將玉璽小心翼翼的放進盒中,深吸了一口氣平複心情,說道:“據聞前隋亡後,蕭皇後帶著皇楊孫政道,攜玉璽逃入北方大漠附於突厥。幾年前李靖平滅突厥,蕭皇後攜璽來歸,父皇龍顏大悅。在此之前,父皇因無傳國玉璽,乃刻數方‘受命寶’、‘定命寶’等璽,聊以自|慰。現在,我們無法辯認這塊玉璽之真偽。除非,我們能在這裡找到它是真跡的佐證!”

秦慕白點了點頭,說道:“據說,真正的玉璽曾磕壞了一角,用黃金補飾,剛才我好像看到了這一處。但是,皇帝陛下手中的玉璽我也曾見過的,與我們現在看到的這個幾乎是一模一樣,難辯真假。”

其實秦慕白很想說,要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去問蕭皇後不就知道了?——她現在,不就正在李世民的後宮之中嗎?!

但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犯忌了,秦慕白沒說。

犯忌的不僅僅是這麼一點小事。玉璽,對我們現在的人來頂多隻是一件古董,一個簡單的象征。在造假泛濫成災的現代,我們對這些根本不會在乎。

可是古人不這麼認為。玉璽,在他們看來就是皇權的象征。曆代帝王皆以得此璽為符應,奉若奇珍,國之重器。得之則象征其“受命於天”,失之則表現其“氣數已儘”。凡登大位而無此璽者,則被譏為“白版皇帝”,顯得底氣不足而為世人所輕蔑。就連李世民這樣的明君,都登基好幾年了,也會為沒有得到真正的玉璽而耿耿於懷。

而此刻,玉璽卻陰差陽錯的落在了……李恪手中!

秦慕白可以想像,李恪此時的心情是何等之複雜。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大概就是準確的證實——這塊玉璽,是真是假!

“慕白,我們再四處找找看,有無彆的線索來佐證此璽之真假!”李恪神情凝重的說道,“茲事體大,我們務必認真仔細。”

秦慕白輕輕點了點頭:“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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