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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談樂並非聽說過國士無雙在弈城的事跡,她混跡qq圍棋很多年,對tom棋魂尤其是弈城這類草根高手和職業選手一起輩出的高端圈子一直發自肺腑地畏懼,對它們的了解隻停留在一些賽事谘詢商的層麵上,但一個弈城9段,絕對足以讓蔣談樂身為趙甲第老師的心理優勢蕩然無存,她盯著這個不像作偽的學生瞧了半分鐘,悄悄深呼吸,比一般青春少女要偉岸許多的胸脯隨之微妙一顫,風景這邊獨好,網絡圍棋8段是一個巨大門檻,大多數業餘玩家恐怕終其一生也跨不過去,蔣談樂自己就是一個典型代表,有點小女人沮喪又有點孩子氣雀躍的她發現自己心情明朗,離開食堂的時候甚至想是不是給趙甲第一個中等的平時成績,分彆時蔣談樂特地跟趙甲第要了手機號碼,說有時間就去弈城下棋,她獨自回到教學樓下坐進那輛奔馳轎跑,接到爺爺電話,老頭話中藏話,含沙射影,蔣談樂這次沒有針尖對麥芒,很好脾氣地應付著,掛掉電話,嘴角勾起一個笑意,現在她家裡分成兩派,一派是以她父親蔣平江為代表的擁唐派,堅決支持蔣談樂和唐文斌交往,一派則是以爺爺蔣世民為倒唐派,對唐文斌一直沒好感,不是說他在生意場上花拳繡腿就是含沙射影他的心懷叵測,蔣談樂在兩派的夾擊下一直閒庭信步,無欲則剛,她本人的意思很簡單純粹,順其自然就好,唐文斌約她吃飯,可以,AA製,約她看電影,也行,彆奢望牽手,約她參加朋友聚會,沒問題,彆說是男女朋友關係。
她突然生出一個惡作劇心思,給唐文斌發了一條短信:我在弈城圍棋有朋友要找我下棋,你有空做我的槍手。
是驢子是騾子得拉出來遛一遛才知道,蔣談樂有點迫切想知道聽上去挺高手風範的弈城9段“國士無雙”是不是真那麼回事,至於唐文斌的tom7段實力如何,她其實並不在乎,因為她曾經在茶館特地和唐文斌下過一次,看得出來,唐文斌的確是名副其實的業餘玩家,棋力自然比蔣談樂高出一截,可要比起電視上運籌帷幄的職業棋手,還是不可相提並論,倒是相貌氣質都不起眼的趙甲第,坐在棋局前的那一秒,氣勢恢宏,竟讓蔣談樂有種氣貫長虹的感覺,宛如當年兒童時代遇上的職業8段老人,尋常交談和藹和親,但一旦坐下,拈起棋子,就渾然不同。手談手談,如果沒了這種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意氣風發,在蔣談樂心目中自然就如同雞肋,經過黑馬趙甲第無限插柳的一對比,倒黴蛋唐文斌本就不出彩的形象越發暗淡無光。
可憐那邊唐文斌還以為事情終於有了實質性突破,無比激動,已經開始忍不住想象把蔣美女推倒在絲絨大床上的美妙畫麵。
趙甲第對跟某個女人極像的蔣談樂有不小心理陰影,哪裡猜得出一次蔣老狐狸借刀殺人一回的自己其實已經被扯進蔣家的家事,他正打算去上外欺負他的媳婦,沒想到打電話過去,卻是沐紅鯉無比委屈和幽怨的嗓音,帶著輕微哭腔說她被媽媽帶回江蘇,剛上滬寧高速,趙甲第當即就爆了粗口這丈母娘太他媽的心狠手辣了,當時沐紅鯉坐在副駕駛席上,因為趙甲第嗓門有點大,連開車的秦晴都聽得一清二楚,丈母娘大聲發飆道趙甲第你說什麼?趙甲第小心肝拔涼拔涼的,立即諂媚道阿姨啊路上開車小心點,車上帶瓶熱茶,乏了就喝上一口,沐紅鯉代為傳話,秦晴忍俊不禁,法外開恩,把本來已經沒收的手機還給女兒,說隻準打十分鐘,人在屋簷下不得不苟延殘喘的小八兩隻好把丈母娘拋到腦後,專心致誌和媳婦打情罵俏,終於把哭喪著一張漂亮臉蛋的沐紅鯉給逗樂,秦晴看在眼裡聽在耳朵裡,微微歎息。
電話打了整整半個鐘頭,沐紅鯉心滿意足掛掉電話,握緊微微發熱的手機,一臉我就是天底下最幸福女人的甜蜜。秦晴本來就知道自己這次有點過分,強硬手段把女兒從上外帶走,一路上母女打冷戰,她心中有愧,苦於拉不下臉皮,有這個電話也就有了台階下,笑道:“這下滿意了?”
沐紅鯉轉過頭,望著窗外,依然不肯妥協,但臉色已經好看許多。
“好啦,還生媽的氣啊,真是女大不中留。”秦晴打趣道。
“又不是嫁出去就不是你的女兒了,都說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歡喜,你倒好。”沐紅鯉滿肚子牢騷和怨言,卻因為性子關係,一直忍著,她上次說要跟趙甲第私奔絕不是玩笑,當時隻要趙甲第點頭,她立馬什麼都不帶就和他去全國各地旅行去,甚至已經訂好行程,西安,麗江,敦煌,成都,豐富多彩。
“他才19歲,我怎麼放心。”秦晴感慨道,“傻女兒,哪怕是我打心眼喜歡趙甲第這孩子,在這個階段,我都會唱白臉扮演大惡人的角色,何況說實話,我確實不是很滿意趙甲第,不是說他不好,隻是我擔心他的性格跟你不合,現在可能不覺得,但等到你們真的生活在一起的那一天,就會發現表麵上溫和的趙甲第骨子裡其實未必比你好說話,我問你,以後起了爭執,是像今天你和媽這樣打冷戰,還是就鬨離婚?你們要是出問題,那就肯定不是小問題,兩個都倔,媽再不好,也是你的媽,不可能說不做母女就不做母女,但婚姻不一樣,說到底,無非就是一本小本子,沒了感情,或者感情淡了,一本小本子能拉住誰?今天我費儘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拉回江蘇,等將來某天你也要花去所有心神去拉他,一次可以,兩次三次呢?紅鯉,到時候吃虧吃苦的肯定還是你。”
“危言聳聽,媽,你總是不憚以最大惡意揣測彆人,這樣不好,這是陰謀論者和懷疑論者的腔調。”沐紅鯉抗議道。
“媽這一路走來,就證明了媽沒有錯。不聽長輩言,吃虧在眼前。”秦晴笑道。
“那是爸人好。”沐紅鯉輕聲道,“甲第跟爸一樣,都是好男人。”
這話秦晴愛聽,當然是前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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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趙甲第自然是不會去上外,沒有沐紅鯉的上外毫無留戀的地方,甚至得知她已經在去江蘇的路上,趙甲第對上海都有一種生疏感,騎著車跟媳婦打完一個電話,到了上海交大,聽一堂有關數模的講座,他站在後排角落,無意間看到兩張熟悉臉孔,動車組碰上的齊青瓷和宋雅女,前者還是好學生模樣地聚精會神聽課,後者則心不在焉,低著頭玩手機,十有八九是來上海交大找就讀於數學係的齊青瓷玩,結果被抓了壯丁,趙甲第在這所學校聽了七八次講座,碰上齊青瓷還是頭一回,緣分,不過他早忘了當初出了火車站說再給他碰上一定拿下齊青瓷的豪言壯語,恐怕即使記得,也沒這個賊心,媳婦的背後橫亙著一座秦沐大山,需要他使出吃奶的力氣去翻越,加上今天被美女老師蔣談樂弄得一驚一乍疲於應付,暫時沒精力調戲良家婦女和水靈白菜,站在角落邊聽課邊琢磨著怎麼在股市上重操舊業,講座結束也就隨著人流退出大教室,沒聽到一個喊他名字的曼妙聲音。
喊了好幾聲都沒得到回應的宋雅女一跺腳,恨恨道:“趙甲第這個王八蛋!”
齊青瓷也有些可惜,她沒想到今天能在學校撞見他。挽著齊青瓷手臂的宋雅女突然想起在動車上趙甲第留下過號碼,歎口氣,自言自語,“給丟了。”
“你對他有好感?”齊青瓷訝異微笑道。
“沒錢沒貌的,憑什麼讓姑奶奶看上眼,隻不過好不容易在你們學校碰上個高考成績比我還差的,想從他身上尋求點安慰罷了。”宋雅女笑嘻嘻道。
“他來我們這邊聽講座?”齊青瓷喃喃道。
“肯定不是為了什麼高尚的原因,說不定就是專門來看你的,或者欣賞一下名牌學府的小白菜。”宋雅女耳朵尖,樂哈哈道。
“你這張嘴便就不能不這麼陰損嗎?”齊青瓷無可奈何道。
“不行。”宋雅女堅定道,轉而一臉親昵微笑,“下個星期一起去浙江一個叫西塘的小古鎮玩吧,我拍胸脯跟人保證齊大美女一定到場,你可不能讓我放他們鴿子。”
“沒空。”齊青瓷乾脆利落道。
“好吧,我承認,一幫ts人中不乏追求你愛慕你單相思你的男生,而且這些冤大頭還都給了我賄賂,所以齊青瓷你要是不去,我就完蛋了,到嘴的肉你難道忍心讓我吐出來?這簡直比殺了我或者不化妝出門還遭罪啊,啊啊啊!”宋雅女喊了一連串的啊,惹來附近許多男生的側目,一點不害羞的她還故意擺出一個妖嬈的走姿,配合她的身段,十分撩人。
“活該。”齊青瓷還是不準備讓步,跟一幫不熟的人出去玩,不符合她的性格。
宋雅女眸子一轉,放低聲音神秘兮兮道:“說不定你能在西塘碰上那家夥哦?”
齊青瓷皺了下眉頭,問道:“誰?”
宋雅女輕輕道:“還能有誰,趙甲第啊,那個看德語情色雜誌的家夥,敢把狗帶上動車組的好漢。”
齊青瓷啞然失笑道:“宋丫頭你瘋了吧,這是哪跟哪啊,他憑什麼要去西塘。”
宋雅女一臉嚴肅道:“齊青瓷同學,我鄭重聲明,你不能侮辱一個研究塔羅牌長達六年之久並且準確給11對男女牽線搭橋至今保持幸福圓滿的死黨!”
齊青瓷猶豫了。
越是不著邊際的荒誕,在乖乖女心底,就像一隻趴著的小貓,撓啊撓。
宋雅女偷偷一笑,佩服自己無中生有的急智。
其實在趙甲第聽課的時候蔣談樂就給他發了一條短信,問他有沒有時間,趙甲第回複在聽講座,然後短信就石沉大海,對此趙甲第也不知所措,這位美女老師一切都是個未知數,他不敢胡亂造次。興許是蔣談樂挑時間的點太犀利,也算是趙甲第的運氣太悲慘,隔了幾天第二次大美女主動打電話過來要求趙甲第上弈城手談,他又在二軍大聽一堂連他都從頭到尾雲裡霧裡的物理學講座,蔣談樂掛電話的時候依舊和和氣氣,但趙甲第聽出了其中的殺機,欲哭無淚,心想蔣大美女您好歹挑個好點的時間段啊,咱有空的時候眼巴巴等著老師大人您的電話“臨幸”,您就是八風不動,結果等我存了僥幸心理跑出去聽個課,您就來電話了,不帶這麼悲劇的,隨後幾天趙甲第給蔣談樂發過兩次短信,估計她在氣頭上,都隻是很客氣地回複,第一次還好,回了四個字:下次再說。第二次就更加直接,簡直讓趙甲第光看著那部小強諾基亞的屏幕就感受到一股撲麵而來的殺氣,就兩個字:算了。其中第二次當時趙甲第正在給小強同學補課,害得上完課後趙甲第坐公車返校的一路那是滿臉悲壯。
星期天下午,趙甲第來到一家星巴克,司徒堅強則開著那輛邁騰把袁樹接過來,司徒堅強現在都是按照趙甲第的學習方法和自學模式循序漸進,趙甲第儼然替他開啟一扇嶄新的大門,這小子本來就不笨,有好師傅領路,自己也浪子回頭地真心好學,成績上升就跟坐火箭一樣,按照這個速度下去和趙甲第揣摩出來的進步曲線,司徒堅強有望在高考衝刺一下上海複旦,感恩戴德的小強進了星巴克就很義氣地蹲角落埋頭苦學,偶爾有難題才去詢問指導袁樹的趙甲第,現在司徒堅強的心目中,論偉岸程度,趙甲第直追蔡姨和老爹!
袁樹底子渾厚,幾乎到了她的天花板,那麼趙甲第要做的就是捅破這層天花板,改變袁樹一些影響效率的沒必要習慣,他先讓袁樹定時答卷,袁樹做完後他就開始挑出瑕疵,基本上袁樹每一次解題停頓都被他一針見血地指出來,西南位育的第一名和近乎全省理科狀元實力的趙八兩相比,差距肯定還是有的,一個下午袁樹都是高度緊張狀態,這是任何一位任課老師都不曾給他的壓迫感,這不是因為他戴著一塊價格七位數的手表,不是他可以眼睛不眨一下丟給她一棟豪宅,隻是純粹因為他在智商上淩駕於她之上的恐怖。
這在清高自負的馬尾辮校花學生生涯裡,這個男人是第一個完完全全壓倒性勝過她的存在。
她慢慢咀嚼消化趙甲第的每一句話每一個提醒每一個批評,心悅誠服。
清閒下來的趙甲第帶著他的老舊筆記本電腦,在看大盤,醞釀著一個不容易說出口的打算。
袁樹偷偷望著他的側臉,心神搖曳。
一個電話打破安靜氛圍,袁樹立即低頭解題。
趙甲第看著顯示號碼,如臨大敵,接起電話,道:“你好,蔣老師。”
“現在有沒有空。”對方語氣平淡。
“有。”趙甲第鬆了口氣。
他接近蔣談樂,不是沒有功利成分在內,既然走出第一步,勝負心極強的他就不容許出現失誤,這跟圍棋前五十手意義相當,每一名棋手,都應當力求天下無敵。
現在轉機來了。
趙甲第喝了一口礦泉水,心如止水,平靜道:“去弈城還是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