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檀看到趙甲第的表情,啞然失笑,緩緩道:“這些話我是不會跟劉欣樊龍泉他們說的,一則沒有這方麵的共同語言,二則他們心裡有數就行,攤開了說反而不好,知無不言言無不儘那是清淡如水的君子之交,我跟這兩位,稱不上,而且劉欣跟姓宋的省委秘書長關係藏得很深,他一直以為我不知道,我也不點破,他願意腳踏兩隻船,由他去。”
趙甲第愣了一下,覺得這個內幕太歡樂了,調侃道:“姓劉的王八蛋膽子真大,就是演技差了點。”
李檀端起茶杯,吹了吹氣,平靜道:“彆以為我現在是在跟省政府裡那幾個副秘書長勾心鬥角,說到底還是在跟姓宋的過招,他年紀比我大6歲,所以他急,我不急,我就等著他犯錯,不用怎麼主動出擊,所以現在基本上是他動作不斷,我見招拆招,以後如果有機會,我倒是很想親口跟姓宋的說一句與其這麼虎視眈眈盯緊我,還不如多去北京那邊跑關係,他在這一塊,實在沒什麼優勢。至於劉欣,估摸著也在觀望,這家夥從來都喜歡坐莊賭博,大小通吃,這些年要不是我和樊龍泉勸著少賺點,早就捅出簍子了,人一旦順風順水慣了,難免浮躁,但從根子上說,劉欣不壞,即便以後我輸給姓宋的,他不至於落井下石,這也是為什麼我願意跟他一直做朋友的原因,劉欣精明,但心機不重,姓宋的,城府就重了,甲第,你以後有機會,一定要跟這個男人認識認識,吃點虧都值得,跟高手鬥著鬥著就鬥出經驗了。”
趙甲第苦著臉道:“連你都沒七八分勝算,我去蚍蜉撼大樹,會不會被一巴掌拍死?”
李檀笑道:“你怕什麼,一個光腳的,半死都沒關係,隻要年輕,不死總能出頭。”
趙甲第白眼道:“怎麼聽著像是你沒底氣就拉上我墊背作伴。”
李檀氣笑道:“剛才還說我是一字千金的金玉良言,幾分鐘時間就翻臉不認人了?你小子出息大了啊?”
趙甲第很有覺悟地遞煙加點煙,諂媚道領導您這話忒傷人。李檀放下茶杯,心安理得抽著“孝敬煙”,瞥了眼一臉諂媚得很理直氣壯的趙甲第,說道今天這身打扮不錯,不過你手上這塊表注意點,也許你那辦公室的人看不出蛛絲馬跡,但難保沒有識貨的,能換一塊普通點的是最好。趙甲第搖搖頭說不換。李檀無可奈何道隨你。趙甲第轉移話題道我打算收集一下紅頭文件,李哥你覺得可行嗎?李檀疑惑地嗯了一聲,升調的“嗯”,這類無傷大雅的官腔是潛移默化的。趙甲第試探性說道我今天坐辦公室裡看著一份下行文件,就琢磨著能不能把這個當切入點,浙江官場太大了,宏觀層麵的東西一直不是我強項,就想要一點一點補充,而且我讀的是mpa公共管理,導師給了我幾個論文大致方向,我覺得有關紅頭文件規範化可以單獨做一個。李檀這次冒出一個平調的嗯,算是認可了,抬頭看了下掛在客廳裡的時鐘,掐滅煙頭,說回去了,明天早上還要跟省長和兩個市長跑一趟台州。趙甲第笑道那領導您忙去,不耽誤您寶貴的休息時間。李檀被送到電梯門口,等電梯的空檔裡,笑道我看來要自己打臉了,前麵說小忙不幫,但你如果真想收集文件,在不違規的前提下,我可以讓人幫你整理,明天給你一個聯係方式。趙甲第如釋重負。電梯裡外,站著年齡大概隔了一輪的兩個男人。電梯內,李檀喃喃道:“好古怪的切入點。好一把鋒利的刀子。”
趙甲第被錢老的那份草案給弄得心神不寧,一直熬到10點多還覺得不滿意,湊巧接到韓道德電話說是魏鋒和小六剛到杭州,趙甲第就想著出去透口氣,給佟冬發了條短信詢問有沒有興趣喝酒泡吧,趙甲第知道如果是給佟夏發這條短信,那妮子就是有天大的事都會推掉跑來湊熱鬨,但姐姐佟冬十有八九不會過來,這種小伎倆,不是說趙甲第對姐妹花一起心生歹念,隻不過孿生姐妹站在一起就是極賞心悅目的畫麵,少了其中一位總覺得缺點什麼,果然,佟冬在幾分鐘後發短信說好的,趙甲第開a6載著沉默寡言的魏鋒,韓道德從私募那邊借來那部被他從黃浦江打撈出來的賓利,一起趕往黑寡婦-方菲經營的VOGUE,姐妹花說在酒吧那邊碰頭,車上,趙甲第對魏鋒笑問道有誰想對我下手了?魏鋒猶豫了一下,說道局勢很亂,孫老虎和蔡言芝聯手把陳紅熊這條瘋狗和整個陳家真的逼瘋了,難保對方不報複。趙甲第好奇道孫滿弓都出手了?魏鋒點了點頭,沒有任何評論揣測,符合他的脾氣性格。一行人到了酒吧,方菲再次親自迎接,佟冬佟夏都搭配了黑框眼鏡+ol套裙+絲襪高跟,隻不過一個黑絲一個白絲,很惹眼,韓道德死活要留在車上,說是呆在賓利駕駛席上倍兒有成就感,有回頭率,連帶著身高一米九幾的田圖斐都龜縮在敞篷跑車裡受罪,趙甲第扭不過這個死心眼,就帶著姐妹花和臨時貼身保鏢魏鋒跟著方姐進去,坐下後,自然是好酒不斷,佟夏黏著趙甲第小鳥依人,佟冬沒坐在趙甲第身邊,讓給了方菲,獨自低頭小口喝酒,喧囂中,竟給人煢煢孑立的感覺,趙甲第跟方菲聊了一些近況,佟夏見姐姐興致不高,就死皮賴臉拉著佟冬去跳舞,佟冬一開始不搭理,後來乾脆怒目相向,佟夏軟磨硬泡,咬定青山不放鬆的牛皮糖德性,總算把姐姐給拉下水,趙甲第抬頭看著不遠處台柱上的姐妹花,有些晃眼,方菲儘收眼底,身體向這個半路殺出的弟弟傾斜,有些貼緊了,但要說越界了,不算,可趙甲第還是清晰感受到少婦胸部獨有的韻味,碩大軟綿,與青澀女孩是不同的境界,小女生總想著如何壯大,可少婦們,卻該惦記著如何不墜了,方菲無疑是很有氣場的女性,相貌身材都出挑,在社會大染缸裡不被摧殘而是浸潤過,自然就孕育出一般少婦沒有的風采,成熟,自信,內媚。她似乎對自己跟趙甲第的親密接觸渾然不覺,輕聲促狹道怎麼,吃著嘴裡的就想著碗裡的了,難度可不小,需要姐幫你鋪墊鋪墊嗎?趙甲第收回視線,笑道沒這想法,你要不信我也沒辦法。方菲眯眼笑道我信。趙甲第為這句話朝方菲敬了一杯酒,兩人都是一飲而儘,方菲喝完酒,就將飽滿綻放的身軀輕輕拉遠趙甲第的肩膀,繼續跟這個全身充滿謎團的年輕男人正二八經聊天,她說上海那邊新開了個場子,queen,皇後酒吧,很火爆。她提議趙甲第到了上海一定要去玩玩,還說女老板是個二十出頭的漂亮女孩,姓袁,據說身後站著個在南京發跡的男人,姓陳,一樣年紀不大,但很有野心手腕。趙甲第隻是口上應承,沒有深思,就當聽了個段子,現在每次去上海都是跑老校長那邊挨訓,哪有心情逛夜店,這世上漂亮的有才情的女孩就跟春筍一樣,每年都漫山遍野冒出新的一茬又一茬,抓住機會出人頭地的也不在少數,自己眼前有了一位女王彪炳的蔡姨,足以除去巫山不是雲了。佟冬率先跳下來,佟夏一個人覺得沒勁,就重新坐回位置,趙甲第看了下手表,快12點,跟方菲約好周末吃飯後,起身離開。
賓利裡,韓狗腿和小六進行一場雞同鴨講的對話。
“韓叔,聽說你被趙太祖看中了,咋不去賺大錢?你以前不總嚷著要買棟在山頂的大彆墅,然後躺在錢堆裡睡覺嗎?”
“大多數成功都已經是彆人的囊中物,也許離你很遙遠,甚至一輩子都不屬於你。但機會,說難聽點,不少其實就是地上的垃圾,隻有你一次次彎腰了,才能撿起來。”
“韓叔,你說的啥玩意?”
“我說的不是個玩意。”
“那你現在還去小發廊不?”
“發廊個p,起碼要會所!霸王彆姬,老子當年tmd是付完錢後彆發廊雞。做人總不能窮過就一輩子都窮怕了,把自己憋成神經病。”
“聽不懂。”
“多讀書。”
“那不行,我一看到書就犯困。”
韓道德怒其不爭道:“沒用的東西!”
大個子田圖斐嘿嘿笑道:“罵人又不痛,打人才疼。”
韓道德一巴掌拍在田圖斐腦袋上,結果自己手疼,田圖斐笑得更開心了。這時候趙甲第已經走出酒吧,敲了敲賓利車窗,跟韓道德說讓他們開車去西湖邊上一家餐廳,他散步過去就行。賓利和a6先行,趙甲第和佟冬佟夏沿著西湖邊上的靜謐石板路緩緩前行,兩位花枝招展的姑娘一左一右,佟夏挽著趙甲第的胳膊,還慫恿佟冬跟著做,佟冬沒肯,佟夏嘀咕道又不是沒有做過,佟冬沉默,眼不見耳不聽心不煩,走了一段,趙甲第坐在椅子上抽煙,抬頭望著佟冬麵朝西湖的苗條背影,微笑道我找朋友訂購了兩方大青石板,可以用毛筆蘸水寫字,我自己留一塊就夠了,在你們那邊蹭吃蹭睡好幾次了,就當謝禮。佟冬轉過身輕輕道謝謝。佟夏笑眯眯道歡迎多蹭吃蹭睡,這樣我們就有很多很多的青石板了。趙甲第搖頭笑道現在算是在杭州半定居,不用麻煩你們。佟夏一陣失落,佟冬神情複雜。趙甲第抽完一根煙後帶著姐妹花在西湖春天吃了宵夜,因為她們知道今天要喝酒就沒開車過來,趙甲第開車送她們回小區公寓,佟冬坐在後排,座位上散亂著十來本書籍,她隨手翻了翻,發現其中兩本竟然是典藏版的《白鹿原》和《飯桌那端是閻王》,這太出乎她的意料,印象中,趙甲第最典型的拔尖工科生,在專業領域自信幾近自負,再好說話,也透露著一股生人勿近勿擾的潛在姿態,趙甲第透過後視鏡看到佟冬的反應,笑道都是彆人推薦的,《白鹿原》還好,小時候我爺爺有一本,我當時是當黃書看的,現在看起來,能讀懂一點。至於那本《閻王》,不是很能理解,可能是價值觀有差異,但不否認那是本好書。所以我覺得很多書,字都認識,但就是讀不懂。
佟冬輕輕道:“很多人,他們做的事我都看見了,但就是想不通。”
佟夏轉頭做了個鬼臉道:“酸,真酸,翠花,給俺姐上酸菜~”
佟冬拿書不輕不重拍了一下妹妹的腦袋以示抗議。
把姐妹花送到小區樓下,趙甲第離開前說了句:“你們今天這身打扮,很不錯。”
佟夏特得意,佟冬臉唰一下紅透。
進了樓道,佟夏壞笑道:“東東,你春心動了?”
佟冬冷哼一聲。
佟夏嘖嘖道:“不否認就是承認啦?”
佟冬停下腳步,狠狠擰了一下佟夏的耳朵,“你就這麼眼巴巴期望著我喜歡上趙甲第?”
佟夏搖頭道:“沒啊,隻不過有些時候想哪天你要真開竅了,跟趙甲第發生了點啥啥啥,記得千萬彆讓我知道。”
佟冬氣憤道:“有病!”
佟夏伸手摸了一把姐姐的屁股,嘿嘿道:“彈性跟我的一樣好,所以他也算知道你的手感了。”
佟冬崩潰了。
清心寡欲的趙甲第回到自己小區,在書房解決掉錢老的草案,掏出一本日記本,寫下一句:養氣功夫——站樁,釣魚,燒菜,下棋,練字,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