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人雖有猜測,但此刻聞言,心中亦是忍不住狠狠一震!
蕭晨之名如今早已傳遍薊都,再非名不見經傳的戎國使節,疑似創世封王境強者的修為,更是足以令人心中敬畏。
但此刻,大燕禦史大夫文成淵直諫燕皇,將蕭晨擒下梟首,如此舉動魄力,何其驚人!
燕皇皺眉不語,目光卻已經越過眾人,落在那使臣中微微低首以示敬畏的身影之上。隻是此刻他眉頭愈發皺緊,臉上卻仍舊沒有半點驚慌。
這點讓燕皇心中生出幾分好奇,亦有幾分淡淡的怒意。
他為大燕之主,如今有人正麵彈劾加以死罪,蕭晨竟還能如此漠然應對,是當真心中俯仰無愧?還是未曾講他這位燕皇陛下看在眼中。
帝王君心,一念而動,整個氣勢卻有翻天覆地之變化,溫和輕緩的帝王威壓,此刻驟然化為寒風料峭,大殿之內氣氛陡然僵固凝滯。
“文卿此言,可有依據?且不可口中妄言,誣陷使臣。”
燕皇雖仍在質問,但氣息變化與話中流露出的深意,卻讓朝堂上修士心中一震。
如璋家兄弟三人,此刻雖麵無表情,但心中依舊是難掩歡喜,他們遵從老祖的意誌,暫且放下與蕭晨的仇怨,但並不代表他們不願看到蕭晨遇到麻煩。
咱們不好動你,但有人出手,作壁上觀或者推波助瀾一下,也還是可以的。
大燕軍方的大人們臉色陰沉,作為大燕軍人,他們對於膽敢違抗帝國意誌的行為等同當做是對帝國軍方的挑釁,若陛下下令懲治戎國,他們很樂意出手。
帝國的大軍已經許久未曾經曆過真正的戰爭,或許在大戰爆發前,應該讓軍隊經曆一些戰事,以喚醒他們體內戰鬥的血液。
更多的大臣對此報以冷笑,雖然陛下本意是要趁此機會安撫拉攏各方屬國,以免在日後爆發的戰事中,出現後方震蕩不穩。但要讓這些附屬國聽話,安撫拉攏不可缺少,但殺一儆百展露一下大燕帝國的強大,雙管齊下或許能取得更好的效果。這般想來,此刻的戎國,當真是最佳的出手對象。
至於各國的使臣們,麵對大燕朝堂內突然的風雲變幻與寒意翻湧,最初的慌亂震動後,臉色很快規矩平靜,微微低首神態更加敬畏,但除此外便再無其他的反應。
既是針對戎國,他們何必插手?況且對於那位強勢且強大的青雲公,他們在敬畏之時,心中未嘗沒有一些負麵的情緒,或許也想看著他驚慌失措,或者苦苦哀求的模樣吧。
隻是現在蕭晨依舊保持著沉默,這點讓他們微微失望。
而如果各國使臣隻是失望的話,這滿堂朝臣以及那位氣勢冷酷如冬日寒風的禦史大夫文成淵大人,略微停頓之後,便不可擬製的憤怒起來。
在大燕朝堂之上,在這種情形之下,他憑什麼可以保持平靜?
出於一種被輕視後的憤怒,因為他們沒有燕皇的氣度修養,又或者他們要趁此機會向陛下證明自己的忠心,禦史大夫與朝臣們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
“陛下,臣為天下言官之首,若無證據豈會隨意開口。”文成淵聲音溫度又降了幾分,語鋒間流露出的冷酷與強硬分外清楚,“戎國、羯國儘是我大燕屬國,便是陛下之臣,但未經陛下允許,兩國悍然交戰致使兩國修士死傷無數。陛下聞訊,傳詔戎國主,停息刀兵不可再戰,是仁君風度,不忍蒼生受難。而後,戎國竟不顧陛下詔令悍然用兵吞並羯國,所用的理由竟是羯國使團指使刺客暗殺天使這般無稽之談!試問羯國如此處境,得陛下仁慈方能保全,豈會行此喪心病狂之舉,分明是有人故意安排,尋機出兵!臣又聞戎國朝貢我大燕,貢品之中,竟存以次充好,魚目混珠之事,後有長街之上,青雲公蕭晨無視我薊都規定眾目睽睽下與修士交手!此上種種,戎國君臣所為,何曾對我大燕有恭謹臣服之心?若如此亦不加以嚴懲,長此以往,我大燕威嚴何在?各方附屬國,還有哪一國會將我大燕將我大燕天子放在眼中!”
“因此,臣請陛下下令,梟首使臣,嚴懲戎國!”
言至後來,已是殺機騰騰,寒意森森。
文成淵所言,核心一點在於當初天使被刺殺,戎國出軍吞並羯國一事,朝堂修士儘皆知曉,然則因陛下一直未曾就此事表態,所以不曾有人提及。但今日百國朝貢大典之上,當著滿朝文武各方屬國使臣的麵,被禦史大夫直接捅破,不管燕皇心中究竟是怎樣的念頭,如今怕是都要先將此事處理清楚。
燕皇臉色肅然,目光落在禮部所在。
璋桓上前一步,拱手開口,“回稟陛下,因戎國朝貢之禮多有珍稀植物,臣著禮部修士細細驗證,最終查明三顆東洋深海珠中,其中一顆並非天然而成,乃是修士憑借自身手段煉製而成,價值與真正的東洋深海珠差之千裡。”
“有關長街戎國青雲公與修士爭鬥之事,具體緣由臣不知曉,但此事確實為真。”薊都令出列淡淡開口,他主管薊都事物,此事由他開口,自然最具權威。
文成淵麵容冷峻,嘴角噙著一絲寒意。
燕皇緩緩開口,道:“戎國使臣,莫非到了此刻,你仍舊不願辯解一句嗎?”聲音平緩,卻好似有著無儘威壓,重逾山嶽,以沛然不可抵擋之勢壓落。
蕭晨出列,快步向前行禮,神態恭謹,卻無半點畏懼,“臣戎國使臣蕭晨,參見大燕陛下!”
一絲不苟完成禮節,他才緩緩抬首,道:“陛下若是因為我戎國有罪,早已降下懲責,亦不會等待至今日。既然陛下以為我戎國無罪,臣自然無需解釋。”
“哼!蕭晨你休得狡辯,陛下未曾問罪是因仁慈,但本官身為禦史大夫,便決不許世間存在對我大燕不恭不臣之輩逍遙法外!今日,若你不能給出合理的解釋,本官定要請求陛下,將你斬落在我大燕薊都!”文成淵聲色俱厲,眼眸等待雪白須發一陣顫抖,竟也頗具威勢。
隻是他這份強硬威勢,卻未曾取到任何應有的效果。
蕭晨目光在他身上淡淡掃過,便再無其他反應。
燕皇沉吟不語,目光淡淡落在蕭晨身上,不知心中究竟是何念頭。
蕭晨可以對文成淵漠然以對,但麵對這位大燕之主時,還要保持足夠的恭謹,拱手開口,道:“既然禦史大夫質詢,臣便解釋一番,也好讓朝中大人知曉。”
言及此處,他略微沉吟,緩緩開口,“戎國、羯國世代為敵,雖同為大燕附屬國,卻有極大自主權。大燕屬國令有證,附屬國度彼此間可自由選擇戰爭和平,非影響事大,或造成生靈塗炭死傷慘重,大燕不得隨意插手屬國爭鬥。我戎國國主雖是陛下之臣,卻非尋常之臣,既如此,禦史大人第一條質詢本就無法成立。”
“後陛下傳旨,令戎國停止兵戈,其時我戎國已將羯國大軍儘敗,整個羯國已在崩潰邊緣,若出軍掃蕩,頃刻可平!然國主依舊遵從燕皇陛下旨意,收攏大軍,未曾繼續出兵,如此,莫非不能體現我戎國對大燕恭謹臣服之心?至於後來對羯國用兵,緣由國主已經上修國主送達陛下禦案解釋清楚,至於禦史大人所言羯國使團沒有理由出手刺殺天使,此事臣心中亦有疑惑。但事發當日,羯國使臣定國公見事情敗露,對臣痛下殺手,羯國使團修士紛紛反抗,臣無奈之下才下令調集親軍將羯國使團修士儘數斬殺,此事也就斷了繼續深究下去的線索,所以對禦史大人的質問,臣亦不知當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