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晨早已察覺到燕明月與灰鴉老祖兩人目光中的不妥,心中突然微微一跳,陡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他目光看向燕明月,後者對他微微搖頭,臉上儘是苦笑,卻難掩雙目中的憂色。
似乎,出了某些他並不知道的事情?
蕭晨臉色略顯陰沉,這種事情超出狀況,莫名未知的麻煩,讓他感到非常沒有安全感。
跟隨光照身後,他微微低首不讓人看到神色變化,眉頭忍不住微微皺起,卻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在短時間內平靜下去。不論發生了怎樣的事情,慌亂都無濟於事。
曆經磨礪的心境,讓他很快壓下了心中的焦慮,念頭清明在腦海中快速轉動。
升龍池!
他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念頭,這件事情,絕對與升龍池有關。
但究竟是怎麼回事,燕明月雖然知曉,卻不敢多言,則表明此事絕不尋常。
蕭晨心中開始生出一個個紛雜混亂的念頭,但沒有依據下空憑設想,他根本沒有半點頭緒。
登上黑木船,穿透無形屏障,湖水自動向兩側卷起,露出一條恰好通行的通道。
光照微微眯起雙眼,看著在湖邊已經等待的燕皇身邊近侍,尚未等他開口,便擺了擺手,道:“本座會親自送他們過去,你們退下吧。”語落,木船恰好行至湖岸,他腳下一步邁出,登岸向前行去。
近侍心中苦笑,此刻哪敢去阻攔他的步子,隻能急忙退避到一旁,一邊派人即刻去向陛下稟告。
燕皇端坐禦書房中,聽聞了近侍回稟,揮了揮手,稟報近侍恭謹行禮後,方才緩緩退去。他沉默半響,臉上突然露出淡淡笑意,低聲開口,“長老似乎對我不太放心,嗬嗬,朕如今已經是大燕之主,自是不必如當年那般行事。即便有新的皇者血脈出現又能如何,莫非還能撼動朕的地位?”他聲音溫和,隻是一雙眼眸冰寒,沒有半點溫度。微微閉上雙目,他臉色越發平靜,並非對此可以做到毫不在乎,而是自信以他現在的力量,足以解決任何事情。
片刻後,書房外傳來近侍通稟,“陛下,光照大人攜蕭晨三人求見。”
燕皇眼眸張開,目光已恢複平靜,宛若一方古井不起波瀾,讓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略微停頓,方才緩緩開口,道:“請長老進來。”
“吱呀”聲中,書房門被從外推開,兩名近侍低首退到一側,光照當先邁步而入,身後蕭晨、燕明月、灰鴉老祖三人依次跟隨。
“本座見過陛下。”光照微微拱手,神態略顯肅然,行的隻是禮節性的禮儀。因為此刻他所使用的是聖地長老身份,擁有資格的資格與燕皇平起平坐。
燕皇目光微閃,點了點頭,伸手虛引,道:“長老不必多禮,請坐。”
光照道謝,轉身在左側首位落座,微微低首,不知心中作何念頭。
而此刻,蕭晨三人才同時上前一步,恭謹行禮,“臣等參見陛下。”
這一次,燕皇並未阻攔三人行禮,他微微眯起眼眸,視線瞬間落在蕭晨身上,停頓數息方才淡淡開口,“免禮,平身。”
短短時間,卻已讓燕明月與灰鴉老祖兩人臉色蒼白,身影衣袍被冷汗浸濕。
但蕭晨卻麵不改色,他自己心中也忍不住微微皺眉,離開升龍池後再見燕皇,他心中竟沒有太多的敬畏。方才對燕明月、灰鴉老祖而言極為恐怖的無形壓製,對他則沒有半點作用。但之前燕皇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他卻感應的清楚,不覺暗自凜然。
“蕭晨留下,你們兩人暫且退下吧,朕日後再行召見。”燕皇淡淡開口,“你們一起退下,沒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禦書房。”後麵,卻是對禦書房外近侍所言。
“是!”
燕明月眼中憂色更重,但如今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掌控範圍,即便想要幫助蕭晨,也是有心無力。他與灰鴉老祖退離禦書房,眼看書房大門關係,心中忍不住歎了口氣。
“兩位大人請。”自有近侍上前,引領兩人離去。
禦書房內。
燕皇打發走所有人後,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眉頭微微皺起,似是在思考某些事情。
整個書房一片安靜。
蕭晨立於下首,心中不安已經漸漸散去,如今他所能做的,隻有保持冷靜與耐心,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等下他自然知曉。
毫無預兆,燕皇豁然抬首,目光直接看向蕭晨,金色光華從他體內噴湧而出,隨之而來的是浩蕩威壓。
這並非是他本身修為,而是抽調大燕國運出手,一念可鎮壓擊殺任何修士,鴻蒙之下,皆無抵擋之力。
蕭晨心中悚然一驚,但不等他有任何動作,一層淡淡金光突然自他體內散發而出,雖然稀薄,但在這金光籠罩下,那氣勢浩蕩不可抵擋的大燕國運鎮壓,竟被儘數抵擋在外,無法加注與他身上半點。
眉心處,三道蔚藍水紋緩緩浮現。
燕皇目睹了這一切的發生,他沉默半響,突然收回了體內的氣息,浩蕩威壓消散一空,而蕭晨體外金光與眉心處的水紋,同樣緩緩消散不見。
先前半響時間內,他數次衝動欲要出手,將蕭晨抹去。雖然他可以得到部分大燕國運的認可,但若是燕皇出手,同樣可以將他斬殺。隻是他心存忌憚,幾經遲疑,還是壓下了心中殺意。
光照微微低首,神態看似沒有任何變化,卻已經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若燕皇當真欲要對蕭晨不利,即便與他撕破麵皮,他也會不惜代價。好在事情並未朝向著不可控製的方向發展,眼看燕皇散去了殺意,他袍袖內手上散發出的金光緩緩收斂。
燕皇臉色淡漠,緩緩開口,“皇者血脈,蕭晨,你過真給了朕太過的震驚與意外,若是在朕未曾登基之前,我絕不會允許你繼續存活,保留與我爭奪皇位的資格。”
他聲音平靜,卻在一言之間,透露出了太多的秘密。
例如皇品血脈。
例如與他爭奪大燕皇位的資格。
例如...那一閃而逝的殺機。
蕭晨麵龐一僵,眼中閃過震驚之意。他雖然已經做了極多的設想,卻從未想過,事情的緣由竟在於此。通過燕皇提供的信息,他念頭急速轉動起來,漸漸想通了事情的關鍵。升龍池可提升修士體內血脈,增加修道潛力,而他在升龍池內所得機緣,竟讓體內血脈圓滿,晉升為燕皇口中所言皇者血脈。而擁有這種血脈的修士,天生擁有著爭奪大燕皇位的資格。
想通這其中曲折,他終於明白燕皇為何會是這種態度。若是換位相處,恐怕他也無法對此事漠然視之,為防自身地位受到威脅,提早斬草除根,自然是最好的選擇。所以在這個時候,蕭晨選擇保持了沉默,他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惶恐與敬畏,低首不言,似是已經被知曉的消息震驚。
燕皇看著蕭晨的反應,心中不覺微微一鬆,心中越發安然。如今他已經不是大燕帝位數名繼承者之一,而是真正的大燕之主,掌控著無上皇權!即便蕭晨擁有皇品血脈,甚至可以得到大燕少許國運的承認,但在他麵前,依舊沒有半點抵抗的力量。他根本無需生出任何受到威脅的感覺,一切事情,都在他掌握中,一念可決!
轉首看向光照,燕皇略微沉默,淡淡道:“光照長老,以你之見,有關此事應當如何處置?”
光照神態平靜,聞言搖了搖頭,道:“陛下為大燕之主,此事發生在帝宮之中,理應由陛下決斷,本座卻是不方便涉及太多。”言及此處,他略微停頓,抬首看了燕皇一眼,“或許,陛下心中已經有了解決之道,不妨說來聽聽。”
燕皇點了點頭,心中微微冷笑,若你不願涉及太深,何必要巴巴的跟著一起過來,還不是怕我出手將這蕭晨直接抹去,但臉上卻未曾露出半點異樣。略微沉默,他直接開口,“長老應當清楚,當年皇位爭奪之亂後,為保社稷安穩,我大燕宗室立下鐵律,皇者血脈不得共存於世,以免生出禍端。然蕭晨是於升龍池中成就的皇者血脈,朕便免去他身上的罪責,但他卻不能繼續在我大燕中存留下去。所以朕的意思,是請長老送他進入聖地,既能得到聖地悉心培養,又能化解兩皇血脈共存於世的局麵,不知長老以為如何?”
燕皇處置手段看似溫和寬厚,實則暗存毒辣之意。將蕭晨送入聖地之中,既是兩皇血脈不得共存於世,那麼他日後豈非要被永遠困在聖地之中?或許突破鴻蒙境後,蕭晨可以重得自由,但鴻蒙修士,卻不能繼續執掌國祚,也就從根本上瓦解了蕭晨與他爭奪皇位的可能。他心中盤算,自然無法瞞過光照,他略微沉吟,道:“陛下宅心仁厚,本座以為此舉並無不妥之處。隻是不知蕭晨他是否同意?”說話間他轉身看來,目光微閃,似是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