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聖地小世界中,若論及悲慘之地,無儘海自是其中之一,可還有一處地方半點不在其下。隻因涉及魔道顏麵,為上位者忌諱,有意無意壓製下,便淡出了眾人視野。說來或許很多人不信,這第二處悲慘之地,便是那收獲魔道上下敬畏,引無數天驕苦苦追求的聖皇宮。
上任聖皇十萬年前暴斃未曾留下繼位聖子,導致聖皇大位空懸十萬年,聖宮主體隨之封閉,所有留於其中的聖皇妃嬪、宮娥、侍人皆封死在內,與外界再無聯係。某種程度上說,這些女人的命運,比困於無儘海的聖冥衛更加悲慘,隻能在漫長歲月流逝中,一點一點枯萎。
即便聖宮主體為尋覓聖君大位傳人,每隔一段歲月便會開啟一次,可封死宮中的女人們,根本沒有離開的機會。
她們自進入聖宮起,命運便與這片威嚴無極氣勢磅礴的宮闕群融合到一起,沒有聖君的禦令,永遠無法脫離。
在外界人眼中,聖宮主體代表著無上威嚴,寓意著魔道至高無上的地位,更是機緣、造化的化身,鯉魚一躍的龍門。
可對這些孤獨的女人而言,它隻是一座吞噬她們生命的,永無儘頭的黑暗牢獄,聖冥衛還有九死一生的踏天路……她們卻連一線機會都沒有。
沒有人比她們更加渴望,誕生出新的聖君,哪怕這意味著她們很多人將要死去,可有時活著相較於死亡,更是種折磨。
聖宮主體封閉,便是完完全全的封閉,沒有風、沒有雨、沒有空氣、沒有光明,所有一切被隔絕在外。黑暗中,甚至火焰都無法燃燒,隻有那一顆顆圓珠,在黑暗中散發著慘綠色的光暈。
一道全身籠罩在黑袍下的高挑身影,下意識縮了縮腦袋,不知是因為這些傳聞中,用骨頭磨製出來的圓珠,還是因為周邊陰暗中,那一道道望向她的灼熱眼神。
輕咳從上方傳來,高挑身影終於鬆一口氣,因為那些環伺許久讓她毛骨悚然的眼神,終於消失的一乾二淨。她看了眼旁邊,幾乎蜷縮到一起的黑袍人,眼神略帶惶恐之中,又有幾分感激。
似乎對高挑身影的反應很滿意,大位上的黑袍眼神越發溫和,“不要怕,她們都是些沒福氣的,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就忍不住羨慕。來,靠我近一些,等宣布了事情,你跟我一起回宮裡去。”
聲音輕輕柔柔,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忍不住自心底裡生出親近。高挑身影連忙行禮,恭謹萬分應下,音節之中透出幾分激動。
大位上黑袍人笑笑,轉首看向殿下,她速度很慢給人一種,僵硬萬分卻又想保持儀態的感覺,聲音依舊輕柔著,“五日後聖宮將再度啟封,你我這些該死不死之人,總算又有了一份期盼。”頓了一下,“可這樣的期盼,咱們迎接了多少次?每每都是滿懷失望,傷透了咱們姐妹的心。所以這次,我準備做點改變,雖有違背規矩的地方,但我希望諸位姐妹能夠答應。”
影影倬倬中一陣噪雜,顯然這消息對她們,造成了不小的衝擊,可心裡麵終歸恐懼、不安,並沒人開口說什麼。
但終歸有人站了出來,“姐姐,不知您準備怎麼做?”這聲音就不好聽了,像是兩塊乾巴巴的肉乾摩擦著,刺的人耳膜發疼。
大位上,黑袍人向後靠了靠,像是找到了舒服的姿勢,吐出口氣輕聲道:“咱們姐妹被困在聖宮中,是因聖君大位空懸,隻要出現新的聖君陛下,一道禦令便可解了你我苦難。所以我準備取一份傳承,放置於聖宮入口,第一個踏入聖宮的小輩,自是當代魔體最優秀的存在,得傳承後或許便可,一鼓作氣踏臨九天。”
“姐姐,我反對!”那難聽刺耳聲音斬釘截鐵,“宮中早有鐵律,因聖君傳承自由冥冥中安排,涉及聖宮氣運、未來,決不可人為插手,否則必有大禍降臨。若非如此,你我何至於到今日?”
“妹妹說的是,可如今已過了十萬年,我們還能撐到什麼時候,這該死不死非人非鬼的日子,我一天都不願過了。”眼神一掃,“我相信,諸位姐妹們心中所想,與我是一樣的。”
“姐姐……”
“不必再說,我已做了決定,既然意見向左,那便表決吧。同意我做法的姐妹,請退出大殿,不願的,留下便是。”
旁邊的高挑身影,微不可查顫抖幾下,她低下頭就要行禮,卻被大位上黑袍人攔住,“你不必走,就留在這兒,我既選你為繼承人,便當積累些處置經驗,免得日後手忙腳亂。”
高挑聲音低頭稱是,黑袍下的眼神,隱晦看向殿下,似乎想要提醒什麼,可她最終沒有等來回應。
腳步聲響起,起初隻是幾道,越來越多越來越亂,隱約之間露出幾分恐懼。很快整座大殿空蕩下來,隻剩餘四道身影,聲音格外難聽的那位,便是其中之一。
大位上黑袍人輕聲道:“四位妹妹,當真要反對嗎?”
“聖宮規矩,為避免出現禍端,你我之間但有一人不允,決議便不得通過……姐姐,我知你挨的辛苦,可你我堅持下去中有幾分希望,何必冒如此風險。”
“唉。”大位上一聲輕歎,“相依為命十萬年,縱有恩怨也已散儘,何至於斯……四位妹妹,姐姐對不住你們,但請去吧。”
轟——
血色的火,刹那間自大殿地下湧出,瞬間吞噬四人,也照亮了這座黑暗的大殿。
穿在身上的黑袍,在血色火焰下,眨眼被焚燒成灰燼,露出下麵四具近乎乾屍般的身軀。似乎失去了全部水分,枯草般的頭發貼在頭皮上,隻有那深陷眼窩中,散發暗淡光芒的眼珠,證明她們如今還活著。
沒有痛苦哀嚎,甚至火焰中的四人,眼眸閃過短暫驚怒、錯愕後,便露出了幾分解脫般的釋然。她們在血焰中一點一點分解,被焚燒成細小碎片,然後再逐漸消融,直至徹底消失不見。
大位上,蜷縮的黑袍人艱難起身,她腰背佝僂的厲害,顫抖手伸出來。旁邊高挑身影恭順跪地,被她扯下蓋在頭上的衣帽,露出一張美麗精致,因長久不見光線而格外蒼白的麵孔,長長的睫毛顫抖著,表示著她內心的恐懼不安。
這一刻大位上黑袍眼神無比溫柔,像是看著某種稀世珍寶,“幽姬啊,不要感到害怕,本宮會照顧你的。十萬年了啊,漫無儘頭的十萬年……我們都是一群該死不死的可憐人,隻有你是幸運的……隻有你是啊……”
幽幽的聲音依舊溫柔,在這血焰照亮的大殿中,不斷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