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鳶臉色微白，聲音露出顫抖，並非她心神不夠強大，而是剛才胡珊的氣息，讓她感受到的隻有無儘恐懼絕望。

“這……這是怎麼回事？”

略一沉默，秦宇道：“這便是我提醒你，不要繼續進入深淵的原因之一，胡珊體內沉睡著，另外一道意識，如你剛才所見。”

他吸一口氣，“所以，最後一次機會，你是否還要繼續？”

默鳶看著秦宇，麵露猶豫。

“之前便說了，若非有不得不進入深淵的原因，我早就轉身退走，這是真實想法。而且，若隻有我一人，活下去的可能，或許能更大些。”

默鳶吐出口氣，“我明白了。”她突然上前一步，雙手抱住秦宇，“答應我，一定要活下來，我還等著帶你，回皇城見我父親呢。”

秦宇微笑，“當然，我一定會儘全力，活下來的。”

簡短擁抱，他退後一步，沒有再多言，心念一動身影呼嘯下沉。

深淵極下，漫漫長不知多少距離之外，黑暗湧動中鼓起，旋即被從中撕裂。胡珊邁步走出，她氣息浩蕩磅礴，瞬間吸引來，此處五隻眼珠。

慕容囚歌瞳孔微縮，自她身上感受到了，某種恐怖毀滅味道，心思微動緩緩退後。既然對方此刻目標，是沉睡深淵中的，那位殞落源神，他自然不介意作壁上觀。

若能最後，收了漁翁之利，自是再好不過。

冷顏持劍而立，周身劍意森然，口鼻呼吸之間，空間隨之不斷崩裂。他眼神，落到胡珊身上，冰冷眼眸深處，露出一絲激動。

收劍上前，冷顏單膝跪地，低下高傲頭顱，恭敬道：“老師，終於又見到您了。”

胡珊淡淡道：“很好，總算沒有枉費，當年我的教導。”她抬手向前點出，“既然，你已徹底參悟，那便與我一起出手，將一切終結吧。”

轟——

一顆大日驟然出現，它光明璀璨，但給人的感覺，與默鳶獲得的光明傳承，卻是截然不同。這顆大日釋放光明，卻沒有半點溫暖、沉靜氣息，有的隻是無儘鋒銳、毀滅，似乎可以將整個世界，切割成無數碎片。

胡珊抬手向前一握，大日落入手中，快速拉伸變長，化為一柄真正的大日之劍。

冷顏恭敬稱是起身，雙手揚起他頭頂之上，頓時有一輪圓月出現，清冷而閃耀。

與大日相同之處，在於這圓月冷到了極致，卻沒有絲毫朦朧婉約，依舊是銳利到極點。

圓月凝劍，落在冷顏手中，下一刻整座深淵深處，所有黑暗齊齊破碎，被交織在一起的日月之力逼退。

第五隻眼，真的就隻是一顆眼珠，它周邊勉強包裹著，一層薄薄的殷紅血肉，如今印著一道斬痕，血肉蠕動間不斷生長，卻又在下一刻崩裂，讓這道斬痕遲遲無法愈合。

想來，剛才秦宇感知到的，那跨越無儘距離到來的恐怖劍鳴，便是這道斬痕的由來。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考慮，隻是一顆包裹著，薄薄血肉的眼珠，居然就能夠擋住冷顏一劍——這顆眼珠的主人，又將強橫到何種地步？若他在完好狀態，恐怕睜眼閉眼間，整座世界便已毀滅！

“日月共存……”胡珊冰冷開口，揚起手中大日之劍。

與此同時，冷顏手中圓月之劍指向眼珠。

轟隆隆——

磅礴力量咆哮翻滾，似無儘驚濤駭浪，一輪日影一輪月影，出現在深淵的儘頭。

“可滅世！”胡珊說完整句，隨最後三字出口，日月之影間，同時爆發刺目光芒。

隻不過，如今這些光芒，並未散向四麵八方，而是凝聚成一，便似筆直的利箭，射向深淵最深處，那顆懸浮半空的眼珠。

慕容囚歌臉色微變，身影向後暴退，眉眼之間，皆是震動之意。儘管他已經猜到，胡珊擁有強悍實力，可親眼目睹後，才知曉她真正的可怕。

那名劍修的實力，隻算有些威脅而已，與她聯手後，竟可爆發出如此恐怖威能。

日月共存可滅世……並非妄言，若這一擊真的自九天而來，轟入大地之中，其威力說一句毀天滅地，絕對不算過分。

幸好，自己不是她的敵人，否則直麵這一擊，怕是不死也得蛻下幾層皮來。

念頭尚未落下，慕容囚歌臉色微變，他猛地抬頭，看向那顆懸浮在頭頂的血球。

如今，一道震蕩從中傳出，他對血球的掌控，瞬間被屏蔽，下一刻血球呼嘯衝出。

轟——

驚天動地巨響，耳邊隱約之間似乎可以聽到，無數生靈麵臨死亡時，所發出的絕望嚎叫。

血球硬撼日月一擊，直接破碎、崩潰，無儘血氣蒸發，體積隻剩餘不足原先一半。

慕容囚歌如遭重擊，口鼻七竅間鮮血噴湧，更加恐怖的是，他身體表麵，出現了無數類似瓷器燒製失敗，產生的細密裂紋。

這些裂紋，皆微微翻張著，露出下方殷紅，好似晶體般的血肉，一滴滴晶瑩剔透，宛若赤紅露珠的鮮血，從中滲溢出來。

“終日玩鳥，自以為皆在掌握，沒想到最終，卻遭了彆人算計，被鳥兒啄了眼睛……”慕容囚歌苦笑連連，“這次，真是虧大了。”

他使用秘法，將自身氣機，與血球完全相融，才能借用它的力量，爆發出超越極限的力量。

如今，血球遭遇日月一擊，便等同他一起，硬生生承受了這道恐怖攻擊。

雙方休戚與共！

啪——

一聲輕響，慕容囚歌整個人破碎開來，就像是一塊落在地麵的鏡子，摔成了無數塊碎片。可除了之前，被日月一劍斬傷，所流出的鮮血外，再沒有一顆血珠流出。

下一刻，他身軀碎片，一塊塊的溶解，像是黏土般融合到一起，被無形之手揉捏著，變成一個全身的慕容囚歌。

身軀完美，再無半點傷痕，就這麼赤-裸裸的，出現在眾人眼前。

抬手幻化出長袍，將自身遮掩，慕容囚歌再度苦笑，“虧大了，真是虧大啊！”

自我崩解，繼而完成重生，是他當年吞噬一名強敵後，所獲得的強大保命手段。這秘術不僅可以化解，所承受一切傷勢，更趁機斬斷了，與血球間的所有聯係。

但這一切，顯然不可能毫無代價。

嗡——

殘餘血球發出震鳴，旋即快速延伸，露出一道身影，赫然便是之前，被慕容囚歌算計的大楚始皇楚天鵬。

睜開眼瞬間，他眼底露出懼意，氣息一動就要離開，卻在下一刻驟然僵住。

便似虛空之中，多出無形囚籠，將他鎮壓在內。

楚天鵬麵龐扭曲，張開大口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但任何人隻要一眼落下，便可清楚感知到，他如今正在承受著，某種難以想象的痛苦。

幾息後，楚天鵬眼中的光彩，一塊塊的破碎、消散，最終化為一片空洞、死寂。

可這時，他卻開口說話，語氣平直沒有半點起伏，就像是一個被人操控的軀殼。

“當年，知曉你並未死去，我便預料到了今日，自然做了一些準備……想毀滅我，沒這麼簡單。”

胡珊看向慕容囚歌，他臉色微變，急忙道：“我想，你應該看得出，我是被算計了。”

“不想死在這裡，就儘全力毀掉他的眼睛。”說完，胡珊抬手一點眉心，金色的火焰，自她體內湧出，肆意燃燒著，卻沒有釋放出半點溫度。

冷顏悶哼一聲，銀白色的火焰，將其包裹在內，他眉頭皺緊，沉聲道：“老師……”

“不要忘記，當初你的承諾，毀滅掉他，是你存在的全部意義。”胡珊淡淡開口。

冷顏深吸口氣，“弟子知道了！”

他低喝一聲，周身銀白火焰更勝。

轟——

轟——

日月之影此刻釋放氣息，以驚人幅度暴漲，無形之力牽引下，它們彼此靠近，互為支點轉動。

日月齊動，空間頓時扭曲，一片模糊不清間，竟緩緩浮現出，一片巍峨宮殿虛影。

宮殿圍繞大湖修建，耳邊可以聽到，清泉注入湖中的聲音。

一道身影沿著湖岸邁步而來，隨著走動，像是石子落入水中，畫麵變得更加模糊，根本辨不出男女，隻能看到祂手提長劍，步伐緩慢不時停頓看向湖麵，似乎正在思索某個難題。

懸浮半空的眼珠，露出凝重之意，隻剩一個軀殼的楚天鵬，口中發出嚎叫，瘋狂衝向這片虛影。

就在這時，扭曲空間浮現虛影中，那持劍身影突然抬手，隨意向前一斬。

轟——

滔天劍意，刹那間降臨，似天崩地陷，將一切籠罩在內。

衝向扭曲空間的楚天鵬，身軀被直接斬斷一分為二，寂滅一切的恐怖劍意，繼續吞噬他的軀體。

最終化為灰燼！

隻一劍，大楚始皇陛下留於世間的痕跡，便被徹底抹去，再無半點存留。

而且，最最恐怖的是，這一劍是來自於，扭曲空間中，浮現虛影中的那道身影。

儘管遭受日月一擊後，楚天鵬實力大損，儘管神念被抹去，隻剩餘一個軀殼……但無論如何，他終歸是源神境。

一道畫麵中的虛影，不經意隨手一擊，便將他直接殺死……若非親眼所見，誰又能夠相信？

噗——

冷顏吐出一口鮮血，臉色變得慘白。

胡珊眼眸中光暈，也隨之變得暗淡。

顯然，為支撐畫麵中，那身影一擊，已形成極其恐怖的損耗。

……

秦宇瞪大眼睛，看向扭曲空間中，那道模糊不清虛影，一道信息直接印入腦海——

神聖行經之地，天地規則為之遮掩，屏蔽凡俗眼、神，無法注視其身影、行跡。

但若得到允許者，可將神聖之影印入腦海，損耗自身力量，召喚記憶降臨世間，以此借用神聖之力。

此為，神聖印記！

查閱之後，秦宇腦海之中，頓時掀起驚濤駭浪，縱然以他意誌，也有片刻失神。

不出意外，他此刻眼前所見，便是胡珊召喚下，降臨的記憶畫麵。

神源修士已是秦宇目前，接觸到的最強存在，可一道存於記憶中的模糊身影，便可揮劍斬之，令其徹底湮滅，於世間再無痕跡。

那這道被尊稱為神聖的模糊身影，其實力又將強大到何種地步……那境界，縱是秦宇也根本無法想象。

雙方間差距，便似螻蟻與九天神龍，或許真的隻要一道眼神，便可讓他形神俱滅。

直覺告訴秦宇，絕對不要試圖，去觸碰這位神聖存在，可來自魂魄深處的衝動，徹底碾壓了理智。

便好似，他有必須這樣做的理由……儘管這個理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

嗡——

秦宇眼眸深處，暗金光芒前所未有的明亮，破妄之眼的力量，已提升到了最強。

然後，他將眼神落在，那畫麵之中，模糊的身影上。

眼神落下瞬間，秦宇身軀驀地僵直，或者更確切說，便是他的魂魄都一並凍結。

一道無形力量降臨，將他籠罩在內，任何一點波動，比如春風吹皺湖麵，就能將其中的秦宇，徹底碾碎成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