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暗共存於一體的深淵泰坦，仰天發出怒吼，滾滾聲浪席卷，形成肉眼可見衝擊。

轟——

似昏暗中一斧，破開了無儘混沌，開天辟地般的巨響，以無可匹敵之勢闖入耳中。

秦宇雙手展開呈環抱狀，此刻雙臂驀地震顫，“劈啪”“劈啪”細微音節不斷傳出，自五指開始一路向上，裸露在外血肉表麵，崩裂開無數傷口。

殷紅鮮血溢出，瞬間浸透長袍，沿著衣角彙聚，滴落地麵摔成粉碎。他神色很平靜，似乎並未感受到，如今正承受的恐怖壓力，及雙臂龜裂帶來的痛苦。

嘩啦啦——

嘩啦啦——

半透明鎖鏈彼此交織，所形成的恐怖封鎖，如今似陷入到暴風暴雨中，劇烈震蕩不休。

以秦宇及頭頂光暗齊聚一體的深淵泰坦虛影為中心，所蕩開的肉眼可見聲浪衝擊，像是一圈圈震蕩水紋。如今，似有巨石砸入其中，橫壓一切撞碎波紋，直奔秦宇而去！

他雙臂震顫越發劇烈，血肉表麵裂口伴隨著“劈啪”聲，數量瘋狂增加，“啪”“啪”，越來越多血珠落在地麵，將秦宇腳下染紅。

神色平靜如初，可他一雙眼眸，此刻變得越來越亮。

黑色的眼珠，閃動的是陰寒。

白色的眼珠，跳躍的是炙熱。

光、暗一體的力量，不僅僅是用於防禦，或者說它無所不在……亦可無所不能！

在無形巨石橫壓而來，一路摧枯拉朽時，秦宇口中驀地低喝，環抱狀雙臂向內收緊。

轟——

轟——

密集無比，近乎連成一片的巨響傳出，就像是開掘隧道的機械，一路暴力前行。它足夠鋒利，力量無比強大，可沿路的石頭極其堅硬，與其產生了劇烈的摩擦。

比喻不太恰當，但大概就是這樣，煉一聖道一擊就是開掘隧道的機械，秦宇雙臂收緊，便是布下光暗封鎖的石頭。

轟鳴越來越響，如接連轟下滾滾驚雷，令大殿眾人臉色越來越白，不見半點血色。

若說之前，秦宇硬撼煉一一擊，他們認為自己上場，極可能會被殺死的話……那麼現在，就可以將“極可能”三個字去掉了。

會死，一定會死，而且是死的淒慘無比，一丁點兒骨頭渣都不會存留下來。

宣紙、阮靜、劍修、周雷四人在內，所有人心頭都在哀鳴，作為與他們同輩的修行者，這兩個變態怎麼會這麼強！

一個不入聖道，便可施展幾分聖道之威，一個隻是神境，卻掌握了光、暗一體。

與這兩個人共處一個時代，簡直就是悲哀，他們就算拚了命的修煉，有可能追上嗎？

大概率是，就算真的刻苦到，把小命都丟掉的地步，也隻能遠遠看著他們的背影，一躍衝天起便再也不可追尋。

龍女突然覺得有點冷，下意識抱住了自己，下意識的茫然回想，我最近都做了什麼事？越想臉越白，比其他人更白，然後覺得更冷了，像是掉進了冰窟窿裡麵。

踢到鐵板了！

而且是那種，加厚加寬最沉重的品類，以後如果秦宇報複，她能擋得住嗎？答案當然是否認。

難道，以後的龍生都躲在東海裡，一步也不敢出去？想到這悲慘的可能，龍女將自己抱的更緊了。

隨著巨響轟鳴越強，煉一下意識眉頭皺緊，他不得不承認，秦宇又給了他驚喜。

光暗一體……雖然不能完全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可看著深淵泰坦身上，彼此互通輕鬆轉化的光明與黑暗，他依然自本能中，生出強烈的驚悸與不安。

這小子，究竟還隱藏了多少底牌？每次爆發出更強的力量，秦宇都能夠抵擋下來，給人的感覺就是，永遠都觸碰不到，他真正的極限。

內心強大，意誌堅定如煉一，竟也忍不住自本能中，生出幾分頹然、無力，還有一絲不確定……這樣的秦宇，我真能殺死嗎？

深吸口氣吐出，強悍意誌瞬間碾碎心頭，所有軟弱念頭，他眼眸重新變得堅定。

他是西山煉一，是抵達苦海邊緣，已聖道無礙的絕世天驕，自損出手狀態下，非聖道降臨誰可與他匹敵？

光暗一體雖強，但以秦宇的實力，施展出來必定極為勉強，又能支撐到什麼時候？

最終勝利者必然是他！

隻是，這或許需要，他付出更多一些代價，換取來更強大的聖道之威。但與殺死如此強大，潛力無儘的秦宇相比，又能算得了什麼？秦宇……必須死！

一念及此，煉一毫不猶豫反手，一指再度落在眉心。

哢嚓——

又一聲輕響，封印再開一分，煉一體內強大無比，宛若巨獸覺醒的恐怖氣息，再度瘋狂暴漲。

層層波紋之中，透出艱澀姿態，被層層光暗之力抵擋的無形大石，瞬間氣勢暴漲。

轟——

所有抵擋被瞬間撕裂，摧枯拉朽，無形大石轟然而至！

此為聖道之威，蘊含聖道意誌，帶有著絕滅殺意，擊中就可撕碎肉身湮滅魂魄。

這一刻，秦宇悶哼一聲，口鼻七竅同時溢血，可他一黑一白兩隻眼眸間，卻爆開精芒。

就是現在！

已臨苦海聖道無礙，卻封印自我，遲遲不入其中。煉一為的是填補自身缺陷，以完美之資踏入苦海，為直抵彼岸成就真聖打下基礎。

但與他不入聖道，強借部分聖道之威一樣，這本身都屬於一種，類似作弊手段，是天地規則本身所不允許。

因而，煉一未傷人先傷己，是因為強借聖道之威，也是因為封印自我違反天地意誌。

秦宇不想看他如此辛苦，所以有意要幫他一把，讓他跨入苦海中，真正成就聖道。

踏入苦海瞬間，因煉一強借聖道之威，封印自我之舉，將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迎來天地懲罰。

而那，就是秦宇的機會。

煉一想殺他，要殺他，秦宇當然清楚。

人要殺他，無動於衷不是秦宇的風格，所以他也想殺人。所以才有了之前，順從煉一的心意，撩撥他說出擂台之上生死在命，事後不做追究的話。

從那時起，秦宇就動了殺心，起了殺意。

隻是煉一太強，強到他傾儘全力都未必能，將其斬殺的程度。

殺他，要麼秦宇能夠，在此時爆發出更強實力……要麼，就讓煉一陷入到虛弱狀態。

不需要太久，隻要虛弱維持一瞬間，對秦宇而言便已足夠。

而眼下，時機到了！

秦宇低吼一聲，頭頂上光暗一體深淵泰坦，仰天發出咆哮。它悍然出拳，周身光明、黑暗交織，狂暴至極的力量，刹那間如火山爆發。

隻挨打不反擊的事，秦宇是不願認的，這次他要主動出手，硬逼煉一跨入苦海！

鎮殺而來無形大石，與深淵泰坦一拳對撞，秦宇身軀一顫，悶哼中口鼻間接連吐血。

就在這時，伴著唇齒間血腥迸濺，他口中吐字，“光暗領域！”

轟——

半邊光明、半邊黑暗，一座囚籠驟然出現，囚禁的對方赫然就是，煉一轟來的無形山石……它是煉一不入苦海，強借來的聖道之威，與他自身息息相關。

囚禁了這道聖道之威，也就等同於囚禁了煉一！

秦宇一步邁出，直接踏入光暗領域，身處黑、白分界線上，直接盤膝而坐。下一刻，光明與黑暗，就像是一座深海中漩渦，“轟隆隆”咆哮著急速轉動起來。

由光明注入黑暗，自黑暗流進光明，雙方流轉、轉換過程中，釋放出可怖煉化之力，將無形山石籠罩。

借光明、黑暗之力，召喚領域降臨，取光、暗流轉中蘊含毀滅之道，煉化聖道之威！

煉一心頭大震，眼眸陰沉至極，與此同時一絲驚慌襲上心頭，讓他臉色一變再變。

之前便已提及，強借來的聖道之威，與煉一休戚相關，若有所損傷他亦難逃牽連。

而且，如今更可怕的是，煉一驚駭發現，光暗領域釋放的煉化之力，竟真的可以毀滅聖道之威。

這到底是什麼力量！

“秦宇！”

咆哮一聲，夾雜驚怒怨恨，煉一死死盯住領域間，盤膝而坐秦宇。他如今未入苦海，強借來的聖道之威若被毀滅，勢必會遭天地反噬。

更直白點說，如果聖道之威被困，他將前路斷絕！由聖道無礙，瞬間變成大道皆斬，此後聖道無望。

對修行者而言，斬其修行大道，比殺妻奪子之恨更甚，是至死方休的絕對血仇。

煉一確定秦宇，如今是要壞他修行，斬他大道時，當然驚怒交加怨恨至極。卻並沒有意識到，是他要殺秦宇在先，步步緊逼之下，才令事情一步一步行至於此。

光暗領域內，秦宇睜開眼，其內冰冷淡漠，“煉一師兄若是怕了，隻需開口認輸，我自會停手。”

居高臨下！

這語氣，這眼神，活脫脫就是之前，煉一麵對秦宇時，所展露出的態度。

等同於，反手就將耳光抽了回去！

煉一眼眸赤紅，“秦宇！”

第二次低吼，他聲音都在顫抖，強勢到極點，驕傲到極點的煉一，何曾想過有一日，會落得如此地步。

如今，他看秦宇的眼神幾近瘋狂，怨毒殺意近乎凝成始終。暴戾在胸膛間翻滾，肆意噬咬著他的心臟，讓煉一瀕臨發狂邊緣。

若他當真不敵，被逼入生死絕境，不得不低頭也就罷了。關鍵在於，煉一還有更強的力量，如今遠不是他的極限！

瀕臨苦海聖道無礙，心意動就可跨入其中，成就無上聖道。到時，翻手就可將秦宇鎮壓，甚至借成聖時一擊，將他碾成粉碎！

越是如此，煉一越不甘心，明明有斬殺秦宇的實力，反倒被他如此逼迫欺淩。眼珠越來越紅，口鼻喘息更重，拳頭握緊指甲刺入血肉，嘴角咬出了絲絲血跡。

可煉一終歸沒有發狂！

他強勢，他驕傲，他不甘，他恨秦宇入骨……但這一切，都比不上一個光明未來。

前文提過，煉一有著遠大理想，而成就這理想的根本，是要跨過苦海直抵彼岸，成就真聖大道。

他早已聖道無礙，強忍成就聖道的誘惑，遲遲不入苦海就是為了，補全自身缺陷以完美之姿踏入苦海，為真聖大道奠定根基。

如今，煉一距離這一步已經不遠，若貿然跨入苦海，就等同舍棄了這一切！

秦宇必須死，卻並非一定死於今日，待將來成就聖道，殺他輕而易舉。

眼眸依舊赤紅，可煉一心頭卻有了決定，顏麵儘失如何？被人嘲笑又如何？

天高水遠，且看誰能笑到最後！

深深看了秦宇一眼，煉一無論如何都未想到，他今日居然成了，這小子的墊腳石，助他一戰成名天下知。

察覺到這一刻，煉一看來的眼神，秦宇暗暗皺眉，突然有種小覷天下英雄的無奈。

他沒有想到，今日局麵下，尤其是在桃女的麵前，表現驕傲、放肆、強硬的煉一，居然能舍棄掉顏麵自尊，真的要求饒了。

這出乎秦宇的預料，也讓他陷入兩難，煉一一旦開口認輸，他還能繼續下殺手嗎？

且不考慮西山槐聖的報複，龍聖大概率也不會，眼睜睜看著煉一認輸後再被殺死，即便西山與東海關係不睦。

可今日不殺煉一，以此人心性、手段以及潛力，日後必成心腹大患。

左右為難！

似察覺到了，秦宇如今的心緒變化，煉一嘴角抽了一下，正要開口認輸，可就在這時，他臉色微微一變。

晶壁之後，龍聖豁然轉身，眼眸鎖定在大殿角落，毫不起眼那中年修行者身上。

此人抬頭，眼神與龍聖對視，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一絲笑意，“龍兄，許久不見。”

隨著聲音在耳邊響起，一座撐天槐木驟然降臨，轉瞬充斥龍聖眼眸，他暗罵一聲不好，卻來不及發出半點聲音，就被直接拉入槐木的世界。

儘管大家都是分身，可一個蓄意而為，一個毫無防備，自是難逃被算計的下場。

除了秦宇外，沒有人察覺到，已有兩位真聖級巨頭，在大殿中交手。

得到“老烏龜”提醒，心頭震蕩時，對麵的煉一臉上，露出冰冷笑容。

“秦師弟，倒是真要感謝你，將我逼到狼狽不堪境地，終於參悟了最後的關卡。”

他抬手，點向自己眉心。

“這一擊，若師弟能夠擋下，就算我輸了！”

哢嚓——

一聲輕響，煉一體內封印全解，沒有絲毫猶豫，一步跨入苦海。

轟——

磅礴氣息，刹那破體而出，浩蕩威嚴如淵如獄，將整座大殿籠罩。

這一刻，所有人瞪大眼，滿臉震駭與難以置信。

這……這是……

入苦海，成聖道！

煉一……他成聖了！

此事形成的衝擊，遠比之前一切加起來，更加令人震撼萬分。

作為聖人門下，他們接受的一切，目睹的一切都在毫不留情的告訴他們，世間生靈億億萬萬，不入聖道皆是螻蟻。

任憑一身修為撼天動日月，終究抵擋不住歲月侵蝕，最終隻能塵歸塵土歸土，再入輪回之中。

一切皆虛妄，唯聖道永存！

可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更加清楚，跨入苦海成就聖道，是一件何等艱難的事情。

不僅需要高卓的資質，堅定的修行之心，更要有足夠的運氣，任何一點缺陷都注定成空。

而如今，煉一成聖了！

之前，他再強，再令人敬畏，依舊是眾人可以在心底裡，默默樹立的標杆與目標，暗想未來某一日，或許我也能達到與之對等的地步，甚至是超越他所擁有的力量。

可這念頭，此時徹底消失！

成就聖道再非凡俗，已是真正一躍而起，成為九天雲端上的存在，在無儘昊陽世界中，都有了落子布局參與博弈的資格。

這樣的煉一，如何還敢讓人起追逐之心？

此刻，站在他的立麵，剛居高臨下肆意羞辱過煉一的秦宇，會是怎樣的心情？他又將落得，何等下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