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浮空艇上走下一個華服中年人,雙眼細長,周身隱隱散發寒氣。他一下浮空艇,二話不說,直接向城主府走去。
城主府門口站著數名衛兵,其中一個年輕衛士本能地迎了上來,開口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他話音未落,中年人身後突然閃出一道身影,從年輕衛士身邊掠過。年輕衛士的表情瞬間僵硬,隨即頭顱高高飛起,鮮血如噴泉般射向天空。
那道身影似乎意猶未儘,又繞著餘下的衛士轉了一圈。於是數顆人頭飛起,守門的衛士們瞬間都變成了無頭屍體。
中年人對此視而不見,一步都沒有停頓,徑直走進城主府。
城主這時得了消息,急衝過來,見麵就撲倒在地,連稱:“不知南宮大人蒞臨,下人愚笨衝撞貴客,小人實是該死!”
這中年人即是南宮世家現任家主南宮遠博,他雖然心中煩燥,但見城主如此卑躬屈膝,也不好再發作,隻是問:“人在哪裡?”
城主暗中抹了把汗,忙道:“大人跟我來!”
片刻之後,在城主自己的臥室,這個小城最好的房間裡,南宮遠博終於看到了南宮嘯風。此刻的南宮嘯風氣息萎頓,平躺在床上注視著天花板,表情一片空白,就連有人進來也沒有反應。
南宮遠博的目光落在南宮嘯風隻剩下小半截的斷手殘腿上,頓時一凝,回頭問道:“還有救嗎?”
他身後一名老者走到床前,仔細檢查了一遍,方道:“可用秘法接駁再生,實力有損,但將來還是有希望恢複到之前的戰力。隻是此生想要再行突破,卻是幾無可能了。”
南宮嘯風臉上終於有了表情,輕笑兩聲,道:“看來我還能有點用。”
南宮遠博強抑怒氣,沉聲問:“誰乾的?”
“先是和趙雨櫻一戰負傷,然後又被那個叫千夜的小子偷襲,我的手腳就是毀在他手下。”說著,南宮嘯風臉上露出一絲旁人無法覺察的自嘲。
他一開始根本沒把那個什麼暗火傭兵團放在心上,自然也不會去記相關資料,在當時一片混亂中沒認出千夜。直到重傷脫身後,回想起那個漂亮卻瘋狂的少年依稀仿佛在哪裡見過,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傷在曾被他視作螻蟻的人手中。
“千夜?”南宮遠博一時也想不起來是誰,身後隨從湊上去悄悄耳語兩句,這才恍然就是黑流城那個傭兵團長。他在床前踱來踱去,身上寒氣愈發的重了。
片刻之後,南宮遠博忽然停步,道:“嘯風,你這次擅作主張,可知道給我南宮世家帶來多大的麻煩?不過一天時間,幽國公就連發三道檄文,要我給個交待!”
南宮嘯風笑了起來,“隻是幽國公嗎,這您還是頂得住的吧?況且張閥不是早就邀您一敘?”
南宮遠博冷哼一聲,“趙閥向來眼高於頂,說是盟友,實為附庸!看他們那作派,也不會對我有多少尊重。至於張閥,又能比趙閥好多少,四閥都是如此,哪有什麼差彆?”
南宮嘯風一怔,他聽懂了南宮遠博的言下之意,因此格外驚訝,“您這是,難道要投靠......帝黨?!”
“為什麼不呢?”
即使以南宮嘯風的隨心肆意,也被南宮遠博這番言語震了一震。他環視屋內,在場的都是南宮遠博心腹,聽了家主的話,雖然幾人表情有點變化,但也沒有太多驚異,看來南宮遠博起這個心思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南宮嘯風心中哂笑一下,緩緩道:“那些帝黨新貴大多出身微寒,伯父您忍得了他們的粗鄙?況且待陛下掃平門閥世家……我們還能有什麼用處?到了那個時候,帝黨就該想起我們實際上也是世家吧?”
南宮遠博不悅道:“胡言亂語!所謂勳貴和帝黨,還不都是同殿為臣?陛下想有所作為,自然需要立威,削掉幾個不聽號令之人理所當然,又怎麼可能滅了所有世家!我們為陛下效力才是正道,何必去看四閥臉色?”
頓了一頓,南宮遠博冷笑道:“這帝國的天,早就該變一變了。”
“至於千夜這個人,就讓他在血戰中消失吧!”南宮遠博隨意地揮揮手,這種小事,親信自會安排,無需他這個家主再多費神。
千夜並不知道自己衝冠一怒,多少促使南宮世家提前下定了決心,進而在帝國時局的大潮中投下了一塊小石頭,激起一朵小小浪花。
帝國時局這四個字實在太大,和千夜相距甚遠。他隻知道,不管接下來要麵對的是鐵幕血戰,還是門閥世家,力量是他惟一的倚仗。因此千夜趁著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加緊修煉,力爭有所突破。
或許是悍然衝擊南宮世家基地,心境仍保留著殺伐無畏之故,千夜這次修煉兵伐決突飛猛進,竟然一舉突破到四十九輪,距離當年的張伯謙隻不過是一步之遙。
而同樣到了這一步,千夜才明白張伯謙那五十輪的兵伐決何等強大恐怖。四十五輪之後,每疊加一輪的威力堪比之前九輪之和,引動的潮汐之力席卷了體內每個角落,所有原力節點都共鳴著,血脈如怒浪奔騰,仿佛整個世界都已消失,隻剩下濤濤狂潮。
隨著兵伐訣潮汐牽引之力越來越強,不知何時竟從虛空中引出一縷黎明原力。這縷黎明原力無比精純,已經相當靠近本源,比千夜以宋氏古卷曜篇凝煉的還要更近一步。這縷原力入體,千夜九處節點同時震動,竟有雷鳴之音。
然而即使以千夜的血族體質,又有暗金色和紫色血氣的強化和保護,也在第四十九輪的時候到了極限,身體有崩潰跡象。而當兵伐決衝上四十九輪巔峰的刹那,千夜忽然有一種玄妙的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即將從充斥天地的潮汐中分水而出。
千夜花了平時一倍的時間徹底平息兵伐決的狂潮,他回想了一下這次修煉過程,很肯定自己最後的感應並非錯覺。看來若是真到了五十輪,兵伐決或許會有驚人變化,隻是那時潮汐反衝之力絕不是現在的他能夠承受的。
他不由感歎張伯謙的天資,即使現在千夜的身體強橫程度已經遠在普通血族子爵之上,也仍然比不過當年的張伯謙。這位風采冠絕當世,壯年之際就有問鼎天王實力的大帥,確是實至名歸,讓人難以企及。
不過即便在張伯謙正式晉階天王的今日,他也從沒打算將所謂帝國雙璧的名號廢除。據說有好事者在大朝會時,一本正經向陛下請命,稱林熙棠已不堪與天王並列,因此帝國雙璧的名號應該禁止傳揚,不料反被張伯謙嚴厲訓斥。這記馬屁拍到馬腳上,一舉把雙璧都得罪到底,在帝國中傳為一時笑談。
千夜稍稍休息後,檢視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光是中途得到的那縷黎明原力,就抵得上他半月苦修之功,隻是一直到修煉結束,也沒能再有第二縷出現,看來至少在目前還是可遇而不可求。
而四十九輪的兵伐訣,以潮汐之力吸收天地原力,簡直可以用鯨吞海吸來形容,其修煉之速已遠超所謂世家秘傳,或許隻有四閥和帝室的某些核心功法才能夠在修煉速度上與之相提並論。因此千夜修煉沒過多久,周圍環境的黎明原力就不堪使用,非但被一掃而空,還牽引了不少黑暗原力入體。
若是換了另一個人,還要費力費時阻攔或驅除,千夜卻沒有這個問題,黑暗原力入體後,在兵伐決大潮的壓製下,自動向心臟彙聚,被縮在那裡的血氣吞噬一空。
照理說節點共鳴,已是行將踏入戰將之象。然而千夜隨即發現自己情況特殊,即使有兵伐訣超凡絕倫的修煉速度,可是被宋氏古卷精純凝練之後,數量十去七八,剩下的就沒多少了,因此距離原力滿溢以聚氣成漩,雖然看上去已是不遠,但還要花上比常人更多的時間。
當然精純原力的好處更多,他在戰將這個關口根本無需壓製等級,當原力滿溢之時即可直接突破。這時千夜不由得懷念宋閥的修煉室,那一場修煉,才叫酣暢淋漓。
不過宋子寧一年也就那麼幾天的份額,可想而知其中的珍貴。但就那一次的修煉,已經抵得上他半年苦修。世家大族子弟在這些點點滴滴地方積累下來的優勢,時間長了,就成為難以逾越的障礙。
數日閉關苦修,千夜又發現他想要晉階戰將還麵臨著另外一個問題,宋氏古卷玄曜二篇要求黑暗與黎明原力相克相生,不能偏離太多。也即是說,當黎明原力晉升戰將時,黑暗原力也需要晉升子爵。
黑暗種族和人類修煉之路有很大差異,在永夜一側,無論哪個種族,晉階子爵的標誌大多是凝聚出原力核心。無論血族的血核,魔裔的黑暗核心,還是蛛魔的蛛晶,都是類似的東西。至於晉階,大多是順理成章的事,等時機成熟,自然而然就會蛻變進化。
想到這裡,千夜忽然莫名的一陣心慌,自己不會也在體內凝聚出一個血核吧?但再想一想,卻是極有可能,那三色血氣已經把他的心臟當做大本營。紫色血氣不斷在改變千夜體質,暗金血氣則在強化心臟。所謂強化,其實也是一種改變,在這一過程中,凝聚個血核出來,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隻是如此一來,千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算是人族還是血族。他苦笑一下,暫時放開這個讓人有點惶恐的念頭。
血氣想要晉階,也不是那麼容易,雖然汲取精血是條捷徑,可消耗速度也同樣恐怖,而且黑之書和原初之翼也需要喂養,它們的攫取還根本不受控製。所以黑暗原力的提升,同樣困難重重,不比黎明原力小。
千夜走出靜室,抬頭仰望一成不變的深黯天空,他已經確定接下來的晉階之路。無論喂養血氣,還是培養兵伐決的殺伐之氣,最好的選擇就是以戰養戰。
頭頂鐵幕的天穹格外平靜,連每月都會靠近永夜大陸的雙子阿爾法星也看不見蹤影,這幾乎凝滯的黑色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人們,血戰隨時會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