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千夜乘坐的越野車駛出最外圍大營門樓的時候,張伯謙忽然站了起來,走進一側小門。外麵是條單邊敞開的過道,林熙棠正靠在一根鐵鑄的外舉架上,仿佛沒有什麼焦點地看著地麵。
張伯謙走到他麵前,目光落在那些銀色發絲下越發明顯的灰色上,緩緩問:“不想見他嗎?”
“到此為止就很好,這樣的結果還算不錯。”
“你當年為什麼會去永夜的垃圾場?”
“偶然路過。”
“那麼後來呢?”
林熙棠微微一怔,抬起頭。
張伯謙的臉色仍淡淡,眼神卻固執堅決,顯然這次非要一個答案,否則必不會罷休。
林熙棠不由笑了笑,“後來當然不全是偶然了,這世上哪來那麼多偶然。”
張伯謙已有幾分怒意,沉聲道:“林熙棠,什麼事能沾,什麼事不能沾,你該比我清楚。那幾家之間的鳥事,又與你何乾?!不要以為你那套天機推衍之術能夠算儘天下人,上次沾上夜之女王的教訓難道還不夠?你,你插手這些事,是嫌自己樹敵不夠多嗎?”
林熙棠默然片刻,輕輕說:“這件事此前我確實有錯,不過現在已經結束了。”
張伯謙看著他,忽然怒意儘去,“原來你也是會有私心的。”
林熙棠無奈地笑笑不語。
這時周圍的光影突然跳躍了一下,走廊裡原力燈次第熄滅,從中庭灑落下來的天光掃除了部分暗沉的角落,又投射出另外一部分陰影。
永夜大陸的天亮了。
回到趙閥營地時,千夜已經感覺極為疲憊,隻想痛快地大睡一場。見張伯謙一麵,前後加在一起也沒說幾句話,卻比與強敵死戰一場還要累,簡直就和射了一發原初之槍差不多。
不過接下來還有太多事情要做,千夜隻是回房用冷水洗了把臉,就起身去找趙玄極。
趙玄極案頭依舊疊著高高的公/文,似乎永遠也披閱不完。這段時間裡,千夜也聽到了不少關於幽國公的傳聞,對於他事必躬親,一絲不苟的風格有所了解。
千夜簡單地說了說麵見張伯謙的過程。趙玄極聽了倒是頗為高興,張伯謙不會做那種讓人站著乾等的無聊事情,肯在千夜身上花這麼長的時間,顯然已經把他看在了眼裡,這對千夜今後發展很有好處,當下就好生勉勵了千夜幾句。
千夜惟有心中苦笑,好不容易等趙玄極說完,就急忙道:“國公,如果近期無大事的話,我準備回一次黑流城。”
趙玄極皺了皺眉,問:“現在就回去?你的傷怎麼樣了?”
“已經不礙事了。”千夜道:“聽說因為戰事浮空艇不能私航,我從地麵走也是一樣。”
趙玄極雙眉略為舒展,又問道:“對了,為何把這次軍功暫記?此次封賞中著實有不少精品,比如說定製的七級槍,就比我趙閥所出的七級槍還要出色,幾乎不比君度的碧色蒼穹差多少了。”
對這個問題,千夜早就想好了答案,道:“我已經有趁手兵器了。而且近期我原力提升飛速,早晚會用到八級武器,沒必要現在就在兵器上投入太多軍功,倒不如積攢一起,將來一口氣換把八級的精品。”
趙玄極聞言點頭,道:“年輕人心大些,也不是壞事。好,你去吧,不過記得十日後無論如何要回來。”
千夜點頭應了,到外麵找趙閥軍需官要了一輛越野車,就出了帝國大營,一路向黑流城的方向駛去。
當千夜在一望無際的荒野上奔馳的時候,巨獸之眠內那個溶洞世界裡的激戰已經到了尾聲。
白凹凸踏過一名蛛魔侯爵的屍體,從洞壁上摘下遠古精華碎片,扔進一個特製的口袋。在口袋另一側的夾層中,還放著一塊天鬼分身留下的晶體,不斷散發出足以點燃黑石的熱力。不過她這個口袋材質特殊,絲毫不受熱力影響,還能隔絕外部原力探查。
此刻周圍已無敵人,白凹凸轉身沿著原路返回。在感知範圍邊緣,還有數道強橫氣息,他們也都發現了白凹凸,不過她的強大也令人忌憚,於是彼此相安無事。
等眾人都走得遠了,其中一道強橫氣息忽然快速衰弱。在一個溶洞中,艾登滿身是汗,靠在洞壁上,慢慢坐下,一時連站立的力量都已失去。
在他對麵,白空照正捧著一塊遠古精華碎片,聚精會神地看著。碎片散發出柔和光芒,無論艾登還是白空照,沐浴在光芒下都感到十分舒服。
艾登平複了呼吸,問:“你從哪裡找來的藥,居然能夠讓我冒充侯爵的氣息?就是......太霸道了點。”
“這種藥通過透支身體和生命來激發潛力,因為你是伯爵,它才能模擬出侯爵氣息。這種東西在貧民區裡很常見,是被當作救命的藥來用的。”
“救命?”艾登一怔,怎麼都想不出這種藥性猛烈,但副作用也極大的藥怎麼能夠用來救命。
白空照抬頭看了他一眼,理所當然地說:“當然是救命用的。貧民區裡的人沒有好的武器裝備,也沒有血脈力量和修煉功法,關鍵時候隻能靠拚命。所以在我們眼中,這種藥就是拿來救命用的。至於副作用,再大也是以後的事。”
艾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默然片刻後問:“你所說的貧民區,是哪裡?”
白空照隨口說了幾個地名,艾登隻對其中一個有印象,那是永夜的一處地下交易集市,但在黑暗國度的領地上,生活在那裡的貧民應該都是黑暗種族,還有少量混血的人類。
“你就是在那種地方長大的?”
“不,我長大的地方比那裡更糟,但是......”她並沒有把後半句說出來。
艾登有著魔裔名門起碼的修養和禮貌,說:“好吧,我不問了。現在東西已經到手,你準備怎麼做?我還是那句話,要我命的話下手痛快些。”
白空照看著艾登,目光焦點卻不在他身上,而是落向遠方,不知何處。過了許久,她才回過神來,說:“我要你家族的秘法。”
“不可能。”艾登一口回絕。
白空照站了起來,走向艾登。不過艾登並沒有等來預想中的殺戮,而是半片遠古精華碎片。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居然把手中的遠古精華碎片一分為二,扔給艾登的比她手上那塊還大些。
艾登接住遠古精華,卻疑惑地看著白空照,說:“這不像你啊?”
白空照揚了揚手中的遠古精華碎片,“我隻需要這麼多。”
她將碎片塞進背包,就拋下艾登,向通往山外的溶洞通道走去。
艾登衝著白空照的背影叫道:“喂!我們隻能說是兩清,彆想我欠你一個人情!”
白空照頭也不回,舉起的右手比出一個中指,“婆婆媽媽,不象男人。”
“你!”艾登為之氣結。
白空照或許真的不需要更多的遠古精華,但這半塊碎片對艾登來說卻是異常重要。有了這塊碎片,和愛德華一戰中所受重創可以全部恢複,甚至血脈根基還能更進一步。
艾登看著白空照背影消失的地方,又想起她那個裝滿魔裔風格武器的大背包,心情變得異常複雜。
在另一片區域,愛德華滿臉鐵青,手裡握著兩塊天鬼分身殘留的晶體,猛地一拳轟在對麵石壁上。這泄憤一擊,頓時在石壁上留下一個深達數十米的巨洞,幾乎生生開辟了一條新的通道出來。
不過他心中清楚,再如何憤怒也沒有用,此刻夜瞳想必已經逃得遠了,甚至有可能離開了巨獸之眠。而遠古精華碎片也一塊都沒有找到,天鬼分身倒是遇見兩次。可是天鬼分身留下的晶體,對愛德華而言沒有絲毫用處,惟一能派的用場就是賞給手下。
但在愛德華心中,所有手下加在一起,也沒有半個自己重要。所以拿到兩塊天鬼分身晶體和全無收獲沒什麼分彆。
“艾登!!”愛德華從牙縫中擠出這個名字。要不是艾登,他早就逼迫夜瞳就範,哪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愛德華越想就是越怒,同時心中漸漸泛起寒意。彆人或許不知,但愛德華自己卻很清楚,當莉莉絲聽到是議會賜予他聖子稱號時,目光中那縷冰寒幾乎將他靈魂凍僵。
李狂瀾手中寒月籠沙遙指對麵的兩名狼人和一個蛛魔,左手托著一塊遠古精華碎片,意態瀟灑,道:“你們幾個,想搶東西就上來動手,彆扭扭捏捏的!”
與李狂瀾對峙的都是伯爵,明麵上實力也就與李狂瀾在伯仲之間,可是他們都隱隱心生懼意,竟是不敢上前。
在地下溶洞世界的最後那段路上,李狂瀾和他手中這把寒月籠沙已經殺出了偌大名氣,死在這把水晶劍下的都是各自種族有名的強者。這三個黑暗伯爵雖然占據數量上的絕對優勢,但是心中卻絲毫沒有把握。
李狂瀾卻不準備等待,徑自向他們走去,身周寒意大盛。
蛛魔伯爵終於又惱又懼地吼了一聲,帶著兩名狼人退後,隨即消失在迷宮般的通道中。
李狂瀾一聲長笑,說不出的狂傲,就這麼托著遠古精華,大搖大擺地揚長而去。
在另一條通向地麵的通道中,趙君度背著碧色蒼穹,不疾不徐地走著。這次巨獸之眠戰役中,他並未與趙閥戰隊一起行動,而一路走來,永夜和帝國兩大陣營也似乎沒什麼人遇到過他。
此刻趙君度如冰雪般昳麗的麵容上沒有絲毫情緒波動,仿佛世間萬物都和他再無關係,戰鬥就隻是戰鬥而已。無人知道他的實際戰績,惟一的證明就隻有背囊中的一塊天鬼分身晶體。
永夜議會戰線中央的那座宏偉城堡中,無光君王梅丹佐忽然重重地哼了一聲,臉有怒色。隨著他的震怒,遼闊營地內的黑暗戰士們全都覺得體內氣血翻湧,原力亂竄,說不出的難受。弱小些的戰士和炮灰們更是成片倒下,有的就再也爬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