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牛收回神識,輕輕一笑道:“虎父無犬子。如此看來,朱真豐朱真治兄弟,即便是狗,也是能咬死人的狗啊。你這位最小的弟弟,顯然要更勝一籌。”
朱真嬰臉色尷尬,柔聲道:“小燁心性與朱真虎略有不同,是個能做大事的孩子。”
陳青牛嬉笑道:“能不能做大事我不知道,再過幾年,把你這姐姐壓在身下,是不難的。”
朱真嬰臉色劇變。
陳青牛撒了一把餌料,引來無數錦鯉跳躍,隨意道:“信不信由你。”
朱真嬰剝了一個柑橘,遞給陳青牛,道:“我信。”
陳青牛剝下一瓣柑橘丟進嘴裡,汁水甘甜,灑然笑道:“既要提防朱真豐,說不定還要戒備著虎視眈眈的小弟弟,安陽郡主,你這日子過得真精彩。難道當初你要學劍,就是為這種事,未雨綢繆?”
朱真嬰突然笑顏綻放,問道:“你在擔心我嗎?”
陳青牛卻不答複,轉身道:“路上聽你說琉璃坊十年前改換門麵,被一位鳳州來的大人物接手,更加日進鬥金。麻煩郡主打賞點嫖資,我想去當回一擲千金的大爺。”
朱真嬰一臉忿忿,扭過頭不理睬。
陳青牛悻悻道:“罷了,身上還有兩千多兩銀子,省著點花銷,還是能跟花魁紅牌之下的姑娘一度春宵的。”
朱真嬰咬著嘴唇,雙眸黯然。
陳青牛不理會,提起當國劍掛在腰間,準備招呼遠處的謝石磯一齊動身,朱真嬰終於開口,道:“我難道還比不上那些庸脂俗粉?”
陳青牛一本正經點頭道:“你一路上也就學了點伺候男人的皮毛,無非是揉肩敲背端茶送水,比起那些精於床幃的女子,差了十萬八千裡。敢問郡主,可會學那青樓女子酒容紅嫩,欲語先嬌媚?可敢動動動,臂兒相兜,唇兒相湊,舌兒相弄?可有膽量伸出你那雙玉足,讓我腰邊摟,肩上架,背兒擎住手兒拿?”
陳青牛肚中相關經書的墨水空空,可在青樓廝混,豔詞自然懂得不少,說起來自然一氣嗬成,哪怕放在青樓勾欄,這類言辭調戲,也屬大膽奔放,尤其是那三個動字,更是狎昵到了極點。加上最後那段把玩玉足的猥褻描繪,出自懷中珍藏的那本《品蓮勾玉藻》,現學現用,陳青牛可謂厚顏無恥,令人發指,若他真隻是汝南陳氏的旁支,一旦被涼王府聽見,還不得亂棒打死還不夠泄憤。陳青牛嘴角壞笑,直勾勾盯著妍麗非凡的朱真嬰。
朱真嬰大才,腹中錦繡,師從大縱橫家龐太師,不擅女紅,是天潢貴胄,更是一位貨真價實的黃花閨女,哪能懂青樓女子的媚惑手段。
她聽到陳青牛這番下作話語,一臉淒苦,氣得嬌軀顫抖,隻差哭出聲。
陳青牛哈哈大笑,“石磯,走,逛鷂子撒銀子去。”
朱真嬰出聲道:“你教我,我可以學。”
陳青牛停下身形,目瞪口呆了一刹那,罵了一句:“好好郡主不當,要做妓女。不學好的賤貨。”
帶著一身黑袍的謝石磯揚長而去。
朱真嬰聽到那聲侮辱至極的賤貨,湧起一股古怪心思,九分惱怒,還有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畸形喜悅,嬌軀輕顫,捂住胸口,隻覺得那隻被陳青牛斜眼打量過的纖足一陣發燙,由足底散播到心口,一張臉龐嬌豔欲滴。
琉璃坊十年前沒了支柱範夫人,頃刻崩塌,各方勢力一陣角逐,最後一位鳳州大人物勝出,將這棵搖錢樹收入囊中,後來傳言那位鳳州人在宮裡頭有曹婦寺撐腰,涼州於是釋然,曹婦寺是朱雀皇宮內十數萬太監最上頭的寥寥數人之一,勢力僅次於一手遮住半座皇宮的韋貂寺,貂寺,婦寺,起初隻是太監的彆稱,但經過數百年後,成了少數大太監的專號,那位大豎閹曹婦寺執掌朱雀禦馬監,是手握禦廄兵符的頭子,能調動八千兵甲鮮壯的禁軍,有這名大太監做靠山,涼州對那鳳州人接手琉璃坊就不覺奇怪,輸了才是怪事。誰不知哪怕是十三藩王,偶爾見到這些個太監,也要和和氣氣,小心打點。
涼州城依舊是那個商賈眾多市井繁華的涼州城,陳青牛和謝石磯出了涼王府,並不騎馬,也不駕車,隻是步行,路上問了一些城內本地人,得知琉璃坊改名為紅樓,除了原先琉璃坊照舊生意,還在商湖上造了四艘雕紅大樓船,分彆命名為“怡紅”、“嬋娟”、“翡翠”和“櫻桃”,每艘樓船都有個單人的門檻花費,怡紅是一百兩銀子,嬋娟是三百兩,翡翠是八百兩,櫻桃是一百兩,卻是黃金。價格咂舌,但嫖客依然絡繹不絕,更勝琉璃坊鼎盛時期,多的是江湖豪客在樓船上一夜丟下幾百兩銀子,腰包鼓的文人墨客也高興在上麵撐臉麵,何況紅樓有個規矩,不管誰作出了上佳詩詞,都會免去一切開銷,商湖畔,每隔一段時日,總有窮酸的寒門士子,光憑一首詩詞就登上嬋娟甚至是翡翠,如此一來,更使得朱雀各地出門增長閱曆的士子如潮奔來,再者,還有個規矩,哪位武夫闖出了名聲,例如單槍匹馬剿匪多少,隻需報上名號,哪怕身無分文,紅樓照樣雙手奉上如花似玉的美人兒。一時間,對世人而言,大有不上紅樓便枉到涼州的風氣。
陳青牛再去當鋪當了一枚玉佩,拿到手五千兩銀票,加上原先三千來兩,光是銀票,就厚厚一疊,他覺得還是不過癮,特意將五百兩銀票換成金子,十之八九裝在包裹裡讓謝石磯背著,自個兒揣著五六顆大金錠,也不嫌重。
對修士而言,尤其是現今坐上蓮花峰客卿寶座的陳青牛,金銀黃白物,隻是身外之物。
陳青牛並沒有直奔商湖,先到了琉璃坊舊地,當年高懸的“琉璃坊”牌匾被撤下,換成了“紅樓”,是儒家宗師自詡頭號風流帥荀密的親筆,將北派書法的古拙勁正與南派的疏放妍妙雜糅融彙,不僅絕無非驢非馬,而且大氣磅礴中妙趣橫生,這位經學大師荀老頭有三絕,詩詞是一絕,書法是第二絕,第三絕尤為世人津津樂道,便是調教幼女,經他之手五年以上的女孩,詩詞書畫無所不工,吹拉彈唱無所不精,鳳州貴族,都以豢養一兩位荀老頭調教出的女孩為耀,由他題字“紅樓”,最是恰當,增色萬分。
一位徐娘半老的老鴇一見到陳青牛,眼睛一亮。好英俊氣派的公子哥,以她的豐富閱曆,以及熬出頭不再需要親自出馬的地位,都想要勾搭一番,不花錢也願意伺候。
陳青牛抽出一張銀票,動作輕佻,隨手塞進那女人領口豐大胸脯間,笑道:“姐姐胸脯大,瞧著舒服。要是換成小的,本爺一般隻會塞五十兩。”
那女人低頭輕輕一瞥,好家夥,竟是足足百兩,好大的手筆。她立即知道來了位豪客,愈發諂媚,眼前這位公子哥到了青樓,並無絲毫雛鳥的膽怯或者雀躍,神色老道自然,熟門熟路,是肯花錢也花得起錢的大爺,挽著陳青牛胳膊,心底又是一喜,呦,沒料到這位公子哥見著清瘦修長,身體倒是強健,想必在床上斷然不是那類聲色犬馬多了就不太頂事的膏粱子弟。美婦老鴇兩隻肥鴿愈發夾-緊陳青牛
手臂,大膽膩聲道:“這位爺太俊俏,奴家見了真著迷。不知喜不喜歡快活時有人在旁伺候著,若不厭,姐姐倒是願意出力,絕不收雙份的錢哩。”
陳青牛一巴掌拍在她肥-臀上,大笑道:“姐姐想老牛吃嫩草,得看姐姐床上功夫好不好了。”
她嬌膩微喘道:“好得很呐。不是姐姐自誇,比起尋常清伶,姐姐手腳伶俐百倍。”
陳青牛不置可否,道:“甭廢話,給爺找兩位十年前在琉璃坊混過的紅牌,年紀稍大點無妨,會伺候人嘛。”
她一臉為難,當年琉璃坊改換門庭,絕大部分女子都悉數盤下了,可十年過後,還能當紅牌的,所剩無幾,大多是二十六七的歲數,在青樓,年紀算大的了,一旦不再青嫩新鮮,很容易就被喜新厭舊的男人拋棄,除非確實姿色不俗,加上精通一兩種絕活,否則多半生意冷落,比如商湖樓船上那邊,就清一色全是紅樓這十年親自揀選教養出來的女子,不過這邊,倒的確還有兩三位紅了十多年的紅牌,善於清詞歌舞,但再過個幾年,若不能被贖出去,就要跟她一樣,做起老鴇的營生。
陳青牛掏出一顆紮眼金錠,塞進她被衣物緊繃的肥白胸脯間,故作驚訝道:“姐姐厲害,竟然夾-緊了。”
她得了驚人的打賞,一咬牙,給身旁小廝使了個眼色,再朝陳青牛媚笑道:“先由小廝帶公子去院子,那位姑娘心高,近幾年不太願意接待陌生客人,但還算賣姐姐幾分麵子。姐姐這就去給公子再喊一位紅牌姑娘。”
由一位乖巧小廝著陳青牛到主樓後頭的一棟幽靜院子,謝石磯守在門口。
院子的主人是十年前還是位琉璃坊的清伶舞姬,擅長西涼舞曲,長袖飄搖,當年便頗富盛名,陳青牛認得她,她當然認不得陳青牛。她隻是如釋重負,做了老鴇的好姐妹沒有給她介紹肥頭大耳的惡心客人,眼前公子哥是難得一見的俏郎君,為他春宵一刻輕解羅裳,她並不厭惡,她見他並不急色,不像一些道貌岸然的士族弟子,瞅著風度清雅,一到了房中就毛手毛腳,她更加歡喜,殷勤煮茶,遞給他一杯茶後,主動叫房內小清倌兒撫琴,她去內室換了一身彩裳,翩翩起舞,宛若一隻炫目彩蝶。
隨後老鴇引來另一位隻能在紅樓屈居二線的紅牌,也是琉璃坊的舊人。陳青牛卻不認識她,估計是近十年才冒頭。經過老鴇解釋,發現她竟是當年玉徽皇朝的一名淑容,這才猛然記起。十年滄桑,這位淑容的容顏氣質變化太多,陳青牛無法想象當年那位淑容陣容中最為倨傲的她,這會兒正依偎在自己身邊,神態嬌媚,陳青牛應付著,將滿眼期待的老鴇給支了出去,喝著茶,看著西涼曼妙舞,享受著那位昔日玉徽淑容的揉捏肩膀,眼神平靜,他想起那位混雜在淑容隊伍中,卻是眼神麻木的小薛後,當年一彆,便是十年,不知她在玲瓏洞天過得如何,既然被譽為小觀音,與謫仙王蕉和劍胚黃東來齊名,肯定不差。
一曲畢。
那位紅牌香汗淋漓,春色愈濃。
她嬌聲道:“公子,奴家除了這西涼霓裳舞,還新學了敦煌飛仙。”
陳青牛搖頭打斷道:“我隻看這長袖舞,什麼勞什子的敦煌飛仙,不愛看。”
她神態如同初破-瓜的小雛,怯生生道:“那奴家再跳一曲?”
陳青牛笑了笑,善解人意道:“不必了,姐姐也歇息一會兒,我先出去走走,兩位姐姐去洗浴一下,稍後等我回來,三人一起魚水歡娛。”
陳青牛說完起身,兩位紅牌微微蹙眉,以她們的身姿地位,是不太情願與彆的女子一起侍候客人的,陳青牛也不做聲,從懷中抽出一疊銀票,四千兩整,分成兩份,一左一右放在桌上。
兩位紅牌眼神頓變。
離開院子,陳青牛眼神黯然。
嘴上說是稍後回來與兩位紅牌魚水之歡,事實卻是不會再來,四千兩,隻是買一曲《西涼霓裳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