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道山路難行,翻重山也未必可見一村一寨,當年大寧的戰兵在平原上橫掃楚軍,逢戰必勝,可唯獨是在西蜀道的時候遇到了阻滯,這阻滯第一是西蜀人悍勇,其鬥誌堅不可摧,第二是因為那裡確實太過險惡,大軍無法施展。
當年大楚的都城為紫禦城,城破之日,大寧開國皇帝宣布楚滅。
後大寧皇帝親征西蜀道之地,久戰不克,感慨說若當初蜀軍守紫禦,豈可輕破?
又感慨,蜀軍不敗,楚猶未滅。
還是後來大寧皇帝寫親筆信給蜀地楚國將軍,勸他說:“大寧已經代楚,天下歸寧,寧不可將蜀地置於國外,戰則必戰,可天長日久,蜀地百姓遭殃,十城九枯,沃野荒蕪,將軍與朕皆是千古罪人。”
當時蜀地楚將廖耀先思謀多日,率軍出,降於大寧,為感謝廖耀先之功績,大寧皇帝封其為一等侯,又因感念蜀人忠義,皇帝免去蜀地十年錢糧賦稅。
可是在西蜀道崇山峻嶺之中,時至今日,仍有一些藏於深山密林之中的人不願為寧人,依然奉大楚為國,他們便是垌寨人。
數百年前,楚皇巡遊蜀地,見一位姑娘清麗脫俗便納入後宮,這姑娘便是垌寨人,垌寨族人數極少,各部加在一起也沒有五萬之數,後來這位垌寨族的女孩成為楚國貴妃,時常派人回去送族人一些好處,逐漸的,垌寨人便堅定的認為他們是楚人,而且是近皇族。
楚滅之後,寧軍入蜀,垌寨人便退入更深遠的山中生活,就是不肯投降,時不時出來襲擊村鎮劫掠而去。
其中最凶者,被稱為風泉二部歲寒三友。
白牙聽過很多關於這五個人的傳說,當初黑眼保護一位重要的客人遠赴西蜀道,那一路上聽到的傳聞歸來後也都講給了他,風泉二部神出鬼沒,兩個人屠一山村的事做過就不止一次,垌寨人和其他部族都是蜀人,可他們卻視其他部族之人為大楚叛徒,所以下手極為凶殘,廷尉府和刑部都曾調集高手圍剿,奈何在那般深山密林之中根本無跡可尋。
離開了山林的風泉二部,哪裡還有那麼可怕。
求立人以水欺寧,垌寨人以山欺寧,可離開了水離開了山,怎麼可能繼續欺人。
風部被白牙一斬兩片,落地之後已經成了殘屍。
泉部被葉流雲的車夫以馬鞭絞死,看起來奄奄一息卻尚未氣絕。
“風泉二部,不過如此。”
馬夫哼了一聲。
倒在地上的泉部嘴裡不住溢血出來,卻慘笑著問:“你可知道,為什麼我們名為風泉?”
風無定,水無息。
馬夫忽然臉色一變,低頭看了看發現自己的胳膊上黑了一片,竟是沒察覺什麼時候有幾滴汙濁之物已經染在皮膚上,不疼不癢,但是卻有一股惡臭味,隻是一開始風部被殺,車夫還以為那是內臟腸子之類的東西灑落出來的味道。
胳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還有一條一條的白色小蟲在肉裡鑽進鑽出,偏偏就是沒有感覺到疼!
車夫大驚,一刀將自己的左臂斬斷,臉色瞬間慘白,他將刀子丟在地上,想撕開衣服裹住傷口,低頭看時才發現自己胸口的衣服上破了幾個小洞,他將衣服撕開,胸口已經黑了好幾片。
噗的一聲,車夫噴出來一口血後向前撲倒在地。
另外一邊,白牙也察覺到了異樣,風部明明已經死的透徹,人都一分為二了自然死的不能更死,可他卻剛剛發現那屍體的左手右手上分彆有些閃爍著微光的東西,那是細的不能更細的絲。
白牙猛的後退,回頭看的時候發現車廂上被定在那一個匣子,細絲就在匣子之中抽出,噗的一聲輕響後細絲從屍體兩手之中迅速的彈了回來,白牙的眼睛驟然睜大猛的往後翻倒下去,可是倒下去的時候右手還抓著他門刀鎖鏈,細絲一掃而過,他的右臂自臂彎處被直接切斷,半截手臂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白牙在地上翻滾了出去,細線帶著銳響縮回匣子裡。
一死一傷。
葉流雲掠過來扶了白牙一把,白牙看著自己的右臂斷處眼神悲愴:“提不得門刀了。”
“回去練你的左手。”
葉流雲把他向後推了一下:“馬車邊等我。”
遠處有三個人自三個方向走來,三個人一樣的裝束一樣的麵無表情,三人品字形將葉流雲圍住,而葉流雲則將黑眼擋在自己身後。
“東主,走。”
白牙咬著牙喊了一聲。
葉流雲淡淡道:“流雲會什麼時候丟下過自己兄弟?”
白牙還想說什麼,葉流雲將地上一把長刀踢過去落在白牙腳邊:“左手也可提刀,不能殺人,便殺自己。”
可死,不可受辱。
正對著葉流雲的那個人麵無表情的將背後的包裹摘下來,打開之後才看出來那像是一個古箏,隻是更長,上麵還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孔洞,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
琴上有字,是為鬆。
這人用左臂托起古箏,右手在上麵琴弦彈了一下,聲音空靈。
在琴聲之中,一片細小如鬆針般的東西密集而來,速度快的令人咋舌,隨著琴聲逐漸加速,一個一個的小洞裡激射出來的猶如鬆針般的東西越來越多,越來越快。
葉流雲單手握劍,劍在身前灑出去一片銀芒,彙於一處,有若銀盤。
鋼釘打在長劍上發出暴雨落地一般密集的聲音,被劍蕩飛出去的鋼釘打在四周的地上牆上樹上,那場麵令人無比的震撼。
可葉流雲隻有一把劍,在左後方的那個人也將背後的包裹摘下來打開,裡邊是一把琵琶,他將琵琶抱於懷中,卻沒有彈響,而是摘下來一根琴弦屈指一彈,琴弦竟是能無限延長一樣激射出去,直奔葉流雲後心,而那琵琶上有一個竹字。
右後方的人沒有帶著包裹,他比另外兩個人多了一件披風,雙臂往外一展,披風打開,裡麵掛滿了猶如梅花一樣的五瓣飛鏢。
雙手一抓便是八枚飛鏢,兩隻手連綿不儘般往前甩出去,便有無數梅花飛落。
葉流雲右手持劍擋住身前密集鬆針,腳下一點,踩碎了一塊青石板,青石板一頭抬起來擋在他身側,飛過來的琴弦噗的一聲將青石板擊穿,打透了之後琴弦的一端忽然張開猶如一個利爪一樣扣住了青石板,隨著琴弦往後收縮竟是把青石板拉了回去。
葉流雲左手抬起來將身上披風解開,像是轉手帕一樣將披風轉了起來,也不知道那披風是什麼材質所做,梅花鏢打在上麵就好像打在厚厚的皮革上一樣竟是不可擊破。
“東主,打不打?”
白牙靠著馬車站在那,長刀戳在一邊,左手摸著胸口,懷裡顯然有什麼東西。
“不必。”
葉流雲回答的時候依然雲淡風輕。
他左手忽然一發力,披風轉動的速度更快,竟是短暫的留在半空,而他卻在這一刻鬆手,披風被梅花鏢打的收縮起來,而葉流雲已經逆著鬆針暴雨衝了上去。
披風落地,梅花鏢從後麵鋪天蓋地而來。
隻是短短兩息的時間而已,隻是兩息,用梅花鏢的人失去了葉流雲的身影,可那披風擋不住兩息,披風落地的時候他驟然停手,遠處葉流雲已經站在那個用鬆箏的人背後,劍就在那人的肩膀上放著。
“歲寒三友,讚的是風骨,不是手段,你們膚淺了。”
葉流雲劍閃爍了一下,甚至沒有人看到劍動過,隻是閃爍了一下而已,抱著鬆箏的那人脖子上就綻放開一團梅花,那人嗓子裡發出一聲哀嚎之後脖子裡噴出來一股泉湧,血流如注。
葉流雲邁步向前,梅花鏢再次撲麵而來,他猶如稍稍喝醉了酒的文士舞劍,閒庭信步一般向前,劍在他手裡宛若遊龍,一聲一聲脆響在他身前炸起,一朵一朵火星在他周圍綻放,當用梅花鏢的人發現自己根本阻擋不住葉流雲的時候,遠處軟軟的倒下去一個人。
用梅花鏢的人大驚失色,他分心看了一眼,確定倒下去的是自己的同伴。
抱琵琶的那人身上中了至少十幾鏢,葉流雲看似隨心所欲一般舞劍,可是卻精巧的把梅花鏢打到了另外一邊,被他一劍敲飛之後的梅花鏢力度更大,那人將琵琶舉起來擋在自己身前卻毫無意義,梅花鏢打穿了琵琶也打穿了他的身體,在血霧爆開之中,那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手裡的琵琶摔在地上發出一怔不甘的錚鳴。
葉流雲已經走到用梅花鏢那人身前,而那人已經來不及發鏢,葉流雲右手轉劍,極瀟灑的把長劍背到了自己身後,而左手往前伸出去輕輕按在那人胸口。
看似輕輕。
轟的一聲,那人的身體向後爆飛出去,身前炸開了一個血洞。
屍體落地的時候已經在七八米外,胸口塌陷血肉模糊。
他好像很輕鬆的殺了三人,可實際並非如此,他還要防備來自彆處的威脅,之所以剛才沒有在白牙之前出手,就是因為他感覺到了所謂風泉二部歲寒三友都不足為慮,那五個人隻是為了掩蓋另外一個人的氣息。
他出手,是沒有想到白牙和車夫一傷一死。
啪啪啪啪啪......
有人鼓掌。
“不愧是流雲會的大當家。”
一個光頭道人緩步而來,臉上帶著親切笑意,親切的想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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