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五章 舊事(1 / 1)

長寧帝軍 知白 1665 字 26天前

李不閒抱著一大摞卷宗到了韓喚枝給他暫住的院子裡,把卷宗放下之後就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他懷裡的卷宗並不是什麼年份錯亂的檔案,而是關於韓喚枝的,全都是關於韓喚枝的。

這些檔案近乎記錄了韓喚枝從加入廷尉府至今每一年所辦之事,很詳細,李不閒抱著這些東西回來當然不是圖謀不軌,而是從他前幾天見到韓喚枝的第一眼就覺得韓大人不對勁,那麵相難看的讓他覺得心裡發毛。

所謂麵相,春風得意自然看著舒服,若愁雲慘淡看著也就不順眼,韓喚枝眉宇之間的愁雲太重,重到讓李不閒覺得他比狀態最差時候的須彌彥還要差。

所以他想看看韓喚枝的生平都經曆了些什麼,雖然當初正經道人評價他先祖江湖第一閒人所寫的那本卦書是純粹胡言亂語,可李不閒堅信自己先祖不會胡編,他先祖什麼都能乾出來,唯獨胡編乾不出來,他先祖不屑與此。

先祖卦書上寫的多是根據人之前生平過往推斷以後命運的事,李不閒閒來無事的時候這本卦書翻的幾乎都爛了,熟記於心,所以他就想通過韓大人的生平來推測一下韓大人的結局。

“今夜睡不著咯。”

李不閒看著桌子上厚厚的那一摞卷宗微微搖頭著自言自語:“我也是真閒的。”

一直到後半夜,李不閒看的專注忘記了時間,等到從那些卷宗之中抽神回來竟是已將近黎明,那麼多卷宗肯定一個晚上看不完,他起身活動了一下,打算眯一會兒,到了晚上回來繼續看,希望能找到什麼辦法幫幫韓大人。

推開窗往外看了看,然後一怔。

他忘記關上院門,所以一眼就看到院子外邊大概十丈左右的小湖邊上站著個人,廷尉府的晚上並不黑暗,燈火通明,李不閒認出來那正是韓喚枝。

他看到韓喚枝朝著湖裡邁了一步,腳停在半空,好一會兒之後韓喚枝把腳收回來。

這場麵把李不閒嚇了一跳,他急忙披上衣服跑出去,到了外邊的時候韓喚枝已經在湖邊的長椅上坐下來。

“韓大人?”

李不閒試探著問了一句。

韓喚枝嗯了一聲:“看了多少?”

李不閒心裡一緊,然後尷尬的笑了笑:“在廷尉府裡,果然什麼事都瞞不住韓大人。”

韓喚枝語氣平淡的說道:“如果僅僅是廷尉府裡的事瞞不住我,那我就太失職了些,長安城裡能瞞得住我的事也不多,若我好事一些,整個大寧我想知道的事也多半都能知道。”

他看了李不閒一眼:“你先祖的卦書上有沒有關於我這種人的推斷?”

李不閒搖頭:“我隻是......覺得韓大人臉上的愁容太重。”

韓喚枝長長吐出一口氣:“今夜睡不著是要怪你的,以前的愁容不怪你。”

“怪我?”

李不閒楞了一下:“為什麼?”

韓寒之道:“你離開我書房之前問了我一句,你問我如果不做都廷尉了去做什麼,就因為這個問題我思考到現在,總覺得做什麼都差了些味道,你說,如果我去開一家酒樓怎麼樣?”

李不閒搖頭:“韓大人這張臉,客人見了都要害怕,做什麼生意都不會賺錢,不過若是韓大人有心的話,找一山野之地,有湖光山色,或是遼闊開遠的所在,心胸便會開闊。”

韓喚枝低頭,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草原嗎?”

李不閒都沒有想這麼多,隻是隨口說了幾句,看到韓喚枝這樣的反應,李不閒覺得自己大概是猜對了,韓大人在愁的是大事,最起碼牽扯到了他自己的前程榮辱,若是選擇不妥當,都廷尉不保,可如果廷尉府沒有了韓喚枝會變成什麼樣?

想到這的時候李不閒忽然醒悟過來,沒有了韓喚枝的廷尉府還是廷尉府,但沒有了廷尉府的韓喚枝必然不再是韓喚枝。

“也好。”

韓喚枝起身,手在李不閒肩膀上拍了拍:“看完之後就放回去,畢竟我本身就是廷尉府最機密的事之一。”

李不閒越連忙起身拜了拜:“天亮我就放回去。”

韓喚枝嗯了一聲,朝著自己住所那邊邁步走了,李不閒看著韓喚枝的背影,總覺得就在剛剛那一刹那,韓喚枝似乎真的悟到了什麼。

未央宮。

皇帝也幾乎一夜沒睡,煩惱他的和煩惱韓喚枝的是一件事。

老院長在躺椅上已經睡了好一會兒,皇帝起身把被子給老院長往上拉了拉,他走到窗口想推開窗子看看外麵,又突然想到夜風若是吹進來老院長沒準著了涼,伸出去的手便停在半空。

“陛下想開窗就開吧,臣已經醒了。”

老院長坐直了身子,人老了總是容易犯困,可是睡的卻並不長,一覺一覺的,斷斷續續,而且開始變得多夢,不再是年輕時候那種虛幻不真實的夢,光怪陸離,而是更容易夢到曾經真實發生的事,比如年輕時候。

“陛下應該睡會。”

“不睡了,馬上就要早朝。”

皇帝使勁兒振臂,肩膀和後背酸痛的厲害,代放舟迷迷糊糊的給皇帝添了茶,站在那都在搖晃,皇帝看著他那樣子忍不住笑了笑,擺手道:“你先出去眯會兒,一會兒早朝的時候朕會讓人喊你。”

代放舟連忙晃了晃腦袋:“奴婢不困。”

“出去吧,朕還有事和老院長說。”

代放舟連忙俯身退出,想著陛下這幾日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看著總是憂心忡忡,難道說西疆那邊的戰事比北疆那一戰還要艱難?可代放舟卻覺得西域人再怎麼狂也不如黑武人。

“先生。”

皇帝看向老院長:“你知道朕在愁什麼。”

“珍妃娘娘那邊總是會想通的,陛下不會在乎任何人的想法,陛下在乎的隻是她的想法,可珍妃娘娘應該是心裡有個難關過不去,陛下還是得給珍妃娘娘一些時間。”

“朕知道。”

皇帝歎了一口氣:“可朕覺得總得有個結束,這樣拖下去終究不是辦法,是對她不負責,也是對......”

皇帝想說也是對沈冷不負責,可是這話終究沒能說出口。

“若是先生來處置此事,先生該怎麼做?”

皇帝問。

老院長仔細想了想,卻沒回答,而是問皇帝:“陛下會把此事交給臣來處置嗎?”

皇帝楞了一下,他沒想把這件事交給任何人在處置,已經做出了決定,不管是什麼樣的一種結果,他都應親自來麵對。

老院長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皇帝沒有給他答案,其實就是給了答案。

“朕對任何事都沒有這樣優柔寡斷過,猶猶豫豫的像是個廢物。”

皇帝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罷了,先生也說再給她一些時間,那朕就再給她一些時間。”

皇帝問:“餓不餓?”

老院長笑起來:“餓。”

皇帝看向外邊:“代放舟,弄些吃的來。”

坐在門口眯著眼睛睡的迷迷糊糊,代放舟聽到陛下的聲音連忙起來:“奴婢這就讓人去準備。”

他其實完全沒聽清楚皇帝吩咐了什麼,可他知道皇帝說了些什麼。

與此同時,從西蜀道剛進京畿道的後海縣,後海縣城是個交通要地,有四條官道在此交叉通過,所以後海縣頗為繁華,屬於大縣,縣令正七品,小縣的縣令是從七品,一些更為重要的縣,縣令也有從六品的。

官驛,廷尉府的人把守的極為嚴密,哪怕是晚上也沒有絲毫鬆懈,裡裡外外除了他們的人之外,還請了當地廂兵幫忙戒備看守,廂兵們也不知道這次要押解進京的犯人是誰,隻是覺得應該很重要才對,不然不可能如此勞師動眾。

天快亮了,負責把人押送到長安的千辦方白鹿伸了個懶腰,算計著路程,再有大概半個月左右就能進長安,他看了看院子裡停著的那兩輛囚車,囚車裡的人靠在籠子裡還睡著。

方白鹿招手把親信叫過來,吩咐收拾一下準備啟程。

就在這時候,其中一輛囚車裡的中年男人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然後看向不遠處的另外一輛囚車。

“你說你可憐不可憐,我勾結宦官,還有命案,死了就死了,我自己都不覺得虧得慌,你就不一樣了,我們的結局沒什麼不同,反正都是要死的,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當初那個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臨死之前能知道前因後果,死了也是個明白鬼。”

另外一輛囚車裡,一個衣裝整齊還有被子蓋著的女子冷冷笑了笑:“你明白不明白與我有什麼關係,我明白不明白關你屁事?”

中年男人就是曹安青派到西蜀道的邱念之,他也冷笑:“死有什麼不一樣?”

女子看向還沒有亮起來的天空,像是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也對,死有什麼不一樣,況且我也是該死的人之一,早就該死了。”

她閉上眼睛:“有些過錯,不可原諒。”

邱念之的眼神猛的一亮:“有些過錯不可原諒?看來你們當初確實是做了些膽大包天的事。”

“我們沒有做錯什麼,也沒後悔。”

女子看了邱念之一眼:“你也不用再套我的話,就算我告訴你了又能怎麼樣,很多事和你們預料的不一樣,我說我們該死,是因為我們沒有保護好珍妃娘娘,這是大錯,而你以為我們該死的事,隻是你以為罷了。”

她再次把視線投向夜空:“當年和母親他們一起去連山道就好了,那樣的話,應該已經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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