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舍。
古樂遞給於衙一杯茶:“第一次在大寧之外做事,覺得怎麼樣?”
於衙搖了搖頭:“說不出來的感覺,我剛進廷尉府那會兒,在大寧之內做事也會緊張,畢竟我們麵對的多是官場上的大老爺,或是地方豪紳,這跟我在邊軍不一樣,在邊軍日子其實很簡單,無戰訓練,有戰殺敵,每天累死累活的訓練是為了能在戰場上多一些機會活下來,多一些機會擊敗敵人。”
“在戰場上我麵對的是生與死,在廷尉府麵對的是罪與惡,心累,戰場上我們這些當兵的考慮的簡單,而在廷尉府麵對每個人每件事都不簡單。”
他看向古樂:“還有就是,我在大寧麵對案子的時候也會緊張,真的會,那種緊張和上戰場的緊張還不一樣,而到了桑國後發現,在國外的緊張和在大寧之內的緊張又不一樣。”
古樂嗯了一聲,沉默片刻後說道:“是啊......這就是廷尉府,廷尉府的職權很大,大到令文武百官忌憚,但你應該不知道當初太祖陛下並沒打算建廷尉府,太祖陛下說,以廷尉府監察百官是酷政,會讓百官心生抵觸,可是皇後娘娘不這樣想,確切的說,咱們廷尉府不是太祖所創,而是皇後所創。”
“那時候太祖征戰,不僅僅是與楚國爭雄,還要與各地舉旗的義軍爭雄,所謂義軍不過是好聽些罷了,其實就是一群流寇,殺人放火也一樣無所不作,逼著百姓成為他們的一員,要麼死要麼成為義軍,各地義軍數百支大大小小,最初的時候咱們太祖陛下沒有什麼立國創世的雄心壯誌,他受恩於當時一支義軍的首領,所以隻是想好好輔佐這位首領,可是隨著征戰的年頭越來越多,太祖陛下見到的殘暴不仁也越來越多,就連那位他所敬重的義軍首領也會為了稱帝而不斷犯錯,在那位首領死去之後,太祖陛下又輾轉多地,他看清楚了那些所謂的義軍首領的麵目,所以才會有當時那句震撼天下的話。”
古樂看向於衙:“太祖陛下後來看清楚了那些人的麵目,在北疆與黑武人廝殺之際,卻有其他義軍從背後偷襲太祖陛下,太祖將敵人擊敗後大聲說.......與其將這天下交給你們這群狼心狗肺的東西,還不如我來取之!”
於衙聽的心裡熱血上湧:“說的好!”
古樂道:“但是那時候情況複雜,在太祖軍中,自然會有數不清的其他各路人馬派進來的奸細,還有楚朝廷那邊派來的奸細,時刻伺機殺死太祖,還破壞大軍糧草輜重,於是皇後娘娘提議,抽調親信力量組建了廷尉軍,廷尉軍負責保護太祖陛下安全,調查軍中細作,後來廷尉軍規模擴大有了千餘人,又多了新的職責......打探敵人情報,刺殺敵人將領。”
他看向於衙:“再後來大寧立國,太祖陛下打算裁撤廷尉軍,歸入皇宮禁軍,可是皇後娘娘沒答應,和太祖陛下大吵了一架,太祖陛下沒吵贏,太子陛下和皇後吵架就沒贏過,於是便有了現在的廷尉府,不過那時候也不叫廷尉府,隻是刑部中的一個分衙而已,不似現在這般職權如此之大。”
古樂道:“我們廷尉府的前身廷尉軍,曾經為大寧開國立下了汗馬功勞,而到了後來,大寧強盛,廷尉府就是維持這強盛的最有力量的衙門,有我們在,百官不敢懈怠輕慢,不敢貪贓枉法,而到了戰時,有我們在,就相當於多了一支斥候隊伍,甚至做的比斥候更遠更直接,我們會潛入敵軍內部。”
他看向於衙:“說到這,我不得不說以為我最佩服的人,他不是廷尉府的人,可他做的卻比廷尉府任何一個人都更好......葉雲散,葉大人。”
於衙畢竟才調入廷尉府沒多久,而且他在軍中的時候也隻是個校尉,接觸不到那麼多秘密,聽古樂說這些的時候於衙無比的感興趣。
“葉大人怎麼了?”
古樂歎道:“那年,南越國皇帝楊玉試圖組建一個反對大寧的聯盟,南疆諸多小國幾乎都有參與,廷尉府的人打探到了消息,但是無法確定,必須有人打入南越更高層來獲取情報,葉雲散大人便去了南越,他隻用了半年的時間就得到了南越高官的重用,甚至委派他成為聯絡諸國的人其中之一,又半年,葉大人一躍成為皇帝楊玉身邊的親信謀臣,專門負責和其他小國聯盟之事,把這些事,這些人,這些國全都搞清楚了之後,葉大人一封信送回大寧。”
“於是,大寧十二萬虎狼南下,你真的以為是因為幾顆白菜?”
古樂笑了笑:“葉大人之神,可見一斑。”
於衙立刻問道:“後來呢?”
“後來,葉大人根本就沒有返回長安,南越被大寧所滅之後,葉大人以南越亡國之臣的身份一口氣繞路跑到了黑武那邊,用了幾年的時間,成為黑武汗皇闊可敵完烈的親信之臣,他在黑武朝廷裡的一言一行,甚至能影響到黑武朝局。”
於衙長大了嘴巴:“我的天!”
古樂道:“之所以陛下北征那般果決,就是因為有葉大人那些年的默默付出,咱們東疆大將軍孟長安靠一己之力硬生生摸索出來黑武數百裡地圖,可是和葉大人相比,數百裡真的就不算什麼,不是說大將軍做的不夠好,他那樣做已經前無古人,而是葉大人用彆的辦法得到的更多,北征的時候,咱們幾乎掌握了黑武全境地圖,那就是葉大人的功勞,如果說,這功勞在北疆大將軍武新宇之上也不為過。”
於衙嗯了一聲:“確實,沒有地圖,不知道黑武布防,北征就沒法打。”
古樂道:“所以你知道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有多重要了吧。”
於衙這才反應過來:“知道了。”
古樂道:“因為葉大人,咱們大寧滅掉南越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因為葉大人,北征之戰我們的損失少之又少,如果沒有葉大人的話,你想想,北征黑武,會有多少戰兵兄弟死在那,損失會是幾倍......而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將來大寧進攻桑國的時候,損失也少之又少,因為我們在這,讓戰兵兄弟的傷亡降到最低。”
於衙道:“大人!”
他站起來:“請大人吩咐!”
古樂嗯了一聲:“看到你的熱情已經被點燃我很欣慰,你已經知道了我們有如此重要的使命,也知道了我們在桑國當一力同心,那麼你難道還不應該把你摳下來的那些東西分我一半?這是一種信任你懂嗎?耿珊千辦沒要你的東西,我要啊。”
於衙:“......”
他歎了口氣道:“大人,你說了這麼多就為了黑我點東西,我真的被你感動了。”
古樂瞥了他一眼:“開句玩笑而已。”
他起身:“耿千辦已經帶人去查那個上村雨的底細,可是什麼時候殺還得看機會。”
於衙一怔:“耿千辦不是說越早殺了越好嗎?”
“那是最簡單的做法。”
古樂道:“她做事有些直接,也相對簡單,廷尉府做事得更精細一些,我們得搞清楚這個上村雨是不是個合格的領兵之將,如果他是個廢物的話,殺他乾嘛?如果他領兵能力一般,但是還有更比他適合領兵的人能接替,那也不能殺,最起碼不是現在這個時候殺。”
於衙反應過來:“臨戰之前!”
“對。”
古樂道:“臨戰之前再殺,讓桑國朝廷臨時調派將領過來,卻根本就不了解水師。”
他看向於衙:“我們有一個人在桑國,那就做一個人分量的事,我們有幾十個人在桑國,不久之後還會有天機票號的支援,那麼就做更多的事......”
於衙猛的醒悟過來什麼:“大人,你是不是要走?”
“是。”
古樂笑了笑道:“就知道你沒那麼笨,我跟你說了那麼多就是想告訴你,廷尉府從創立至今,從不曾辜負過陛下的信任,從不曾辜負過軍隊的信任,也從不曾辜負過大寧百姓的信任,我說的那些是想告訴你,葉大人為了大寧可以做的事,廷尉府的每一個人都應該有覺悟也去做,要想協助大寧水師東征擊敗桑國水師,不僅僅是要破壞他們的水師,還要破壞他們的朝局,我之所以讓耿千辦出去打探上村雨的消息,就是怕她攔我......”
古樂道:“我一會兒收拾一下行禮帶幾個人去京都,我得打探出來,除了上村雨之外還有誰更適合成為桑國水師將軍,你告訴耿珊,咱們的計劃改為兩套,第一套,我到京都去打探,如果打探出來什麼,我在京都動手,提前除掉那些可能過來領兵的人,第二套則是在大戰之前除掉上村雨,這邊更危險,所以你留下協助耿千辦。”
古樂看著目瞪口呆的於衙,拍了拍他肩膀:“彆這個樣子,活動經費來資助一下?”
於衙眼睛微微發紅:“大人,我去吧。”
“你是百辦,我是千辦,所以輪不到你。”
古樂舉步往外走,剛要出門,外邊有個廷尉快步跑進來遞給古樂一封信:“耿千辦派人給大人送回來的信。”
古樂一怔,臉色頓時變得發白,他手微微顫抖著將信打開,裡邊隻有一張信紙,信寫的也很簡短。
“我去京都了,我知道,你必去,所以還是我去的好,我活在這個世界上,最在乎的是大寧,第二在乎的是你,所以不管是為了大寧還是為了你,我都要去,國事當前還能兼顧私情,很開心,你我從軍,不談兒女私情,等打完這一仗再談,好好談,我耿珊女子漢小丈夫,說話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