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說實話!(1 / 1)

魏忠賢看著不斷抖動的魚漂怔怔出神,他感覺自己就像是那水中的魚兒,是生是死,全在垂釣人的一念之間。

可是,誰是垂釣人呢?

其實他心裡是清楚的。

秋七月乙醜朔,帝遊西苑,溺水而不豫。

專門為皇上新造的寶船居然沉了!

要知道皇上平時撒泡尿都要把那隻夜壺檢查個七道程序,可見沉船這事兒有多麼荒誕!

更荒誕的是,當時皇上身邊有八個小太監在旁伺候,還有四名禦前侍衛隨行,但偏偏,皇帝落水二十息而不能得救,若非他魏忠賢及時趕到,恐怕那時的天,就已經要變了!

這事兒魏忠賢敢查嗎?

他不敢!

七月丙寅,刑部尚書霍維華進獻仙藥靈露飲,帝飲之,嘗臥疾於乾清宮,去之已旬日。

這個霍維華可是他魏忠賢的人啊……

可是他私自進獻了仙藥,魏忠賢卻是在事後才得知此事,這事兒他敢向霍維華要個說法嗎?

他也不敢!

他很清楚這一切是誰在背後推動的,但他什麼也不敢去做。

在所有人的眼裡,他是權勢滔天的東廠督公,自內閣、六部至四方總督、巡撫,到處都有他的人!

朝堂之上,他有“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兒”和“四十孫”。

廠衛之中,他有“二十孩兒”、“四十猴孫”和“五百義孫”。

朝廷內內外外,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是“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隻比萬歲少一歲。

可即使是這樣,他依然什麼也不敢去做!他很恐懼,恐懼到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因為早在皇帝溺水的那天,太醫就告訴魏忠賢,皇帝時日無多了……

魏忠賢一向都很清楚,他如今的一切權勢和財富,其實都是建立在皇帝的寵信上。如果有朝一日皇帝不再寵信他,等待他的必定是萬劫不複的結局。

皇帝是他唯一的依仗,如果皇帝大行,他還能去靠誰?

當今無後,而信王素有賢名,甚得皇帝嘉許。

信王,會繼續寵信他嗎?

他不知道,但他是九千歲,這大明朝很少有什麼事情能瞞得過他,他知道皇帝落水、霍維華進獻仙藥,這兩件事都跟信王有關,所以他才不敢查,不敢問!

可是這不代表他要坐以待斃!

皇上落水這半個月來,他命下麵的人封存了所有卷宗案牘,做出一副大張旗鼓嚴查皇上落水一案的架勢,但其實他根本什麼也沒做。

霍維華進獻仙藥,他立刻便找了個由頭罷了霍維華的官,命其在家閉門思過,但事實上,他是想滅了霍維華的九族的!

他之所以這般一反常態按兵不動,是因為他在等,他在等信王給他一個態度,給他一個保證。

如果信王能保證繼續寵信於他,他便徹底壓下此事,全力輔佐信王上位。

若是不能……

魏忠賢臉上突然浮現出狠戾和驚懼交雜的神色……

他已經知道太監郭真被殺的事情,他比錦衣衛知道得更早,而郭真就是負責建造寶船的內監司總管。

寶船失事,郭真被殺,這件事是什麼性質已經不言而喻了。

他完全沒想到自己沒等來信王,卻等來了這麼一個消息。

這代表著什麼?

信王敵視他?信王不會用他?

不不不……

也許信王隻是害怕,隻是害怕而已。

再等等,再等等吧……

他已經老了,他隻想過安生日子,而且,他相信信王需要他,他是九千歲,沒了他,皇帝豈能坐穩朝堂?

魏忠賢看著水中不斷掙紮的魚兒,任它如何撲騰,卻始終都不能掙脫魚鉤。

他的眼神漸漸變得森寒起來。

“必須要得到信王的保證!既然你殺郭真滅口,那我就再幫你殺一人,明確告訴你我已知道了一切,你若來找我則罷,若不找我……”

啪嗒!

突然,水麵上水花震蕩,緊接著魚漂突然不再抖動。

那條魚兒跑了!

魏忠賢一愣,突然嘶聲大笑起來:“謔謔謔……”

一邊伺候的東廠千戶孫進見魏忠賢要起身,急忙迎上前去,攙扶起他,賠笑道:“乾爹您慢著點兒,來,這邊。”

“走,回宮裡!”魏忠賢原本焦躁的心情隨著那條魚掙脫魚鉤,變得好了很多,他在孫進的攙扶下剛要離開,突然想起這亭子裡還有一個人。

於是他推開孫進的手,斜著眼看向了抱著竹簍的何邪。

何邪微笑,微微躬身,依舊一言不發。

此時他已全盤消化了陸文昭的記憶,知道自己此次接近魏忠賢,明為行那吮癰舔痣的苟且之事,其實是信王懼怕魏忠賢查到他謀刺皇帝,所以派陸文昭來暗中試探調查。

原劇情中,陸文昭通過縝密分析,猜出了魏忠賢的想法,這才有了信王後來在魏忠賢麵前懦弱哭泣,甚至不惜下跪的舉動,安了魏忠賢的心。

可現在,何邪自然不會再那樣折辱自己。

信王刻薄寡恩,冷血多疑,何邪自然不會重蹈陸文昭的覆轍,他穿越過來之前,這具身體的主人已經替信王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事情,何邪敢肯定,一旦信王上位,一定會殺了自己。

他已決定不惜一切阻止信王上位,自然不會再為信王謀劃。

隻是日後該何去何從,他還沒有想好。

另扶新君?

亦或是……

魏忠賢已走到了何邪跟前,居高臨下看著他,用一種慵懶的語氣道:“說吧,你想要什麼?”

陸文昭,人稱陸溜須,這次他花了二百兩銀子,換來一個在自己身邊服侍的機會,這些魏忠賢怎麼可能不知道?

隻是他奇怪的是,這個陸文昭自始至終一言不發,一點也沒有想要巴結自己的意思,那他花這二百兩銀子做什麼?

何邪沒有抬頭,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恭敬:“回廠公的話,卑職什麼也不想要。”

魏忠賢嗤笑一聲:“那就奇怪了,你花了二百兩銀子到我身邊,難不成就是想混個臉熟?”

不等何邪回話,魏忠賢臉一板,森然道:“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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