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彪的死,立刻鎮住了這個百戶所所有人,接替劉彪的總旗袁峰得了何邪的命令,一刻也不敢多留,立馬整頓人馬,急匆匆出了百戶所,直奔城外去了,生怕晚了一秒,步了劉彪的後塵。
何邪沒有著急走,而是留沈煉等人也就地停留一會兒,打算讓事情發酵一會兒。
京城衙門無秘密,他相信很快這裡的事情就會傳出去,接下來那些百戶或者千戶們,若是還打算虛以委蛇,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夠不夠硬了。
不過,接下來何邪不打算親自動手了。
“巡視京師各州府之事,勢在必行!”何邪對沈煉等人吩咐道,“十二衛所中除了你們北門千戶所,其餘的衛所必須全體出動!若有不從者,劉彪便是前車之鑒!”
“放心地殺!殺了人,自有本都督替你們擔著!”
何邪說著,將一枚令牌拋給沈煉等人。
不過不是魏忠賢那枚,而是陸文昭原本的那枚身份令牌。
“若衛所主事之人不在,你便持此令牌,當場委任臨時主事人,即刻率部開拔,不得有誤!千戶不在,則委任百戶代千戶之職,百戶不在,就委任總旗。“
“總之,未時之前,本都督要看到除了北門之外的所有衛所,全部前往京師各州府!”
“屆時若還有任意一部還留在城裡,殺!”
何邪冷冽殘酷的話讓沈煉等人心中凜然,都督,這是鐵了心要立威呀……
隻是立威的方式有很多,為什麼要把所有衛所全部調離京城?
難道都督是想等這些衛所都離開後重新洗錦衣衛的牌?
錦衣衛右都督陸文昭手持廠公手令,當場斬殺百戶劉彪!
這個消息不到兩刻鐘,就傳遍了京城的所有衛所和一些衙門。
砰!
北市那幢隱秘的宅子裡,剛剛得到消息的田爾耕憤怒拍案而起。他氣得臉色發青:“囂張!太囂張了!”
許顯純滿臉怨毒與焦急:“指揮使,陸賊這是要抄我們的底啊!他把人都調出去,接下來肯定要安插他的人,等那些人一回來,整個北鎮撫司,還不成他一個人說了算?指揮使,不能讓他這樣亂搞一氣了!”
“我能有什麼辦法?”田爾耕瞪眼咆哮,“乾爹偏心,連隨身令牌都給了他!我就不明白了,這陸文昭難不成真是乾爹的親兒子?”
趙靖忠也臉色陰晴不定,他是東廠大檔頭,原本他還覺得陸文昭威脅不到他的地位,可現在,他對陸文昭的警惕和嫉妒已經到了極點!
魏忠賢的隨身令牌,連他也不曾碰過,可如今,卻在陸文昭手上!
若是真被陸文昭在錦衣衛徹底站穩腳跟,恐怕以後東廠穩壓錦衣衛的日子,就再一去不複返了!
乾爹,你好糊塗!哪怕陸文昭真是你親兒子,但東廠才是您的根本,錦衣衛一旦翻身,您以為您能落到什麼好?
趙靖忠心中滿是怨毒和嫉恨,他突然想到一點,不禁悚然而驚。猛地站起,驚疑不定道:“乾爹如此偏愛這陸賊,為什麼還會讓我們戌時動手去殺他,這不矛盾嗎?”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頓時愕然,繼而麵色紛紛大變!
“這……會不會他那令牌是假的?”鄭掌班遲疑著道。
“不可能!”許顯純反駁,“除非他找死!”
的確不可能,沒人敢仿製東廠督公的令牌,這是滿門抄斬的死罪!
田爾耕滿臉恐懼,瞪著趙靖忠顫聲道:“乾爹讓我們戌時動手,但又給姓陸的令牌,讓他調走了錦衣衛所有人,我成了光杆司令,還拿什麼殺他?老哥,會不會……”
話未說完,田爾耕就搖頭自我否認:“不可能!這根本不可能……”
會不會,乾爹其實是想借陸賊之手殺我們?
趙靖忠在心中默默補充完了田爾耕沒說完的話。
人所處的地位不同,看問題的眼界就不同,田爾耕認為不可能的事情,在趙靖忠看來,卻是完全有可能!
皇帝重病不起,朝堂暗流湧動,東廠人人自危,誰都知道,一旦皇帝大行,繼位的很有可能是那位尚未就藩的信王。
而信王仇恨閹黨,從來都不是什麼秘密。
乾爹會不會是想借陸文昭之手滅口洗底,博那信王的歡心?
趙靖忠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臉上逐漸顯出狠戾猙獰之色!
何邪自然不會料到趙靖忠這麼大的腦洞,竟將他驅逐十二衛所離京之舉解讀出如此含義,他也並不知道趙靖忠打算今晚就要向他動手。
他隻是知道自己今晚所行之事事關重大,容不得半點馬虎,他更知道這種事情絕不可能兵不血刃輕鬆完成,所以儘自己最大努力,削弱有可能敵對的力量而已。
而且他相信,他調動錦衣衛,以及接下來的舉動,會讓魏忠賢更加迷惑,甚至產生某種不好的聯想,然後,會更顧不得他了……
有了何邪殺雞儆猴的舉動,接下來,沈煉等人再下駕帖,就順利了許多。
所到之處,幾乎無人敢不從。
之所以說是幾乎,是因為的確有何邪之前所料到的那種情況,有的千戶故意躲起來,妄圖躲過駕帖,但沈煉按照何邪的吩咐,直接出示令牌,當場重新委任主事人,總之,就是巡查京師周邊之事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在一個千戶望著空蕩蕩的千戶所欲哭無淚之時,這個消息也立刻傳到了那些還沒接到駕帖的衛所。
這些衛所的百戶、千戶們徹底無語了,當麵硬抗,劉彪就是下場,躲起來,立馬被擼。
陸文昭,算你狠……
午時。
何邪走出了兵部衙門的大門。
一炷香後,兵部尚書閻鳴泰麵色凝重,乘轎出了門,直奔東廠而去。
午時兩刻,當最後一個衛所的錦衣衛走出城門之時,一群頭戴箬笠,身著黑色勁裝的江湖人士打扮之人,從西門進了城,直奔信王府而去。
帶頭者,是一位麵容陰鬱,鷹鉤鼻的中年道士,其身後背著一把古拙長劍。
此人,道號玉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