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邪豈會被慕容複這一掌傷到？

他動也不動，生生受了慕容複這一掌，慕容複拍中何邪身體時，都有些吃驚。

但下一刻，他便見眼前灰衣人突然渾身衣衫鼓動，獵獵作響，另一隻手掌憑空一擊，打出一道勁氣，而這道內力，赫然便是他之前打出的掌力！

慕容複這一驚非同小可！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何邪，忍不住倒退一步喃喃：“鬥、鬥轉星移……”

“你居然因為言語相激，便自尋死路？”何邪滿是失望道。

他突然向前一步，厲聲問道：“我問你，你有兒子沒有？”

慕容複驚疑不定盯著何邪道：“我尚未婚配，何來子嗣？”

何邪冷笑道：“你高祖有兒子，你曾祖、祖父、父親都有兒子，可你連子嗣都沒有，便一心想要尋死！當年燕國的英主名王威震天下，創下轟轟烈烈的事業，卻不料都變成了絕種絕代的無後之人！好，當真是好得很！”

慕容複聞聽此言，頓時滿臉羞愧，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道：“慕容複見識短絀，得蒙前輩指點迷津，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何邪心裡說了聲“乖”，坦然受他跪拜，歎了口氣，語氣轉溫和道：“古來成大功業者，哪一個不曆儘千辛萬苦？”

“漢高祖有白登求和之困，唐高祖有降順突厥之辱，倘若都似你這般輕易尋死，還談得上什麼開國立基？”

慕容複恭敬磕了個頭，道：“慕容複知錯！敢問前輩，可是我慕容家先輩？不然怎會使出我慕容家的絕學，鬥轉星移？”

何邪淡淡道：“你隻看出了剛才我那一掌是鬥轉星移，卻看不出我那一指，也是咱們慕容家的絕學參合指，複兒，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慕容複聽到“咱慕容家”四個字時，已是驚喜抬起頭來，仰望著何邪，再聽到何邪叫他“複兒”，頓時腦子裡生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你、你是……”

何邪歎了口氣，伸手猛地揭下麵罩。

慕容複呆了半響，旋即驚喜若狂，眼淚奪眶而出：“爹爹！你、你沒死！爹！”

“兒啊……”何邪長長一歎，“你太讓爹失望了！”

慕容複抹淚顫聲道：“孩兒無能，在江湖上奔波半世，始終一無所成，給爹爹蒙羞了。”

何邪搖搖頭，道：“算啦，你跟我進屋來，咱爺倆說幾句話。”

“是，爹爹。”

當下，兩人進了房中，何邪吩咐慕容複關緊門窗，這才落座。

慕容複此刻仿佛生出無儘希望，整個人看上去都精神了許多，他滿臉疑惑問道：“爹爹，你為何要假死避世，連孩兒都要瞞過？”

“隻因三十年前我一番心血功虧於潰，若我不假死避世，不但身敗名裂，還會連累到你。”何邪歎了口氣，“造化弄人，我本以為此事早已如塵消散，不想到了今日，竟還是避不過，若非見你身陷死局而不自知，我怎會現身見你？”

慕容複吃了一驚：“爹爹，到底是什麼事？”

“此事說來話長……”何邪搖搖頭，當下把三十年前雁門關一事講了一遍。

末了道：“我本以為那蕭遠山會從此仇視大宋，卻不料其人自此銷聲匿跡，不知所蹤，而大遼國主也根本不知此事，以至我一番心血，儘付東流。爹爹我不但沒能達成目的，反而不容於中原武林，除非我假死脫身，否則慕容氏必遭牽連。”

慕容複內心滿是震撼，他沒想到，喬峰的事情，居然是自己爹爹一手造成。

“若隻是一個喬峰找你報仇，倒也罷了。”何邪幽幽道，“但若加上一個天下第一劍，還有大理段氏的六脈神劍，我兒危矣。”

慕容複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他連何邪一招都接不住，如果喬峰真要報仇，又何邪在，他是必然殺不了喬峰的，但喬峰卻可以隨時殺了他。

怪不得爹爹會現身。

“其實爹早在辟邪劍出世之初，便曾為你謀劃。”何邪看著慕容複道，“爹知道辟邪劍傳人向來視天下武功如糞土，但偏偏所學淵博，所以爹從一開始便謀劃，想讓我兒能與其交好，哪怕拜在其門下也在所不惜。隻要得他相助，大業何愁不成？”

“哦？”慕容複倒是頭一次聽說，突然意識到什麼，忍不住問道：“爹爹的謀劃，莫非和吐蕃國師鳩摩智有關？”

“正是此人。”何邪搖頭，“爹手中握有此人致命把柄，所以委托他帶你結交辟邪劍傳人，並且收此人為家臣，供你驅使，本來此事萬無一失，豈料爹在少林寺中被人糾纏，一時不能走開，害我兒被這番僧軟禁十餘天不得脫身！”

慕容複道：“原來爹你都知道。”

“我豈能不知？”何邪歎道，“不過爹知道他不敢殺你，所以倒也不急。誰知道，此人竟求助辟邪劍傳人，將我留在他身上的把柄儘數化解，如今，我也拿他無可奈何了。”

慕容複麵色凝重道：“爹，這辟邪劍突然在江湖中出現，孩兒以前根本聞所未聞，它到底是何來曆？”

“此事你莫問了。”何邪嚴肅道，“總之，此人我慕容氏招惹不起！如今此人和喬峰結拜，我兒再想和他結交，已是千難萬難，再者，我兒如今因易筋經一事吃罪了少林，中原已沒有你立足之地，當今之計，唯有離開大宋，令謀根基！”

慕容複羞愧道：“都怪孩兒沒用。”

何邪搖頭：“我慕容氏人丁單薄，勢力微弱，重建邦國，談何容易？唯一的機緣便是天下大亂，四下征戰不休，倘若宋遼間戰爭複起，大燕便能乘時而動。當年東晉有八王之亂，司馬氏自相殘殺，我五胡方能割據中原之地，今日之局，亦複如此。”

“隻可惜如今國泰清平，各國相安。”慕容複道。

“你錯了複兒！”何邪看著他道，“機會不是等出來的，而是創造出來的！當年爹爹所謀，若非蕭遠山不知所蹤，我慕容氏早已東山再起了！”

“如今放在你麵前的，有一個比爹爹三十年前所麵臨的更好的機會！你若把握住，我大燕複國，簡直指日可待！”

慕容複頓時精神一振：“爹爹，什麼機會？”

“大遼！”何邪道，“爹爹這些年雲遊四方，察覺到大遼楚王耶律重元早已野心勃勃，伺機謀反，隻怕其發動之機就在近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