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諸部大大小小有數百上千個,大的猶如阿裡骨部,所轄人口數百萬,而小的隻有十幾個人,也算一個部落。
這次來的部落頭領和王子,都是規模較大的,但哪怕所有部落的實力加起來,都比不過一個阿裡骨部。
可以說是阿裡骨一家獨大,但它為什麼沒有趁機吞沒其他部落?而其他部落為什麼沒有聯合起來,抵抗強大的阿裡骨部呢?它們之間為什麼能一直和平相處呢?
一來是因為吐蕃各部落錯綜複雜,勢力變化是非常快,城頭變幻大王旗的事情,幾乎天天都在發生。今天這個部落打下地盤,立刻表示向阿裡骨部臣服,但明天這個部落的首領就被砍了腦袋。
等阿裡骨部大軍開拔過去,人家又撤了,等你走了,人家又回來了,也給你阿裡骨交保護費,要臣服。
如此一來,與其費勁攻占這些部落,倒不如輕輕鬆鬆收點保護費。長此以往,阿裡骨部落也就懶得管高原上的紛爭了,隻要不少了保護費,向我阿裡骨臣服,誰當首領都行。
二來,阿裡骨部和西夏、大宋接壤,諸部需要一個強大的依仗,來抵禦大宋和西夏的侵略,所以也就默認了阿裡骨的強勢地位。
除了阿裡骨部,彆的部落就算得了青唐,也沒能力守住,反而會被大宋西夏攻入吐蕃高原,還不如讓阿裡骨占著去。
至於交點保護費的問題,交就交吧,隻要阿裡骨不要太貪婪,他們也懶得反抗,因為反抗了又能如何?
就算諸部聯合起來推翻了阿裡骨部,之後誰來抵禦西夏和大宋呢?
所以,吐蕃諸部便乾脆維持現狀,默認了阿裡骨一家獨大的事實。
但這個相對平衡的局勢,在五年前卻起了相當微妙的變化。
元祐二年,阿裡骨和西夏聯合,野心勃勃號召吐蕃諸部,親率大軍進攻大宋熙河六州,想要收複“河湟失地”,結果被宋軍殺得大敗而歸,西夏又趁火打劫,損失慘重。
無奈之下,阿裡骨上表向宋廷謝罪,被大宋封了官爵,這才讓西夏投鼠忌器,保住了基業。
但經此一戰,阿裡骨部已經外強中乾,由盛轉衰了,而且吐蕃諸部因為這場失敗都對阿裡骨非常不滿,覺得是阿裡骨自不量力,才導致大家共同的損失。
更讓諸部不滿的是,這場戰事之後,阿裡骨被宋廷加官進爵,又得了豐厚賞賜,可他們響應阿裡骨出兵,人白死了,卻連根毛都沒得到。
之後的這五年,阿裡骨為了彌補損失,更是變本加厲剝削吐蕃諸部,這就讓諸部對阿裡骨的積怨更深了,幾乎已達到了一個臨界點。
這次諸部包括阿裡骨的王子都隨鳩摩智來中原,固然有不敢違逆鳩摩智的因素在,但更大的原因,是因為他們都知道中原人很慷慨,隻要能跟中原人接觸,哪怕是打仗打敗了,都能得到大量的好處。
這個天下會被鳩摩智吹得天花亂墜,說什麼就連大宋皇帝也要敬三分,想必很有錢吧?
所以他們來了。
可一旦鳩摩智按照何邪的做法,把九成五的好處都給了阿裡骨,剩下的部落隻能喝到一點湯,這些首領怎能善罷甘休?
哦,千裡迢迢來中原一趟,我們就拿這麼點好處?這次你阿裡骨也沒出什麼力,憑什麼你拿九成五這麼多?
再說人家何尊主封我們的地位都是舵主,大家在天下會身份平等,你阿裡骨憑啥把好處都拿了,連我們的俸祿也扣走了一大部分?
有這麼欺負人的嗎?
他們不滿意,阿裡骨部還不滿意呢!
連鳩摩智上師都說了,這次宋人給這麼大好處,全是看在我阿裡骨的麵子上,你們不過是跟著我沾光而已,你們拿到的好處,本來也應該是我們的才對!
既然沾了我的光,那你們再從得到的那半成裡麵拿出來一部分,感謝我阿裡骨,這個要求很合理吧?
以阿裡骨一向對吐蕃諸部的強勢,這種事情是十有八九能做得出來的。
但這樣一來,其餘諸部不得當場炸了?
一鍋香噴噴的羊肉,你就讓我們一人喝了一口湯,這已經夠過分了,但就是這口湯你都不讓我們好好喝,還要把上麵的羊油蔥花啥的全撇掉,才給我們。
欺人太甚,有沒有?
大家忍你太久了,你現在不過是個紙老虎,裝什麼犛牛犢子?
這時候鳩摩智隻要稍微一挑撥,積怨已久的諸部必然會徹底爆發出來。
唯一讓他們擔憂的就是,阿裡骨倒了,誰來抵禦西夏大宋,誰來守護青唐?守護我們吐蕃諸部的雞滴屁?
鳩摩智上師說了,我來。
鳩摩智是吐蕃人,天下會尊主是宋人,而且連大宋皇帝都敬天下會三分,要是青唐成了天下會的,也就等於是大宋的,那麼有大宋抵禦西夏,豈不是比一個病懨懨的阿裡骨更靠譜?他們豈不是更安全?
至於大宋會不會得了青唐後反過來打他們?
彆逗了!
這些部落首領雖然有很多毛病,但是起碼的戰略眼光還是有的。
大宋得了青唐城,對西夏成犄角夾擊之勢,西夏人能願意嗎?
西夏必然會進攻青唐,到時候河湟地區肯定又打成了一鍋粥,大宋哪裡有精力來打他們?
他們不但不會有危險,反而大宋會儘力安撫他們,他們又會得到大大的好處。
就算戰事結束,大宋和西夏也必定會爭相拉攏他們,到時候他們左右逢迎,豈不是過得更加有滋有味?
更何況,眼下的好處可是實打實的,滅了貪得無厭的阿裡骨,天下會獎賞的十萬兩黃金,那麼多的糧鐵茶鹽,立刻就能拿到手。
沒了青唐後顧之憂,之後也不用再交保護費,還有這麼多好處,這件事怎麼看都是賺大了,憑什麼不做?
“到了吐蕃後,鳩摩壇主需要提前備好三路人馬。”何邪繼續道,“滅阿裡骨時,你親自不妨出手幫他們一把,讓他們更順利更快結束戰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