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審視著四人,四人也同樣審視在丁小乙身上,彼此相視一眼。
最終張翻開口道:“閣下是盜家的高手,但和氏璧牽扯到了天下氣運所在,還請閣下能夠儘早歸還!”
“既然是天下運氣,人人可得,你既然說要我歸還,敢問歸還誰家?”
丁小乙麵帶微笑的反問道。
“哪裡來,哪裡去,自然是歸還楚國。”璨悟道人麵無表情的說道。
出人意料的是,丁小乙聞言居然點點頭:“好啊,歸還楚國,但問題是我手上並沒有和氏璧,你們似乎找錯了人,這樣吧,等我找到和氏璧後,再歸還楚國怎樣!”
璨悟道人點點頭:“口說無憑,可能以你盜家之名立下字據。”
“字據?”丁小乙頓時冷笑起來:“什麼樣的字據?”
“你們盜家之爭此次作罷,半月內尋回和氏璧,此事了之。”璨悟道人淡然說道。
眾人聞言頓時默默點頭,薑還是老的辣啊。
一旦丁小乙簽下字據,公布天下,那麼這件事的性質就變了。
從涉及盜家之爭的維度上,下降了不知道多少檔次,變成了個人鬨劇。
張穀皺了下眉頭,卻是不做聲的繼續寫著。
“璨悟道友此言大善!止爭端,平亂象,繁事化簡正該如此。”
大儒張翻開口稱讚道。
一旁翟大、林玨二人雖然不發一言,卻對此並無異議。
“好好好,如此真的是太好了!”丁小乙拍手叫好。
眾人見狀,臉上頓時冷笑起來,四位先生在此,他這個小賊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由不得他不同意。
可這時候丁小乙話音忽然一轉:“把和氏璧還給楚國,然後好讓你們各家繼續操弄天下,愚弄萬民麼?”
此話出口,燦悟道人的眉頭不由擠成一個川字。
一旁大儒張翻神情頓時蒙上一層陰霾:
“胡言亂語,我等皆是聖人門徒,各家雖然有所爭端,但旨在教化萬民,何來愚弄之說,念你年少無知,我且不與你計較,再敢胡言,休怪我無情。”
張翻聲音宛若洪鐘,像是有千萬學子在為其背誦,天空上更是傳來滾滾驚雷,響遍大地將張翻之語,傳遍四周,瞬間就鎮住了所有人。
大儒之怒,言出法隨,上達天聽,下通幽冥,眾人感受到那股浩然之氣,無不心驚膽顫。
就在眾人被張翻的嗬斥聲,嚇的心跳狂跳之時。忽聞丁小乙發出一陣狂笑。
“哈哈哈哈,笑話,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我差點就信你了!”
丁小乙捧腹大笑。
拜入桀蹠為師之後,自己從桀蹠口中得知了許多鮮為人知的秘密。
百家爭鳴,看似一片繁榮,卻也是道德淪喪。
“聖人不死,大盜不止,你們口口聲聲教化世人,世人該是什麼樣,就任你們的規則去擺弄,這不是愚民愚眾,這是什麼??”
此話一出,一旁燦悟道人就坐不住了,因為說出這句話的人,正是道家的莊子。
現在居然被丁小乙拿來去評擊張翻,這就有些過分了。
然而不等燦悟道人開口解釋,丁小乙話音一轉,目光看向他來:“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我看此話不假!”
眾人聞言一怔,這句話他們都很熟悉,正是當年儒家孟子,罵道家和墨家的話。
意思簡單的說,就是你們道家都是自私鬼,眼裡就沒君國這個概念,墨家都是一群二百五,兒子和父親平起平坐,父子綱常呢?
頓時間燦悟道人和翟大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目光不免斜眼看向張翻。
張穀坐在一旁提筆急書,聞言心裡都快樂開花了,這一招矛盾轉移,正是打在了四人的跟腳上。
讓他們向開口辯解都難。
畢竟你駁斥莊子,燦悟肯定不樂意。
同理燦悟等人若是駁斥孟子,張翻肯定要炸毛。
頓時三人彼此相視,卻是誰都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他們三人都如此為難,更不要說周圍眾人了,一個個交頭接耳,各自意見不同,結果一句話不投機,彼此眼神就變得銳利起來。
眼瞅著火藥味越來越濃,再不說點什麼,隻怕他們還沒動靜,後麵那些學子們就要打起來不可。
雜家林玨先生見情況不對,立即開口道:
“哼哼,你斷章取義,引用各家聖人之言,不外乎是挑起矛盾,這與你歸還和氏璧又有何關係。”
丁小乙等的就是這句話,當即冷笑道:“沒關係麼?前不久我剛剛聽人說過這麼一句話,各家以天地為棋盤,以諸國為棋子,在此敢問先生,汝等至民與何地也。”
換做彆人,被丁小乙這話一問,自然是要楞在當場。
即便是門外學子,也不由紛紛陷入沉思,他們苦學聖賢之道,但聖賢之道裡,可沒說老百姓那些柴米油鹽的事情。
但林玨先生是誰,身為雜家的擎天柱,對於百家之學都有研究,對這種話,自然是有自己的一翻說辭。
“各家教化萬民,正是要開民智,讓百姓有法可依,有規可守,有糧可吃,有家可回。”
“說的好!!”此言一出,滿堂喝彩,那些學子心中的困惑仿佛一下就得到了答案一般,此刻無論立場無不為林玨先生高呼。
可就在他高呼之時,哪知道丁小乙雙手背在身後,發出一聲沉長的歎息聲。
聲音很輕,仿佛臘月的一股寒風吹來,將眾人的喜悅歡呼聲給壓了下去。
隻聽他沒有辯解,口中正背誦著一首詩詞: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
山河表裡潼關路。
望西都,意躊躇。
傷心夏商經行處。
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此首詩詞出口,哪怕是大儒張翻,也不禁驚掉了下巴,這種水準的詩詞居然是出自丁小乙之口,當真是驚為天人。
林玨先生一時臉色忽明忽暗,這首詩不正是當今的寫照麼?
那麼自己方才說的那番話……越想越是臉紅。
就連小說家張穀,也當即徹底石化當場。
口中念著:“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念到情深處,想起這些年各國征戰,百姓苦不堪言,一時眼中不由含起了淚珠。
即便是門外學子,對丁小乙厭惡到了骨子裡,心中也猛的升起一陣悲涼之意。
有人更是想起自己戰死沙場的兄弟,想起自家荒廢的田地,一時悲從心來,居然止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
丁小乙念過詩詞,雙手抱拳:
“四位,和氏璧是天下共寶,大家既然想要,有何手段我自然接著。
至於我盜家之爭,本就是我盜家的事情,還輪不到各位插手,今日所談甚歡,若有不敬之處,還請四位多多包涵,今日咱們到此為止,來日相見,再論高下,告辭!”
說罷,他便拉著頌興學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眾人見他行來一時紛紛放開一條路來。
張翻等人此刻正被他一翻言語亂了心神,想要開口,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人家都結束話題了,這時候再去阻擾,就顯得自己氣度太小了。
隻等丁小乙人走遠了。
才見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的翟大先生,猛的睜開眼睛:“不對!咱們被這小子,給繞暈頭了!”
丁小乙從始至終都沒正麵回應他們的話,反而接著莊子打儒家,接著孟子打道家,墨家完全是躺著中槍。
三人一閉嘴,緊接著,林玨就更不是對手了,直接被丁小乙帶進溝裡,一首詩詞打腫了臉
從頭到尾他們三個居然被丁小乙牽著鼻子走。
至於歸還和氏璧,他嘴上說著有關係,事實上問的事全然一點關係都沒有。
“小賊,一環扣著一環,早等著我們呢!這都是套路,套路!!”
明白過來的燦悟道人氣的跺腳大罵。
想要追,丁小乙人早就跑了。
回頭一瞧,卻見張穀也早就抱著箱子,不知道鑽到什麼地方去寫書了。
但可以想象,明天一早,隻怕他們四個都要成了丁小乙的墊腳石。
張翻也是越想越氣,一把將桌子拍的粉碎:“下次再見,必讓這小賊知道什麼叫天高地厚!!”
然而任憑四人心裡如何咒罵。
丁小乙這時候早就逃之夭夭,路上他放開靈能空間,隻見那隻老鼠,正趴在大頭的背上,手上抱著那本古今詩詞大全看的緊急有味。
見到丁小乙,老鼠口吐人言,賊笑道:“怎麼樣,這四個蠢材蒙了吧!”
原來自己方才所說的話,全然都是桀蹠躲在他空間裡,傳音給他的。
至於那首詩詞,則是桀蹠現炒現改的。
沒想到效果出奇的好。
否則什麼聖人不死,大盜不止之類的話,就憑文盲一般的丁小乙,怎麼可能說得出來。
“得,我估計這四個一時半會是醒不過來了。”丁小乙嘿嘿一笑,想起四人臉上詫然的模樣,心裡就一陣暗爽。
桀蹠卻是搖頭道:“你可彆太自負,這四人不敢說天下頂尖翹楚,但也是各家名流,我估計這時候也差不多該明白,上當了,總之下次見麵時,你可小心點吧。”
“那還等什麼,你趕緊把寶貝給我們,我們好跑路啊?”
頌興學站在一旁,對於桀蹠許諾的寶物,早已經是垂涎欲滴了,本來就窮,但若是有盜門的寶物和秘術,以後多少都能賺點外快不是。
桀蹠聞言笑道:“彆急,你們看我不是來了麼。”
正說著話,丁小乙和頌興學兩人肩膀一沉,一雙大手正不偏不倚的落在他兩人的肩膀上。
隻見身後桀蹠的真身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兩個身後,笑眯眯道:“我偷墨家巨子運氣時,也就是這樣輕輕一拍的功夫……”